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錯。”
玄袍男子斜靠在寬大的座椅上,一手撐着下巴,側過頭來看萬長春,“萬長老爲宗門又添新血,功不可沒。”
萬長春樂呵呵地擺了擺手：“這是宗門的福氣。宗主着力培養，煙華前途不可限量。”
“你這般看好她,爲何不自己收到門下？”玄袍男子眸光平淡，看向了慕煙華,“我記得你還未有親傳弟子，怎麼，依然沒看上？”
萬長春面上笑容斂了斂,正色道：“不瞞宗主，這問題我真想過。後來轉念一想,就我這半瓶子醋的水平,不是盡耽誤人家——她該有更好的機緣。”
玄袍男子視線一掃而過，停在慕煙華身側靠後的燕星河身上，輕蹙了蹙眉。
“星河？他怎麼同慕煙華混在一起？”
“跟煙華一道不好麼？”萬長春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隨即恢復平靜，“總比整日裡好吧？”
玄袍男子沉默了半晌，沉聲道：“罷了，我既決定不干涉他的人生，便隨他去吧。”
萬長春動了動嘴巴，最終仍是沒有開口。
就算要說，此時此地也不合適。
高高懸浮的巨大石臺上，除了玄袍男子、萬長春兩人，兩側身後或坐或立，另有數百人在場。
石臺的下方，是一大片空闊的場地，中央一座暗色的十二層高塔，塔門緊閉。高塔的外圍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三五成羣的有，獨自一人的也有，粗略一看足有數千人。
慕煙華一衆行至場中，立時感覺到無數視線集中到身上，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
實力稍弱、承受能力較差的新進弟子，瞬間面色發白，全身僵硬。
慕煙華掃視了一週，擡頭向着高臺望去。
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好似廣袤無邊的夜空，亙古又神秘。
像是要將整個靈魂吸去。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慕煙華彷彿置身無盡的黑暗裡，有着數不清的秘密等着她去探尋，飄飄蕩蕩找不到歸路。
“哼！”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一閃，慕煙華聽得蕭焰的輕哼遙遙傳來。
這一聲像是打破了空間的束縛。
黑暗盡去，光明重新降臨。
慕煙華眸底一片清明，眨眼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卻止不住心跳如擂鼓。
僅僅一個眼神，就讓她差點當場失態。
太可怕了！
當初跟着慕清晨一道的年輕人，隨意一招打得她險死還生，同眼前之人比起來，卻還多有不如。
慕煙華低垂下頭，這才感覺到後心全部溼透了，冰冰涼一片。
此人真當深不可測，修爲不知到了何種境界。
是天魔宗之主吧？
“咦？這慕煙華”玄袍男子眨了眨眼，下意識地直起身子，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靠了回去，低笑道，“人都到齊了，還等什麼？”
那專門負責新進弟子事宜的海山長老走上前，對着玄袍男子行了一禮，面向慕煙華一衆開了口。
“三個月之期已過，今日召集諸位到來，正是要開啓外門十二宮。諸位入得其中，盡力而爲、量力而行，無需在意許多，是好是壞自有宗主與一衆長老評判。”
“諸位，請！”
這一個“請”字一出，餘音久久不絕。
暗色的十二層高塔暴出一陣玄光，其上或明或暗光華流轉。第一層緊閉的塔門忽然洞開，門內漆黑一片，黑色的流光旋轉着，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散發着神異的氣息。
慕煙華看了一眼，率先走上前去，一步一步極爲穩健。
簡寧、風肖颯、宇文麟幾人緊跟在後，其他一衆新進弟子見狀，也是邁開步伐。
登上九節臺階，慕煙華沒有回頭，身形一閃投入那巨大的漩渦。
一陣暈眩。
慕煙華眼前一亮，出現在一間無人的石室內。
四四方方寬敞的石室，沒有看到門，頂上鑲嵌着數枚拳頭大的明珠，將整個石室照得極爲明亮。
身周散落着九個人形的石像，長髮梳成髮髻，清一色玄色袍子，面無表情，雙目緊閉，手上執着同一式樣的厚背長刀。
慕煙華看着這些石像，總覺得靈性十足，像是有生命一般。
“咔嚓、咔嚓”
細微的聲響不絕於耳，九個石像動了起來。先是擡手擡腳，好似在活動筋骨，最後猛地睜開眼睛，眼中血紅一片，齊刷刷鎖定慕煙華，手中長刀高高舉起，向着慕煙華頭頂劈斬。
九個人形石像活了。
冷硬的岩石表面逐漸顯出皮膚的顏色，僵硬的關節瞬間變得靈活無比，每一個修爲都在先天境第一重天。
