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塵莫非還想一雪前恥?”
燕宗主面上雲淡風輕,甚至連着眼皮都不曾擡一下,“縱然寒月秘境開啓在即,煙華可不見得會給他機會,霍兄恐怕要失望了。”
“這倒未必。”霍宗主目視前方,淡淡道,“兩人再戰,慕煙華絕不會再有當初的好運氣。”
燕宗主輕哼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慕煙華、祁藍衣幾人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鑽進船艙,穿過筆直的甬道轉過彎,這纔不約而同停下腳步,輕輕呼出一口氣。
互相打了個手勢,慕煙華幾人各自分開,回去自己的艙室。
兩艘大小相差無幾的樓船齊頭並進,無聲無息地破開空間,向着迷蹤嶺深處去。
行出不久,遇上了神水宮所屬的樓船。
天魔宗、太元宗、神水宮三大宗派結伴同行,剩下的路程再沒有發生意外。
大半日之後,夕陽還未來得及收起最後一縷餘暉,慕煙華感覺到樓船停了下來,慢慢開始往下沉。
轉瞬工夫,樓船完全靜止不動了。
慕煙華起身打開艙門,正看到祁藍衣也從艙室中出來。兩人並肩而行,匯合了侯垣、左林,一道往樓船甲板上去。
銀白色的光幕降了下來,樓船懸停在數丈高的半空。
慕煙華剛剛在甲板上站定,一眼便瞧見幾乎鋪滿整個天空的絢麗晚霞。
金紅色的火燒雲映着底下清澈的湖水。
數十座小島點綴其間,正當倦鳥歸林時候,不時可見一羣羣雪白的鳥兒低空飛過,投入小島中消失不見。
這一個湖泊面積極大,慕煙華運足目力看去,只能隱約看清岸邊稀疏的灌木。
“雖不是第一次見,但仍是覺得很美。”祁藍衣站在船身側面,雙手撐着護欄,笑看着眼前一切,“單單看着這周圍,誰能想到此地藏了一個秘境?”
慕煙華行至祁藍衣身邊,贊同地點頭:“果然如此。那寒月秘境位於湖底?”
祁藍衣指尖在護欄上輕點,面上顯出放鬆之色:“小師妹總能一語中的。今日三月十三,兩日後月圓之夜,便是寒月秘境開啓之時。”
“煙華!你果然在這裡!”
熟悉的語聲帶着歡悅,在慕煙華耳邊響起。
慕煙華轉頭望去,看到一道鵝黃色的身影由遠及近,眨眼便至身前。
“妙音?你竟也在。”
一年多未見,徐妙音身量拔高了一截,身形玲瓏有致,眉目變得極爲明麗,帶着少女特有的嬌俏。
修爲已至先天境大圓滿。
氣息厚重綿長,絕不只是單純的先天真氣。
距離晉升築基境僅僅半步之遙。
徐妙音捉着慕煙華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上笑意愈發燦爛。
“我這不是想你了麼?本想去天魔宗看你,但聽我母親說你一直在閉關。這一回我軟磨硬泡,好不容易讓她同意我同行,你可要好好陪我兩天。”
“煙華、妙音。”
慕煙華、徐妙音齊齊轉頭,卻見一道高大身影剛剛站定,笑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除了天魔宗、太元宗、神水宮,剩下的三大宗派同樣也到了。
“於瀚?!”
慕煙華一臉喜色,心底一陣鬆快。雖然早知道他平安回到鬼王宗,但不曾親眼見着總歸不能完全放心。
“你、你——見着你就好。當日我收到師尊傳信不得不先行趕回宗門,卻是我爽約在先,不曾等你歸來”
“煙華,我當你是自家妹子,跟兄長何需這般客氣?”
於瀚笑容不減,“上一回趙家之行,我已是認祖歸宗,日後便是趙瀚了。”
趙瀚,果然是趙瀚。
一趟趙家之行,竟是讓他直接突破至築基境初期,如今離着築基境中期只有一線之隔。
慕煙華早有猜測,此時倒是不覺得多少意外。
不管姓於還是姓趙,於瀚還是趙瀚,都是那個船上攔下她,硬是要跟她結交的人。
於瀚也好,趙瀚也罷,慕煙華都不在意。
徐妙音、祁藍衣等人都在場,慕煙華同樣也沒有打聽趙瀚私事的想法,點頭應下之後便不曾多問。
“小師妹。”祁藍衣臉色有些不好看,視線掃過徐妙音,牢牢鎖定在趙瀚身上,“不向師兄介紹一下你的這兩位朋友?”
