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行,天風越寒。
從北海吹襲而來的溟風,卻並非是一般的寒風,其中夾雜着極其濃烈的、陰屬性的水行靈氣,如跗骨之蛆,侵蝕性極強,讓許多毛族都有些身體不適——毛族還是比較適應乾燥的氣候。
龍隴和龍狐畢竟有蛟龍的血統,對這種水行靈氣的侵蝕倒是不懼,但爲了演戲演全套,也只能每天拿個火系法寶在手上催發,將迫近周身的風雪全都烤乾。
兩人在營地裡抖抖擻擻,震落一身風雪,只聽見遠處突然又響起毛族的怒吼聲。
大概是又遇到小股襲擊部隊,打起來了。
修士的機動性遠高於凡人軍士,因此戰爭會更加頻繁且烈度更高,很快周圍便有大量毛族修士馭風而起,朝怒吼聲的來源方向殺去。
“真奇怪。”龍狐說道,“從進入北州至今,玄武那邊還曾用大規模兵力,和西州軍隊交手過一次。”
“全是小規模的分散騷擾。”龍隴也點頭說道,“很明顯是在拖延時間。”
至於拖延時間是爲了什麼,那自然是爲了攢大招,只是什麼大招暫且不知。
想到這裡,龍隴便略微有些不安。
要不,還是提早跑路算了。
“你小姨那邊怎麼說?”龍隴傳音入密問道。
“她要服從毛族的統一指揮,所以沒法和我們一起去。”龍狐回答說道,“而且北溟梵洋那邊,也不會允許其他人陪我們過去吧。”
“也就是說,我們隨時都可以離去了。”龍隴暗暗鬆了口氣。
若是如此,那就靈活許多了。
比如瞅到一個很好的時機,可以迅速帶着龍狐脫身離去的,若是還要去找胡璃跟她說明情況,那就太浪費時間了。
“我們先回營地去吧,外面有點冷。”龍隴正這樣說着,忽然看到有人從遠處馭風而來。
祁英珠?
雖然距離隔得很遠,但龍隴一瞬間就掃描清楚,確認對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並不是剛好往這個方向飛過來,而是因爲發現了自己才衝過來的!
想到這裡,龍隴心裡便咯噔一聲,知曉自己身份已經暴露的同時,腦海裡閃過了鐐銬、地下室、榨汁機等種種可怕詞彙,頓時二話不說,拉着龍狐就騰雲駕霧而起。
兩人急速往北而行,速度很快飆升起來。後面祁英珠見狀,連忙施展出虎吼功來,大聲叫道:
“龍隴!你給我站住!”
她原本也沒曾想過,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龍隴。只是剛剛將兵權移交給麒麟一族的長老,因此閒來無事,外出走走。
結果被附近的喊殺聲吸引注意力,趕過來的半路上,心血來潮地向遠處下方一瞥,便看到龍隴和龍狐正在地上抖雪,頓時便急急忙忙地衝了過來。
這小老虎大抵也是昏了頭,見兩人頭也不回狼狽而逃,便叫出了經典的“站住”二字。
此二字一出,被追的人哪怕心裡原本還有半點猶豫,也決計不會再回頭了,因此龍隴也不再僞裝,直接將元嬰境界的修爲全力施展出來,載着兩人的雲霧將尾跡幾乎拉成一條直線,頗有種筋斗雲十萬八千里的飛馳電掣的感覺。
祁英珠這邊察覺到距離被漸漸拉開,頓時也是氣急敗壞,貓科動物那種特有的“追逐會跑的獵物”的習性被激發上來,立刻使出十二萬分的氣力,將馭風術法也催發到了極致。
如此一來,雖然已經沒法維持緊綴不捨的姿態,但居然一時間也難以被甩脫。
龍隴在前頭看得也是心驚肉跳:他倒是不擔心會被祁英珠追上,但更害怕雙方這一追一逃,將附近的昆族修士吸引過來,那可就有些不妙了!
正好前頭下方地表之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冰封裂谷。
龍隴二話不說,便將身邊的龍狐摟住,猛地俯衝向下進入裂谷——他要藉助冰川裂隙之間的狹小地形,嘗試將祁英珠徹底甩脫!
祁英珠毫不遲疑,眼中的貓科豎瞳已經鎖定前方目標,跟着就一頭紮了進去。
冰川裂谷從高空看很是光滑,但接近了才發現表面不僅凹凸不平,還有許多衍生出來的冰棱和尖刺。
龍隴帶着龍狐不斷左移右移,故意利用這些崖面上凸出的障礙物,來遮蔽後方祁英珠投過來的視線。
回頭一看,祁英珠居然也是左蹦右跳,在御風過程中連續踩蹬崖面,利用貓科動物特有的靈活性,將這些障礙物全部避過。
“龍隴,我來!”龍狐見甩脫不開,便迅速施展狐族幻術。
她沒有選用法寶或飛劍,以免聲勢過於浩大,引來附近可能剛好經過的昆族修士。
幻術一出,祁英珠立刻中招,意識也變得不清晰起來,前衝過程中沒有來得及避過一根冰柱,直直一頭就撞在了上面。
冰柱被她一腦袋砸斷,疼痛感倒是將她的意識從幻術里拉回片刻,心裡發狠的祁英珠便運轉真元,也不管會不會吸引附近敵人了,迅速鼓起胸膛發出巨大虎吼,要利用虎吼功的破幻特性來消除幻術影響。
這一聲響亮大吼,在裂谷之間反射回彈,頓時便引發了更加聲勢巨大的雪崩。
三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頭頂鋪天蓋地的冰雪洪流吞沒了。
這雪崩的重量和壓力,對常人來說必然是致命的,但對妖族修士卻算不得什麼,只需一個掙扎就能從雪中脫出。
但龍隴真正擔心的,卻是附近是否有被雪崩聲音吸引過來的北州修士,因此便攬住龍狐的腰,順勢被厚厚的冰雪埋在了下面。
假裝不在。
他在冰雪之下和龍狐大眼瞪小眼,彼此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過了片刻,忽然上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刨開冰雪。
緊接着,一隻手穿過冰雪伸了進來,開始胡亂地四處摸索。
雖然隔着冰雪看不見外面的人,但龍隴畢竟有掃描能力,能透視看到那趴在冰雪之上的,正是小白虎祁英珠。
他有心裝作不在,一動不動,但祁英珠運氣卻出奇得好,亂抓一氣之下,突然就碰到了他的手。
龍隴下意識連忙將她的手甩開,結果卻沒有甩脫——反而像是拔出蘿蔔帶出泥般,被小老虎連同龍狐一起從雪裡拔了出來。
三人趴在雪地上大喘氣,祁英珠不斷拍開身上的殘雪,龍隴這邊也在幫龍狐清理尾巴,只見祁英珠用力地瞪了過來,憤恨道:
“你爲什麼要跑?”
“那你爲什麼要追?”龍隴趕緊掃描周圍,所幸倒是沒發現什麼陌生修士。
“你跑了,我自然要追。”祁英珠理直氣壯地說。
“若是你不追,我們也不會跑!”龍狐被凍得也很是不爽,直接沒好氣地說道,“殿下難道除了追逐我們之外,就沒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了?”
這句話把祁英珠問得有些羞愧,畢竟她作爲中州北征的將領之一,是不應該如此貿然深入北境的。
但她也是不肯服氣的性格,很快便叉腰叫道:
“我這是抓軍隊裡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