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漸氣得七竅生煙，但衆人心虛之餘，卻又暗自慶幸不已。
以前的七殺真人，與人鬥劍雖然毫不留情，以至於被同門詆譭成蜀山殺星，但終歸還是按着規矩來。
如今這位清衡真人，那比七殺真人可要兇殘多了。
一劍破長眉仙人，二劍滅祖師殿，三劍、四劍下去，峨眉山變四瓣了！
與太陰劍主相比，七殺真人簡直是蜀山楷模。
考慮到這位還是太陰劍主的岳父，太陰劍主修的又是問情流，那起碼也得給孃家人一個面子，不要再繼續折騰下去了吧？
峨眉山可不是月餅！不能再切了！
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玉京掌教也曉得事情急迫，不可再拖，否則這樣下去，蜀山劍仙的心氣是真的要散了。
於是他便開口說道：
“七殺長老，青螺峰有怨氣，我們大家都理解。但當務之急還是如何解決問題。”
“嗯。”蘇漸也點了點頭。
蜀山如今殘破成這個樣子，事情的輕重緩急無需掌教多說，他也是理解的。
於是他也就看向凌雲破，開口說道：
“那個……”
等等，這徒弟叫啥名字來着？
是我閉關期間，素兒代我收的徒！這徒弟姓甚名誰，何方人士，通通不曉得！
“弟子凌雲破，道號清衡。”凌雲破連忙說道。
“嗯。”蘇漸便點頭說道，“清衡，你不用擔心，爲師既然出關了，就一定會替你做主。”
周圍的峰主長老們欲哭無淚：蘇漸來做主，那敢情好啊！
不然讓清衡真人繼續亂殺，蜀山的人都要被他殺乾淨了。
“我們……”玉京掌教本想下意識說“我們去祖師殿談”，然後才猛地發現祖師殿沒了。
蜀山啊，真是太慘了！
想到這裡，玉京掌教便迅速給長眉仙人使眼色。
長眉仙人讀懂了他的目光含義，不由得幽幽嘆息了聲。
看到這裡，便要說明一件事情：凌雲破將蜀山殺成這個樣子，雙方的仇恨樑子看來是無法消弭了吧？
還真不是。
擅殺同門，合該抵命；殺害長老，罪加一等；刺殺掌教，萬死莫贖；擊敗仙人，那……
……那您就是蜀山之光啊！
擺在蜀山衆人面前的，便是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
清衡真人，太陰劍主，大家肯定是打不過的。
不僅要避免和他結仇，還要讓他安下心來，曉得蜀山對他已經盡棄前嫌，不可能再針對他了。
否則，這位太陰劍主一不做二不休，真將蜀山上下殺個乾淨，那也就不用多談了。
好在這蘇漸早不出關，晚不出關，偏偏在這個時候出關，正好給蜀山和清衡真人之間，遞來了一座和解的梯子。
沒有蘇漸，光是消弭太陰劍主的戒心，便需要蜀山上清派卑躬屈膝，跪下認錯……但這樣一來，主動權便喪失殆盡，搞得整個宗門都沒有什麼威儀。
有了蘇漸，那就好辦多了。
“我意欲辭去掌教之位。”玉京掌教言簡意賅地道，“七殺長老，資歷深厚，實力也遠超同儕，合該當着蜀山掌教。”
他早已經看得分明：蘇漸這次閉死關後，從生死一線之間掙扎出來，頓悟突破，修爲境界已經突飛猛進，如今大概有元嬰境中階的水準。
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是如何做到的，但這個修爲境界當掌教是足夠了。
“嗯。”長眉仙人先是認可地點了點頭，隨後又道，“我欲辭去蜀山鎮派仙人之位，今後當一客卿散仙，足矣。”
誰把太陰劍主逼反的？這個鍋首先就要長眉仙人來背；辭去鎮派仙人之位，也就自動失去了干涉蜀山政務的權力，既算是給青螺峰一個交代，也是爲了消除清衡真人的戒心。
客卿是幹什麼用的？蜀山需要跟人打架的時候，你就得過來助拳。