“當！”
九柄長刀落到空處，狠狠斬在地面上，暴出幾顆火星。
慕煙華站在角落裡，冷眼瞧着九個石像。
外門十二宮的試煉內容，就是擊敗眼前這些石像？
不管真假，試過再說。
慕煙華化作一道朦朧虛影，沒有動用驚月劍，穿行在九個石像之間，拳頭沒有一次落空，一次一次加大力道，試探着這些石像的弱點與承受力。
石像的速度不慢，九個一起組成了合擊之陣，企圖困死慕煙華。
然慕煙華修爲實在高出太多，一人獨鬥九個毫無壓力。
“轟！”
慕煙華重重一拳擊出，正中其中一個石像頭顱。
這石像動作一頓，整個頭顱炸成七八塊，緊接着從脖子開始坍塌，散成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塊。
跟着一般先天境第一重天相較，實力大約高出三成。斷手斷腳於它們傷害不大，唯有一擊轟碎腦袋，才能徹底擺脫它們。
明白了石像的實力，慕煙華拿捏力道，一連擊出八拳，將剩下的八個逐一解決，石塊落地的聲響接二連三響起。
慕煙華站在碎石中間，四下裡張望，忽然發現碎裂石塊動了動，升起一個個淺綠色的光團，內部光華流轉。
光團一共九個，每一個只有成人拳頭大，帶着濃郁的生命氣息，徐徐地向着慕煙華靠近。
慕煙華稍一思量，便沒有阻止，任由九個光團投入體內。
九股純淨的能量融入皮肉，向着全身蔓延，順着經脈流轉不息，最終歸於丹田，化作混元真氣的一部分。
完全不用煉化便可吸收，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只要修爲境界允許，理論上可以一直吸收下去。
慕煙華想起玉樓第一層那株靈樹，不自覺將剛纔的光團跟着靈樹生出的靈液比較。
靈液勝過光團許多。
畢竟只是外門弟子試煉之地，縱然存着歷練弟子、獎勵優秀弟子的心思，也不會出現太過珍貴的東西。
九個光團吸收完畢，慕煙華修爲又精進一絲。
東面的石壁上，一個黑色的漩渦慢慢浮起，出現在慕煙華眼前。
慕煙華再不猶豫，走上前一步邁進去。
不適的暈眩之後，慕煙華到了一間相似的石室。除了比之前那間大了一倍，石像從九個增加到十八個，其他都是一般無二。
慕煙華還未完全站定，十八個石像齊齊睜開眼睛，狠狠撲了上來。
十八個先天境第二重天，光是氣勢暴發出來，就足以讓同一境界之人心神失守，戰力減半。
可惜它們面對的是慕煙華。
有了上一關的經驗，這一回慕煙華從容了許多。根本不用過多試探，直接一拳砸在其中一個石像的腦袋上。
石像的腦袋開了花。
慕煙華身如光影，穿行在十八個石像之間。
數息工夫，十八個石像變成了十八堆碎裂的石塊，升起十八個比之前大上一圈的淺綠色光團，全部被慕煙華吸收，修爲又有增加。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二十七個先天境第三重天的石像，不過片刻就被慕煙華完全推倒，順利進入第四關。
第四關是三十六個石像，每一個都是先天境第四重天。
每一關增加數量，提高修爲，方式簡單粗暴，對於清晰瞭解一衆新進弟子的實力，卻是極爲有效。
十二層高塔之外，包括那玄袍男子在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高塔上。
高塔分爲八面，原本實體的暗色牆面不知何時變成透明，從外面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裡面。
一間一間獨立的石室，一場一場或激烈或壓倒性的戰鬥，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部分新進弟子已是離開第一層，到了第二層陷入苦戰。第三層之人屈指可數，風肖颯、宇文麟、簡寧、封馳、步聽書、祝奇，這六人而已。
進入第四關之人，唯有慕煙華一人。
玄袍男子手指輕釦着扶手，忽而出聲問道：“跟着慕煙華對陣的石像，戰力在一般水準以上？”
海山稍稍彎腰，恭敬道：“回宗主，比一般水準高出三成。”
玄袍男子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海山等了一會兒，轉過身再次看向十二層高塔，卻幾乎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慕煙華身上，心裡暗自嘀咕。
真不知這慕煙華是幸運還是倒黴，其他新進弟子按照各自修爲境界，第一關最多應對一般先天境第一重天三分之一實力的石像，此後逐層遞增。
只有慕煙華一個人，上來就是比一般先天境第一重天戰力高出三成的石像。
這說話的工夫，她已經勢如破竹衝破第四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