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煙華不驚不怒,三尺青鋒微微震盪着,瞬間顫動了數百數千下。
刺眼的銀芒一絲一絲漏出來,好似極爲鋒利刀刃,切割着大膽蔓延上來的金光,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短短几息工夫,金光被切割得粉碎,不甘心地逐漸消失不見。
驚月劍一抖,猶如跗骨之蛆,再刺執刀男子眉心要害。
“有點本事,”
執刀男子哼了一聲,長刀劃過一道圓潤的弧度,狠狠向着慕煙華攔腰斬來,速度比之驚月劍還要快上一分。
倘若慕煙華劍勢不減,劍尖刺進執刀男子眉心那一刻,同樣會被長刀斬成兩截。
丹田內兩個氣源急速轉動着,將混元真氣送往全身經脈,灌入手中驚月劍,使得劍勢更強了三分。
跟着先天境第七重天的修士對陣,慕煙華對混元真氣的感悟愈發清晰。
陰陽鏡的混元真氣,質量上堪堪可比普通先天境第五重天,相較於先天境第七重天還有所不如。
一般而言,先天境每晉升一重,對低境界的強行壓制便越明顯。
慕煙華拿陰陽境的混元真氣,硬撼先天境第七重天的先天真氣,卻根本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強度稍遜,氣勢半點不讓。
慕煙華能夠感覺到,新生的混元真氣極有靈性,內斂的外表下隱藏着深深的桀驁。
便是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亦休想讓它退縮認輸。
遇強更強。
兩個氣源瘋狂旋轉,更多的混元真氣衍生出來,將慕煙華的經脈塞得滿滿當當,撐得隱約有些漲疼。
慕煙華氣勢再增,身形飄忽不定,彷彿沒有重量一般浮起,足尖竟是恰恰點在刀尖上。
驚月劍速度絲毫不減,不帶一絲風聲,目標依然對準執刀男子眉心。
執刀男子瞳孔一縮,映出森冷的劍尖,以及那一點驚駭不信。
飛退!棄了長刀飛退!
“哧!”
長刀整個插入地面,只留刀柄在外。
“助我!”
執刀男子暴喝一聲,這時候可顧不得難看狼狽,直挺挺往後倒地,接連翻滾好幾圈,勉強避過慕煙華這一劍。
劍芒擦着執刀男子頭頂而過,帶起一縷墨黑髮絲,飄然落下。
原本站在後方壓陣的執劍男子見狀,心知情勢萬分兇險,長劍暴起直刺慕煙華背心,攻敵必救。
慕煙華無奈,只得暫時撇開執刀男子。
執劍男子出劍極快,劍勢奇詭難測,一劍快似一劍,似乎是想以快劍逼得慕煙華喘不過氣,以期速戰速決。
可惜他着實低估了慕煙華。
慕煙華本是使劍的能手,劍道上的成就絕對不比他差。
他的劍快,慕煙華卻比他更快。
體內經脈一漲一漲的,混元真氣的流轉越來越快,隨着戰局的推進愈發興奮起來。
點、刺、撩、劈、削,慕煙華每一劍都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爲學劍之人最基礎的基礎。驚月劍在她手上,時而輕如鴻毛,時而重若泰山,時而綿如柳絮,時而粘如泥沼,變化無常,防不勝防。
舉輕若重,快若閃電。
慕煙華越打越是順手,漸漸地跟着驚月劍聯合一體,有了人劍合一的意味。
執劍男子騎虎難下,有苦說不出。
到了此刻,他若是還不明白,算是白長了一個腦袋。
慕煙華瞧着年紀輕輕,又有越級挑戰的本事,怕是哪個大勢力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分明修爲剛剛有所突破,拿着他們兄弟練手來了。
初時趁着慕煙華一身實力還未圓融,他們仗着境界高她許多,一時之間還能佔點便宜。
待她完全適應了新的境界,便是他們的死期。
“大哥!我不是對手,你與我聯手!”
既然已是得罪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人滅口一了百了。
執刀男子本有此意,當下收回長刀,向着慕煙華逼近。
長劍接連相撞,暴出點點銀芒,金戈之聲不絕於耳。
慕煙華與執劍男子動作太快,根本容不得旁人插手,執刀男子想要加入戰局,並不是那麼容易。
倘若強行加入,不定會打亂執劍男子節奏,反被慕煙華尋到機會。
兩兄弟正想着聯手殺人,慕煙華已是不願再耽擱下去了。綿密的柔風一縷一縷憑空而生,在驚月劍下織絲成網,往執劍男子纏繞過去。
先是長劍,再是執劍的右手,接着纔是胸腹、雙腿。
完成功法的轉修之後,慕煙華終於第一次使出了春風化雨劍,柔絲軟和,清風閒適,卻暗藏着森森殺機。
混元真氣展現出極強的包容性,跟着春風化雨劍配合得完美無缺,似是早早磨合了無數次一般。
執劍男子陷入慕煙華劍勢中,手上動作不覺滯了一滯。
好機會!
