“……及一月十九日,邪魔兵臨城下,城中諸人惶恐逃竄,無一停留,時有洛家嫡系女雲容,仰天悲呼,帝族之血脈尊嚴,不容玷污,今必與此城共生死,又有義士三人,一老叟,一幼童,一遊俠兒景從,大呼死不旋踵,當日血流三千里,星月無光,邪魔兵鋒雖勝,卻終不能寸進,徜徉三日,不得不引兵攻伐西北方向之地下城。”
“城主求援於星河礦脈之護衛,祈共守孤城,其時礦脈之東主,秦家第三子,秦一之弟秦秋,嗤笑對曰:縱城破,於某何礙之有?乃大笑而去,城主悲呼,汝不得好死!僅半日,城破,邪魔大軍屠城,死傷者衆,僥倖逃生者,寥寥無幾。魔軍復往攻星河礦脈,其堅固不得其門而入!退之,偶聞內中歌舞,美人佳音,是爲其樂融融。”
“至次日,魔軍一方得奸細相助,從密道入星河礦脈,礦脈之護衛雖強悍,但猝不及防,又寡不敵衆,少頃,盡數戰死,秦家子秋,倉皇遁入三千小世界之中,餘者洛家子青虯,秦家子秦風,吳家子吳用,柳家子柳靖,及十九位高門子弟戰死,此星河礦脈,不復存焉。”
“……及二月中,魔軍兵鋒相繼攻陷大小城池關卡一百零三座,以兩路夾擊之勢,漫卷蒼木山,蒼城,木雁城,晏城,連日告急,同時準備 構建蒼木山防線,但不知何故,蒼木山卻於半月之前封鎖山門大陣,任何人不得出入,外間情報無法入內,內中情形外間亦不得而知,有傳言云。蒼木山之主,秦家前任長公主秦芷正閉關參悟大道。三城城主攜百萬軍民苦求多日,蒼木山不見迴應,無奈,只能倉促間佈置防禦,孰料。魔軍似乎早有暗探藏於人族之中,是夜,三十萬魔軍精銳突然殺至,莫不可擋,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僥倖逃生者,無不切齒詛咒秦家,不得好死。”
“因蒼木山之整體防禦乃魔域人族諸多城堡之最。故此魔軍並未攻伐蒼木山,反而兵鋒如火,轉道四大禁地入口,在我方尚未得到具體情報之前,就已經摧毀四大禁地,中斷了我大乾三十六州與魔域的通道,情勢危急,千萬年來。莫過於此……”
帝京之中的某處,一個氣度沉穩。留着黑短髯,目光炯炯的中年男子,正微笑地傾聽着這一份明顯被粉墨修飾了許多的戰報。
聽到精彩處,甚至還會呵呵笑幾聲,等到這戰報讀完,他纔回首看向這大殿中靜坐的另外一箇中年男子。有些促狹地笑道:“洛青荻,你生了個好女兒啊,嘖嘖,老夫走眼了,如此英雌。豈是池中之物,柳家那個粉面小子,怎麼能配得上雲容,你看我家的三兒暮雨如何?”
這對面的中年男子,竟赫然是洛家當今的王太子,洛青璃的兄長,洛雲容的父親——洛青荻,不過他此刻的表情,卻是有點難看,只是緊抿着嘴,一言不發,對於他自己的獨生愛女,他自然是極其疼愛的,倘若不是因爲洛雲容誓死都要守護那個通緝要犯的秘密,又怎麼可能被他一怒之下,黯落帝族下任長公主的資格?甚至在暴怒下,都給其安排了未來的婚事。
只是哪裡想到,這樣一個任性倔強的女兒,竟是一聲不吭就做出這樣的大事,整個魔域,一片潰敗,糜爛萬里,幾乎所有人族控制 的堡壘城市都被攻陷,趾高氣揚了無數年,以魔域之主自居的人族,竟是在轉眼間如同豬狗一樣被屠戮追殺。
那些平日裡以血脈爲尊,以家族爲榮,自詡天生英才,喊着捨我其誰,驕傲無比的高門子弟們,逃的逃,死的死,一敗塗地,狼狽得像個小丑。消息傳回來,這幾乎就給了五大帝族,九大高門一記又一記的耳光,打臉啪啪直響!
說實話,五大帝族並不在乎魔域的丟失,丟了可以再打回來,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些高門子弟,尤其還有很大一部分都可以自稱老夫,自稱前輩的帝族中堅,在這一戰中的表現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豬狗不如!
什麼時候五大帝族,九大高門已經虛弱到這種地步?
什麼時候自詡爲人族精英,自詡爲人族開拓者的貴族,忘卻了他們必須要肩負的責任?
什麼時候,先祖用鮮血和生命捍衛的榮耀,竟成了一地爛泥?
