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十數丈的石室,四壁打磨得十分光滑,中央一個圓形的水池,水池中間有一座十八瓣蓮臺。蓮臺由石料雕刻而成,露出水面三尺高下,整一個瞧着栩栩如生,連花瓣上的脈莖都清晰可見。
藍紫色的水波盪漾,映着猶如浴血般的烈火紅蓮,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
慕煙華擡步上前,站在了水池之前。稍稍停了片刻,竟是徑直踏上了水面,足底漾開一圈一圈波紋。
一步兩步三步,慕煙華如履平地,一直行至水池中間的蓮臺前,一步邁了上去,盤膝坐在了蓮臺之內。不知爲何,進了這方石室之後,根本不需要旁人指點解釋,慕煙華便知道要怎麼做。
所謂血脈測試,關鍵就在眼前的水池與水池中間的蓮臺上了。池水裡蘊含着極大的能量,蓮臺渾身上下散發着令人無比歡悅的氣息。
果不其然,慕煙華剛坐到蓮臺之上,蓮臺的十八枚花瓣便閃過一道朦朧血光,彷彿一層輕薄的紅紗將慕煙華包裹在裡面。
血脈的源頭深處雀躍着,有什麼東西要掙脫開血脈的束縛,跟着外面的血光交相呼應。
溫暖、放鬆、安寧。
慕煙華像是整個人浸在溫泉水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安全。
不由自主的,她緩緩地合上了眼睛,任由蓮臺散發出的血光跟着體內的血脈接觸融合,引導着它發生變化。
藍紫色的池水翻卷着,攪動着,形成一道道水流,朝着蓮臺聚合而來,瞬間彷彿有巨量的池水被蓮臺吞噬殆盡。再仔細看去,卻會發現並非池水被蓮臺吞噬,而是池水中蘊含的藍紫色能量,在不斷地投入蓮臺內部。
十八枚花瓣散發出的血光愈盛,漸漸地帶上了一層藍紫色,光影糾纏間顯得瑰麗無比。
慕煙華神色平靜,閉着雙目盤膝坐在蓮臺裡面,涅槃九變功法自主運轉,停滯在第六變入門境的功法開始緩緩提升,繼續淬鍊着她的皮膜血肉,使經脈骨骼更加堅韌強大。血脈中含着的雜質被一點一點淘洗出來,順着毛孔排擠而出,整個人暖洋洋的,神魂深處、血脈源頭隱藏的那一種神秘力量,正在蓮臺池水的共同作用下慢慢壯大。
這必定就是鳳氏一族的血脈測試,如今她感受到的這一神奇變化,想來便是血脈測試附帶的好處了。
那麼她確實身懷鳳凰血脈,跟着鳳氏一族同根同源,有着同一個老祖宗?
不用再懷疑了,不是血脈相連的話,怎可能出現這般強烈的共鳴?
慕煙華雖是早早有所預料,這會兒塵埃落定,心下到底還是有些感慨。剛剛飛昇上界,原以爲要經歷頗多周折才能站穩腳跟,再去打聽天魔宗與蕭焰的消息。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一朝被鳳紹奇發現帶走,倒是先在血脈上生出了事端,好在現下看來應是好事一樁,予她日後利大於弊。
之前冷眼旁觀,短短時間相處下來,慕煙華覺得鳳紹奇等人還是可信的,即便那鳳懷靈驕縱一些,只需她不要心思不純,其餘皆無傷大雅。
慕煙華沉下心來,全副心神放在了體內的變化上。
血紅的光華蒙着一層璀璨的藍紫色,彷彿慕煙華身上有什麼東西正吸引着它們前仆後繼,爭前恐後,就怕慢了一點兒被排除在外。
涅槃九變功法的提升速度更快了,片刻工夫就從第六變入門境突破至小成境,接着是大成境、巔峰境!
神魂深處、血脈源頭處的變化還在繼續,原本看不真切、隱藏其中的秘密開始變得清晰起來。慕煙華以神識相探,竟是發現能夠看清了,一點藍紫色的光芒像是照亮黑暗的星辰,逐漸越長越大,外面蒙着一層毫芒,散發出一股子勃勃的生機。
彷彿一個沉睡許久的蛋,裡面孕育的生命甦醒了,正在努力掙扎着想要掙脫蛋殼的束縛,破殼而出出現在陽光下。
水池的水翻騰着,捲起一層層浪花,發出越來越響的“嘩嘩”水聲。靠近蓮臺的地方,那深沉的藍紫色早已消失無蹤,池水變得清澈無比,又有更多的藍紫色水流聚集過來,底下暗波洶涌。以蓮臺爲中心,整個水池的水位呈現出明顯的高低之勢,自蓮臺到水池岸邊,越是靠近蓮臺的地方,水位越高。
血紅的蓮臺在藍紫色能量的作用下,不知何時已是被暈染成極深的藍紫色,深沉得近乎變成了暗黑色。慕煙華的身形早看不見了,被整個包裹在一個藍紫色的光繭裡面,看不清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噗通!噗通!”