綿軟柔絲無聲無息,彷彿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上執劍男子脖頸。
執劍男子暗道不好,再想施展身法閃避,赫然發覺雙足如陷泥潭,半點不能動彈。
一縷柔絲毫不意外地緊緊貼上,深深嵌進頸間皮肉,留下一道極細的血線。
血線崩裂,殷紅血水噴濺而出,汩汩不止。
“阿弟!”
執刀男子悲鳴一聲,實在想不到短短工夫,情勢急轉直下。原是自信滿滿而來,以爲自個兒交了好運,天大機緣就要落到頭上,不想竟是閻王爺的催命符!
恨啊!
他兄弟二人一向小心謹慎,但凡有一點不確定,便不會輕易去招惹。
哪知道臨了臨了,還是踢到了鐵板。
長刀暴出刺目金光,執刀男子一臉猙獰兇狠,眸底血紅一片,一刀斬向自己左臂。
左臂齊肩而斷,噴濺的血水、斷開的殘臂詭異地懸浮半空,散發着迷濛血光,不曾落地。
自殘肢體!
這是要以自身血肉爲代價,施展某些威力強大的禁術!
慕煙華心底暗驚,驚月劍一聲長鳴,帶起滾滾碧浪,風急浪高,驚濤拍岸。
一劍疊起十五重浪。
並非慕煙華不想多疊幾重,而是執刀男子不給她機會。
這一劍不求傷敵殺敵,只求能斷了蓄勢中禁術。
可是已是有些遲了。
執刀男子本離着慕煙華好幾步,見着自家兄弟身死,半點猶豫停頓都沒有,便直接揮刀自殘。
噴濺出的血水裹着殘臂,轟然炸開,化作一道血光直射長刀。
長刀劇烈顫動着,宛若長鯨吸水,來者不拒,將血光吸得涓滴不剩。
執刀男子面色青白,眼窩凹陷下去,整個人縮水了一圈不止。他還嫌不夠,狠心咬斷舌頭,半截舌尖夾雜着熱血,全部噴灑在長刀之上。
長刀“嗡嗡”輕鳴,耀眼的金光開始蒙上一層妖冶血霧,像是要脫手離去。
“納命來!”
長刀化作一道金紅色匹練,血氣森森,鎖定了慕煙華,朝着她當頭罩下。
血色映着慕煙華的眼,她甚至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腥甜味道。
慕煙華一臉凝重,驚月劍斬出一道碧藍劍芒,海潮之聲一浪接着一浪,狠狠地跟着金紅色匹練相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轟!”
碧藍劍芒轟然破碎,海潮之聲戛然而止。
慕煙華面上一白,吐出一口滾燙逆血,往後退了一大步。
執刀男子瘋狂大笑着,站立不住癱倒在地,口中不停向外噴着血水。
金紅色匹練再進,又一次重重壓下。
驚月劍起,碧藍劍芒乍現,比之方纔更強了數分,重重斬向金紅色匹練。
劍芒再次破碎,慕煙華執劍的右臂顫抖着,接連幾口逆血吐出,又退了一大步。
慕煙華咬着牙,不等金紅色匹練壓下,驚月劍再一次狠狠斬出。
“當!當!當!”
慕煙華一劍快似一劍,一劍更比一劍重。
每出一劍,面色便白上一分,眸底光彩卻越來越盛。
七八劍之後,慕煙華明顯感覺到金紅色匹練後繼無力,不由地暗鬆了一口氣。
禁術一時強大,果然不可持久。
“當!”
一劍出,金紅色匹練第一次後退了一些,其上光芒略略黯淡了一絲。
慕煙華抓住機會,重重一劍劈斬而出。
“咔嚓!”
金紅色匹練轟然碎裂,露出裡面長刀,被慕煙華一劍斬出,遠遠劈飛出去。
“不、不可能!”
執刀男子某種呆滯,嘴角殘留着不少血沫,口中猶自不信地喃喃自語。
驚月劍不停,慕煙華一劍結果了執刀男子性命。
“咳!咳咳!”
蒼白的面上一陣潮紅,慕煙華捂着心口,吐出一口夾雜着黑紅色碎塊的淤血。丹田內兩個氣源幾乎消失不見,全身經脈又酸又疼,像是被無數把小刀切割着一般,出現了許多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紋。
竟是傷得極重。
正想拉開芥子袋,取出一枚回春丹吞下,意識海中白玉樓輕輕一顫,散出一道柔和白光。
溫涼的氣流行遍全身,在經脈、丹田處緩緩沉澱。
不過眨眼工夫,經脈上的細紋被撫平,劇烈的痠疼減輕不少,兩個氣源生機再生,一身傷勢至少恢復了一半。
心知是那蕭焰手筆,慕煙華默默道了一聲謝,辨明方向往於瀚處趕去。
跟着於瀚道別,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