倘若不是在這一戰中還有這一抹亮,還有一個以纖弱之身喊出帝族血脈,不容玷污的女子在死守盾風堡,相信五大帝族的族長們都要羞愧得去撞牆了。
真的,一城一地的得失他們從來都不在乎,哪怕當年天妖聯盟連下三大雄關,兵鋒直指下九州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半點放在心上。
可這種懦弱,這種令人羞愧的不負責任,自大,狂妄,弱智,簡直是他們無法容忍的。
“秦家已經從族譜上削去了秦芷,秦秋,秦城,秦風,等七名秦家嫡系子孫的名字,其他家族大抵如此,不過損失就是損失,無法彌補,青狄,我打算派人去把你的女兒接回來,她是英雄,我們絕不會再忍心看着她獨守盾風堡,她會得到她所能得到的最大榮耀,相信我!以我歐陽長歌的名義!”
此時那短髯男子鄭重道。
“你要放氣 盾風堡?放氣 我女兒死守了數個月之久的盾風堡?這對她不公平!哪怕盾風堡現在只剩下一座石臺,但那也是盾風堡。”洛青荻猛然擡頭,不能置信地道,雙目中的怒火更是難以掩飾。
“老兄,淡定,你我相交多年,情同兄弟手足,你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會憐惜?我同樣對她敬佩無比,但是,我是歐陽長歌,是目前統領五大帝族九大高門的唯一帝王,我所要關注的,是全局,你真的以爲,魔域此次暴亂只是因爲一羣高門敗類逼反了石歆?錯,這裡面有大陰謀,所以我不能輕舉妄動,我手中的所掌握的三百個精銳軍團不能妄動,魔域丟了,也就丟了,不怕告訴 你,四大禁地之中的兩個,就是我親自下令摧毀的,相信我,大亂再即,這個時候,保持絕對的震懾力,蓄而不發,比耀武揚威要更重要 ,絕對不能讓潛藏在暗中的敵人看清楚我們的虛實!如果我們一旦應對出錯,必將在劫難逃!”
“什麼?”
洛青荻驚呼一聲,但旋即神就是一變,良久,纔不能置信地道:“你是說,你在擔心三千六百萬年前的舊事重演——”
歐陽長歌重重點頭,“就這樣,我想這個時候,我派去的人手,已經差不多抵達盾風堡了,雲容不會有事的。”
“然後呢?那個人——”洛青荻忽然若有所指地道,顯然,他也清楚,光靠洛雲容一個人是無法守住盾風堡這麼久的。
“你說的是你那個便宜妹夫?”歐陽長歌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然後搖搖頭,“我能夠做的極限,就是不聞不問,這就是最大的恩賜,否則若我歐陽家介入,他怎麼會如此輕鬆?所以,就這樣。”
——
魔域,盾風堡的廢墟之上,傷痕累累,鬍子拉碴,如乞丐一樣段橫,默默地看着遠處的那五個人影,幾乎是在舉手投足之間,就將近三萬頭強da 的魔妖給擊殺殆盡。
這不是帝王級的修仙者,那是散仙,而且是沒有經過冊封的野仙人。
儘管段橫早就聽說過他們的名頭,也知道 ,他們的實力與正牌的,經過冊封的散仙,有着天壤之別的差距,但是,在此時此刻,他還是深深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而且,段橫同樣知道 ,他們是爲何而來?
崑崙那老傢伙說的沒錯啊,洛雲容是一個有福氣的人,從始至終,她也就打了一戰,然後剩下的髒活累活就都成了段橫的任務,然後她就可以功成名就,名動天下。
不過沒關係啊,段橫覺得,當初因爲自己,洛雲容失去了帝族長公主的資格,那麼現在,算是自己重新彌補了她。
“多保重!”
回首望向那高臺,他能感覺到,洛雲容甦醒就在這兩日,那五個混蛋絕對是掐着時間來的,可恨自己之前還那麼賣力。
沒打算和洛雲容告別,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更無什麼可以值得緬懷的,段橫就這麼搖搖晃晃地走了,自始至終,那五個野仙人都是一言不發,默許了他的離開。
段橫甚至能夠想到,這種默認是得到了某個大人物的首肯,或者也可被他們稱之爲是仁慈的東西。
呵呵,誰在乎呢?
段橫踉蹌着,身上血跡未乾,亂髮蓬蓬,衣衫襤褸,迎着暮霞光,忽然想起了李太白那首詩。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手持碧玉杖,朝別黃鶴樓。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
沙啞的嘶吼聲詭異之極,像極了一匹野狼在暗夜裡的嚎叫,高臺之上,原本一直被劍氣 環繞的洛雲容還保持着如初的樣子,只是緊閉的雙眸中,突然有大滴大滴的淚珠涌出,滾落塵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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