一聲又一聲生命的脈動在石室裡響了起來,越來越清晰,整個空間都瀰漫着一種即將迎來新生的喜悅,彷彿每一寸每一絲空氣都在歡呼雀躍。
水浪起伏不定,“嘩啦啦,嘩啦啦”,在歡唱、在祝福。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細弱的鳳鳴之聲傳了出來,緊接着是蛋殼破碎的“咔嚓”聲。
耀眼的藍紫色光華瞬間大漲,充斥着整個石室,一雙巨大的藍紫色光翼從光繭裡張了開來,嘹亮的鳳鳴之聲一聲接着一聲,一頭栩栩如生的藍紫色鳳凰沖天而起,緋紅色的鳳目平靜淡漠,卻又帶着睥睨天下的高高在上,在慕煙華的頭頂盤旋飛舞,長長的尾羽拉出一道道藍紫色的光影,久久不散。
一日兩日,三日四日,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石室裡的變化還在繼續,山洞之外、巖壁下方,鳳紹奇、鳳懷君一行還在靜靜等待。
他們都很想知道,這慕煙華到底能在血脈測試中堅持多久。
至第七日之時,又有兩人跟着鳳紹奇一衆會合,加入了等待的隊伍。
隨着時間的推移,鳳紹奇、鳳紹卿等人從驚訝到狂喜再到震駭最終變得麻木,只有鳳懷靈面色難看,低垂着頭眸光晦澀,不知在想些什麼。其餘人的注意力全部在慕煙華身上,也就沒有人發現她的異常。
十日、二十日,一個月、兩個月,眨眼間居然三個月過去。
不管鳳紹奇、鳳紹卿等人情緒如何變化,有了這麼長時間的緩衝冷靜,這會兒也都平靜了下來,心底帶着些忐忑期待,一門心思只等慕煙華出來了。
這一日清晨,絢麗多彩的朝霞鋪滿了大半個天空,正是朝陽初升之際,一聲清晰的鳳鳴忽然響了起來,像是在向整個天地宣告它的存在。藍紫色的鳳凰虛影沖天而起,一閃即逝,緊接着卻是一道銀光顯化,展開一個繁複玄奇的圖形,散成了點點銀芒消失不見。
“成功——”鳳紹奇面現激動之色,兩個字剛剛吐出,又見着之後的銀光顯化的圖案,差一點咬到了自個兒的舌頭,大驚失色地叫道,“幹!九華宮的印記?!這丫頭不是剛剛飛昇上來麼?怎可能跟着九華宮扯上關係!”
鳳紹奇這一言畢了,已是再按捺不住,騰身而起衝向巖壁處的洞口。鳳紹正、鳳紹卿也是神色很不好看,緊跟在鳳紹奇身後。鳳懷君、鳳懷遠、鳳懷靈三人身形一動,就想跟着上去,被新來的兩人擡手阻住。
“稍安勿躁。那上頭根本沒地兒去,橫豎要到下邊來解決。”
鳳懷君三人一聽,當下便停下腳步,擡眼往上看去,果然見着鳳紹奇幾人去而復返,身後之人青絲如瀑,氣質清華,藍衫飄逸,不是慕煙華又是誰?
幾人輕飄飄落地,鳳紹奇神色肅然,轉身緊盯着慕煙華:“煙華丫頭,你接觸過九華宮之人?”
“九華宮?”
慕煙華正奇怪呢,剛出了山洞就被鳳紹奇幾個堵住,二話不說捲到了地上,“前輩說笑了,晚輩剛至上界就被前輩帶來此地,哪裡有機會去認識其他人?莫非前輩以爲當初圍着晚輩的那些人裡,有所謂的九華宮之人?”
鳳紹奇看了慕煙華半晌,見她神色坦然不像作僞,不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慕煙華平靜地跟着鳳氏一衆人對視,淡淡笑道:“大約是前輩看錯了。我不知前輩是怎麼判斷的,但我確實是第一次聽到九華宮的名字。”
莫非蕭焰是九華宮之人?這上界跟她有牽扯的,就只有他了。
慕煙華暗暗提起心來,暗道難不成九華宮與鳳凰谷是對頭,否則這鳳氏衆人怎會如此緊張?
“九華宮的印記,老子絕對不可能看錯!”鳳紹奇神色稍稍緩和,手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慕煙華,“九華宮的當家人姓蕭,你當真不曾聽說過?”
慕煙華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不曾聽過。”
果然事關蕭焰!
定是方纔那最後關頭,蕭焰留在她身上的印記被激發了,這才叫鳳氏一衆人看在眼裡。
唯今之計,只有抵死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