侯垣、左林兩人一左一右立在祁藍衣身後,警惕地看着趙瀚,連連點頭。
慕煙華莞爾一笑,當下介紹趙瀚、徐妙音兩人跟着祁藍衣、侯垣、左林三人互相認識。
神水宮之主徐素顏的獨生女兒,鬼王宗之主的親傳弟子,實際上祁藍衣哪裡有不知道的?不過是出於某些小心思,打斷慕煙華與趙瀚說話罷了。
祁藍衣神色稍霽,轉向慕煙華:“小師妹既有朋友來,何不請進艙室裡小坐?”
徐妙音挽住慕煙華胳膊,笑逐顏開:“那自然好,還請祁師兄帶路。”
慕煙華也不反對,當下一行六人迴轉船艙,去了慕煙華的艙室。
祁藍衣、侯垣、左林三人坐了一會兒,到底起身告辭離去。
接下來的兩日,徐妙音、趙瀚兩人果然每天來尋慕煙華。
從趙瀚的口中,慕煙華知道了韓烈的近況。
得知慕煙華晉升築基境,趙瀚數月之後從趙家歸來,同樣突破至築基境,韓烈感覺到了壓力,跟着鬼王宗宗主自請閉關,至今還未從裡面出來。
很快到了三月十五之夜,徐妙音、趙瀚分別回去神水宮、鬼王宗所屬的樓船。
天魔宗所屬的樓船上,燕宗主、萬長春、牧觀浪,以及一衆要進入寒月秘境的弟子全部到齊。
慕煙華見着了其他幾個宗派的宗主。
正一派之主是瞧着年逾五十的老者,鬚髮皆白慈眉善目;鬼王宗之主一身綠袍,生得極爲陰柔漂亮,看上去竟還不足二十歲;藥宗之主身着素白布衣,是個樣貌端端正正的中年男子;神水宮之主是其中唯一一名女子,天青色簡約宮裝,墨發高高挽起,約摸二十七八年紀,跟着徐妙音足有六七分相似。
這些宗派的宗主身後,三三兩兩站着進入寒月秘境的弟子,慕煙華看到了凌絕塵、澹臺馥、柳玉池,其他人便一個都不認識了。
上輩子修爲最高不過先天境第九重天,根本沒有機會見着這些天之驕子。
月亮漸漸地升高了。
一輪圓月高懸在東方天際,銀色月光鋪灑一地,落在夜間的湖面之上,泛起細碎的波光粼粼。
湖面上波光越來越亮,耀眼的光點開始急速遊動,向着湖中六座小島匯聚。
無數光點懸浮起來,繞着六座小島旋轉,暴出璀璨的銀色光華。
六道奪目銀光直衝天際,剛至半丈高之時,像是撞到了一個無形的屏障,被全部壓制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
小島左右各延伸出一道隱約的銀線,兩兩相連,呈現一座古怪的六角星陣勢。
六大宗派之主齊齊上前一步,不約而同袍袖輕揮,揮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盤。玉盤顯出來古舊的模樣,其上鐫刻着繁複玄奧的秘紋,散發着淺淡的銀光,跟着下方六座小島交相呼應。
六個玉盤不分前後飛射而出,瞬間落入六座小島中央,微光一閃消失無蹤。
所有的光華全部斂起,六座小島重新變回原來普通的樣子。被六座小島包圍的一片水域,卻是開始顯出不尋常。
水面劇烈波動着,一點銀光迅速變大,從水底升了上來,化作一座直徑丈許的傳送陣。
六座小島所有的變化,全部被一個無形屏障壓制,本應該極大的動靜小了十倍百倍不止,甚至連着其他棲息的水鳥都未驚起。
傳送陣並未完全露出水面,上面覆蓋着薄薄一層水波。
燕宗主轉過身,目光一一掃過慕煙華、史明亮、祁藍衣等十一人,沉聲道:“我對你們最大的要求,平安歸來。”指着下方傳送陣方向,“一年之後,望諸位皆有所得。”
慕煙華、史明亮、祁藍衣等人齊齊應聲,展開身形向着下方落去。
另外五大宗派的弟子,接二連三騰身而起。
寒月秘境隨機傳送,早進晚進並沒有太大差別,一衆弟子倒是不曾出現爭搶。
慕煙華緊跟着祁藍衣,毫不猶豫地躍進傳送陣之內。
沒有感覺到湖水的涼意,慕煙華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身子一晃一重,已是換了個環境。
頂上一輪幽藍色彎月,沒有星辰。
整個空間充滿一衆奇特的白光,並不顯得昏暗。
四下裡白雪皚皚,凜冽的寒風狠狠吹颳着,吹得慕煙華衣袍獵獵作響,長髮胡亂飄舞。
寒風捲起鵝毛般的雪花,好似鋼刀刮骨一般,向着慕煙華切割而來。
這一會兒工夫,慕煙華雙足已是深陷雪地,衣袍上積起一層厚厚的白雪。
慕煙華環視了一週,隨便尋了個方向,邁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