其他時候，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沒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
蘇漸閉關這麼多年，雖然聽聞青螺峰受到排擠，但終歸沒有親身經歷。
如今看到掌教辭職，仙人卸任，頓時神情又有些不忍。
不忍歸不忍，他也曉得若是不這樣做，眼下根本收不了場。
蜀山被打成這個樣子，雖然高層看在太陰素鳴劍的份上忍氣吞聲，但下頭的修士們未必能理解，畢竟面子已經丟了個乾淨。
而玉京掌教和長眉仙人一走，標誌着青螺峰一系的全面上位，太陰劍主清衡真人也立刻從叛教賊子搖身一變，成了蜀山掌教親傳嫡系——總不能這樣還要造蜀山的反吧？蜀山掌教可是伱岳父啊！
與此同時，有蘇漸這尊掌教大神壓在這裡，諸峰就算是要找太陰劍主的茬，也要掂量看看值不值得……
不過仔細想來，這種風險也不算大。
首先是這次蜀山之殤，雖然祖師殿被毀，峨眉山被劈，但人卻沒有死多少，只有冥華和冷泉兩個內奸隕落而已。
雖然兩人的通敵之罪還未查明，但太陰劍主說他們是魔教內奸，他們當然就是魔教內奸了。
只要沒死人，就不算深仇大恨。祖師殿可以再蓋，峨眉山……一分爲四也就一分爲四，正好彰顯我蜀山太陰劍主的劍術卓絕。
其次是長眉仙人雖然退位，但這麼多年威望還在，接下來絕對是全力扶持弟子蘇漸，幫他在掌教之位上鞏固大權。
接下來，蜀山上清派必然要迎來掌教說一不二的時期。上有長眉仙人鼎力相助，下有太陰劍主虎視眈眈，還有誰敢不聽蘇漸的號令？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也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凌雲破何等人精，聽到這兩人說話，瞬間便將其中算計完全猜透。
他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那麼一瞬間，他動了直接將長眉仙人殺掉，拿了那補天石碎片就走的心思。
但這樣一來，其餘擁有補天石碎片的仙人，必然要警惕萬分，再搞第二片就沒那麼容易了。
如今既然岳父出關，自己在蜀山的地位也即將水漲船高，與其衝動行事，還不如徐徐圖之……都圖了百來年了，也不差再多等一段時間。
等自己進入元嬰境界，本體實力發育成熟，就把你們的補天石碎片全搶了！
玉京掌教和長眉仙人，還在眼巴巴地看着凌雲破，生怕這位太陰劍主發狠，來一句“岳父我們不稀罕這個掌教，不如圖！”
但凌雲破卻未露出異樣，只是神情激動地對蘇漸道：
“師父，您老人家總算出關了！我和師姐等這一天，實在是太久太久了！”
蘇漸聞言有些尷尬。
雖然當初他是重傷閉死關，但修煉到後面，早已脫離了生命危險。
只是重傷過程中，突然抓到了一絲頓悟契機，他也就沒有選擇出關，而是竭盡全力地參悟起來。
若不是凌雲破一劍劈開青螺峰，蘇漸說不定還要繼續閉關下去呢！
當然，他原本也想不到，青螺峰在沒有自己的情況下，居然會遭到這般排擠就是了。
長眉仙人更是無地自容，曉得青螺峰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爲他對蘇漸爲救女兒身受重傷的行爲不滿所致。
仙人的一個態度，就會引領整個門派的風氣變化，這當然是蘇漸完全沒預料到的——他還以爲長眉仙人會照拂他女兒呢。
兩人這邊真尷尬着，還是玉京長老率先打破沉默，說道：
“七殺出關，又繼任掌教之位，當舉辦祭祖大典纔是。”
過去的矛盾不要提，越提越沒法化解，咱們還是展望將來爲好。
只是這祭祖大典……
衆人望着四分五裂的峨眉金頂，再次陷入了沉默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