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瞬間被濃濃的父愛擊中心靈,只覺得既溫暖又酸澀。他強忍着眼角的酸意,還是固執的搖頭道:“爸,我沒有跟你耍脾氣的意思。你讓我跟你來找後門,我來了。你對我的關愛,我也清楚。但是兒子絕不希望看到爸爸你爲了此事,跟任何人賠笑臉。”
話一說完,秦朗掉頭就走,乾脆利落。
他沒有去過多的解釋自己的學習能力,也沒有向父親做下任何的高考許諾,因爲他相信,時間和行動都會證明一切。
“這小子。”秦逢陽苦笑着搖搖頭,一時間興不起半點責怪兒子的念頭,反倒因爲兒子的話感動不已。
他疾步追上去,攔住秦朗道:“兒子,你能爲爸爸着想,爸很感動。但你要記住,大丈夫能屈能伸,暫時吃點虧,賠點笑臉又算什麼。總有一天,我們會讓別人原封不動的還回來。”
秦朗停住腳步沉默不語。
秦逢陽開解道:“你要是現在走了,那爸爸之前賠的笑臉說的好話,不就全白費了麼?你若真想替爸爸爭口氣,那咱就好好努力,做出點樣子讓別人看看。”
秦朗看着父親殷切的目光,終於點了點頭,“去可以,但咱犯不着低聲下氣,能辦則辦,不能辦拉倒。”
“行,就照兒子你說的辦。”秦逢陽爽快一笑,帶着兒子踏進了儒海大學的校園。
儒海大學能在全省排名第五,校園建設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綠樹成蔭,學子如織,籃球館,足球場,放映室,一排排嶄新的宿舍樓,一棟棟高聳的教學樓等等,各種設施一應俱全。
不論是規模還是配套設施的完善上,儒海大學的規模都不是平安一中這樣的中學能比的。
而這還只是省內排名第五的大學,可想而知,那四大名列全國前十的高校,肯定要更加多彩多姿。
秦逢陽有意刺激兒子對大學的嚮往,不時給秦朗指點一下校園裡的設施,談論一下那些或站或坐或走的學子們的自由生活。
“請問,你們找誰?”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前,秦逢陽父子倆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秦逢陽對兒子使了個眼色,就朝那工作人員笑道:“我們找鄭校長,我跟他通過電話。”
工作人員點點頭:“你們先等一下,我幫你問問。”
很快,工作人員就詢問歸來,對秦朗父子倆點頭道:“你們進去吧,鄭校長工作比較忙,你們儘量長話短說。”
“好的好的。”秦逢陽笑着點頭。
秦朗卻在一旁直撇嘴,暗道官當的不大,架子倒不小,若非照顧父親的面子,他直接就踹門進去了。
進了校長辦公室,迎面就看到一張高檔的辦公桌前坐着一個頭發謝頂的中年男人,五十歲左右,長的奇醜,朝天鼻招風耳,架着一副金絲的金絲眼鏡,穿着一身西裝,打扮的倒有幾分學者風度。
這人便是秦逢陽口中找後門的對象,儒海大學副校長鄭大忠鄭校長。鄭校長雖然是副校長,但姓的好,他姓鄭,讀起來就像一把手。
“鄭校長,打擾了。”秦逢陽一進門就堆滿了笑容打招呼。
鄭大忠擡頭看了秦逢陽一眼,目光在秦逢陽空空的兩手上打了個轉兒,不冷不熱的點點頭,朝一旁沙發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把文件批完。”
“好好好,您忙您忙。”秦逢陽拉着秦朗就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不斷的給秦朗使眼色,生怕兒子壓不住性子,浪費了這次機會。
可秦朗這會兒其實已經平靜下來了,因爲他看出了父親此行不達目的不罷休,一心都是爲了他,既然如此,如果他真要鬧騰起來,反倒會讓父親爲難,倒不如先忍耐一番,等到高考揭榜,再給父親一個驚喜。
耗了有十多分鐘的時間,鄭大忠才慢慢悠悠的擡起頭來,他根本就沒批什麼文件,而是故意在晾着秦逢陽父子倆。
他朝秦逢陽點點頭,又看了看秦朗道:“秦老闆,這是你兒子?”
“對對對,這就是我兒子秦朗。”秦逢陽連忙起身,拉着秦朗道:“小朗,快跟鄭校長打聲招呼。”
秦朗敷衍着開口道:“鄭校長好。”
鄭大忠平淡的“嗯”了一聲,沒再看秦朗,而是對秦逢陽道:“秦老闆,開車從平安市過來的?”
秦逢陽有點摸不着頭腦,點頭道:“是啊。”
鄭大忠點點頭:“開車累啊,特別是兩個握着方向盤,開的時間長了,下車以後,手裡都不想再碰任何東西。”
秦逢陽天天在生意場上打磨,自然馬上就品出了對方話裡的味道。暗罵道:難怪這姓鄭的電話裡還挺好說話,一見面卻故意晾了我們父子倆十多分鐘,連一口水都沒有。原來是以爲我倆手空空來的,這他媽索賄的也太寒磣了。
當然,罵歸罵,爲了兒子的事情他不得不忍着噁心,笑道:“開車再累也比不上鄭校長您日理萬機辛苦啊。我早就在省城最高檔的酒店訂了包間,請鄭校長務必賞臉光臨。我還爲鄭校長準備了一些土特產,一會兒就給您拿來。”
鄭大忠一聽,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笑眯眯的點頭道:“秦老闆真是太客氣了,既然你盛情邀請,我當然要給你面子。這樣吧,你們先去,我還有點事,等事辦完了就過去。”
秦逢陽笑道:“那就一言爲定,我們父子倆等着鄭校長大駕光臨。”
“對了,那些土特產……”鄭大忠眼裡閃過一絲貪婪,很快就收斂起來。
“我馬上就給您拿來。”秦逢陽連忙道。
“不不不……”鄭大忠裝模作樣的擺手道:“秦老闆你呀,就是太客氣,不過既然你有這份心,我要是不接受也不合適,這樣吧,那些土特產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給吧,這裡是學校,人多眼雜,讓人看見了,還以爲我受賄呢。”
秦逢陽忙道:“鄭校長兩袖清風,誰要說你受賄,我第一個不同意。那我們父子倆就先走一步,給您先把土特產準備好。”
“去吧。”鄭大忠含笑點頭。
出了門,秦逢陽忍不住朝地上呸了一口,低聲罵道:“媽的,什麼東西,做婊子還立牌坊。”
秦朗本來一肚子火,恨不得給那鄭校長几耳光,讓他敢對父親擺譜。但聽到秦逢陽這句話,倒是樂了起來,“爸,你這麼說可不妥,他要是婊子,那你給他送土特產,豈不成嫖客了?”
“耶,我說你小子,什麼時候學壞了啊。敢拿你老爸打趣了。”秦逢陽沒好氣的瞪了秦朗一眼,旋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父子倆回到車上,秦朗斟酌道:“爸,真要請那姓鄭的吃飯送禮?我覺得完全沒這個必要啊。”
“怎麼會沒必要,不請吃飯送禮,那姓鄭肯把免試名額讓給你麼?”秦逢陽搖頭道。
“其實憑我自己考,也不見得就考不好的,考個大學不是難事。”秦朗儘量謙虛的表達了一下。
可他的前任留下的基礎實在太差了,以至於他說的再謙虛,落在秦逢陽的耳朵裡,還是跟吹牛沒差別。
秦逢陽壓根就不信秦朗能考好,搖頭道:“你就聽爸爸的安排,不會錯的。別說了,咱們現在就去酒店。”
車很快就開到了省城市中心的錦龍大酒店。
錦龍大酒店是省城最高檔的酒店之一,消費水平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涉足的。在這裡宴客,一般都是比較重要的事,或者重要的人。
父子倆在包間坐下不到半個小時,鄭大忠就來了電話,掛了電話沒多久,鄭大忠就推門走進了包廂。
估計是不想被人看見土特產,所以鄭大忠是一個人來的,進門就笑道:“臨時開了個校長辦公會,討論今年高考狀元的事,來晚了啊,見諒見諒。”
“不晚不晚,鄭校長快請坐。”秦逢陽主動幫忙拉開了椅子,鄭校長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秦逢陽馬上按了服務鈴讓酒店上菜。
趁着等待的時間,秦逢陽笑問道:“高考還沒開始呢,鄭校長怎麼這麼快就開始打高考狀元的主意了。”
鄭大忠搖頭道:“咱們省的高考狀元年年都被那四大高校給拉走了,今年學校一把手發話,一定要給咱們學校拉來高考狀元,給咱們學校增加一點進步的資本,好衝擊全國高校排名。這事兒現在被指派到了我的頭上,唉,頭疼啊,咱們學校對那些高考狀元可沒什麼吸引力,很難競爭過那四大高校啊。”
鄭大忠說頭疼,那可真一點兒也不假。想也知道,能夠考到一省狀元,豈能不選名校?儒海大學的資本,就算完全無底線無節操,也不可能競爭過四大高校。想讓高考狀元進入儒海大學,無比困難。
秦逢陽咂咂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難理解,他爲了兒子高考的事情,請客送禮。而那個還沒出現的高考狀元,卻已經引動了各大高校提前謀劃競爭了。
這一對比,他心裡難免就有些失衡。
甚至不免幻想,若是高考狀元是自己兒子,到時候讓這鄭大忠來求自己,那該是多麼光耀又解氣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