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繼續下到第七層,第二名受害者纔出現。
被害者爲玄石峰一脈,死於景門的某處區域,原本和師兄們共同行動,只是位於隊伍最末。
穿過一片樹林之時,忽然有人發現這名師弟失蹤,於是隊伍便返程尋找,結果發現受害者死於一處樹底之下,周圍地面被凍結的冰霜覆蓋。
死者頸部前端中劍,遭人一劍封喉,血液從傷口中大片噴灑而出。
在屍體倚靠的樹幹底部,用劍氣刻着一行小字:
“妖言者,鎖喉封舌。蘇漸。”
屍體和被刻字的樹皮,被玄石峰弟子帶回大廳,由景華真人親自鑑定。
凌雲破和安知素從休門歸來,便看到蜀山弟子們正圍觀復原的現場和屍體,一個個神色凝重無比。
接着,凌雲破便發現,現場的蜀山弟子們,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在躲避他的目光。
由於他和師姐每次都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前往休門,等到需要下層的時候纔會歸來,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但問題來了:兇手是誰?
目前看來,所有線索都指向蘇漸——這些指向是如此明顯,以至於幾乎可以認定是栽贓嫁禍。
金丹真人殺築基階弟子,至於偷襲麼?
偷襲就偷襲,還署個名,什麼意思?
絕大部分的蜀山弟子,其實都認爲這肯定和蘇漸無關。
當然,這也不妨礙衆人忌憚青螺峰,因爲目前僅有的兩個被害者,都有一個共同特徵:
和青螺峰……確切地說,和安知素有過仇怨。
被害者之一,曾經在十幾年前的比劍中以陰招算計過安知素,差點讓她受了傷。
死因是背後中劍,現場有“算計者,必遭背刺”的留言。
被害者之二,曾經在諸峰弟子裡互相串聯,煽動仇恨,號召孤立青螺峰。
死因是頸部撕裂,現場有“妖言者,鎖舌封喉”的留言。
兇手就算不是蘇漸,其行兇邏輯非常明顯,就是專挑和青螺峰有宿怨的蜀山弟子下手。
可是現場的蜀山弟子,誰敢說和青螺峰沒有仇怨?
大家自我反思,怎麼樣纔算仇怨呢?若是說過壞話就算,那估計全蜀山都要被一網打盡了……
因此,衆人都努力不去看凌雲破和安知素。
倒不是懷疑他倆是兇手,而是怕現在和他們有什麼視線接觸,待會兒就被人發現橫屍當場,沒了眼睛,旁邊寫着一行字:“你瞅啥,瞅你咋地。蘇漸。”
蜀山弟子們有這層顧慮,景華真人卻無所顧忌,直接就把凌雲破和安知素叫去,問他們有什麼兇手的線索。
“恕我直言。”凌雲破直截了當地道,“對方既然僞託家師之名行兇,就擺明了絕不可能是青螺峰的朋友。”
“至於青螺峰的敵人,真人想必也該知道,多到幾乎無法計數。兇手之所以選擇青螺峰當幌子,肯定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我自然知曉。”景華真人打斷他道,“你且說來,究竟有沒有任何線索?”
凌雲破和安知素面面相覷,半晌才道:
“沒有。”
“去罷!”景華真人不耐煩道。
接下來,他便不顧玄石峰弟子的抗議,強行沒收了他們的本命劍器,並且限制了他們的選擇自由,要求他們接下來每一層都待在大廳裡,接受盤問,不許離開。
衆人繼續下到第八層,凌雲破便去找景華真人,詢問兩人是否能繼續正常試煉。
畢竟這總是和師姐待在休門休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師姐的清譽有礙……當然,主要還是凌雲破怕自己把持不住,犯下錯誤。
休門區域的大牀,實在太軟!
“既然兇手在你們位於休門區域時行兇,那麼你們身上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景華真人思索片刻,說道,“當然,你們最好還是選擇‘死門’,和其他弟子錯開區域,進行試煉。”
“沒有問題。”安知素冷然說道。
於是兩人便進入死門,穿過一道黑暗的漫長走廊,最終進入了一片新的區域。
此方世界,卻是一處深水之中,只是不知江河湖海。
底岸流光浮動,水草搖曳生波,又有無數魚羣洄游盤旋,銀鱗長尾,姿態優雅。
兩人都是洗髓階修士,不僅能夠龜息避免消耗氧氣,也能夠抵抗住深水壓力,再加上飛劍都是水系,因此御劍起來便更是如魚得水,行動自如。
繼續前進了十餘公里,安知素便跟師弟閒聊說道:
“前方應該有一處江底洞府,裡面有很多江精水怪。”
“殺到深處,便能遇到一條水虺。我上次沒能將它殺死,讓它逃了。”
“在它盤踞的洞室之中,似乎有一些寶物……只是我沒有仔細看。”
凌雲破聞言簡直絕倒。
似乎有一些寶物,只是我沒看。師姐你是如何將這些話,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來的?
唉,我家安師姐就是太單純了,一生唯劍而已,不假其他外物,當然看不上這些低階法寶貨色。
可我卻不能坐視不理!
凌雲破甚至記得,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他曾經看過一部講述海洋環保的紀錄片。
說人類什麼垃圾都往海洋裡傾倒,比如塑料袋就是一萬年都不會被分解,常常會纏住海豚、海龜之類的海洋生物,最終害得它們無助地死去。
師姐說那江底洞府深處存在什麼東西,大概也是被人隨手丟入水中的垃圾吧。
這些寶物……不對,這些垃圾,明顯也是不會自我分解的,很可能就被什麼小魚小蝦小龍給誤食,從而危害到這些水生動物的安全。
我實在於心不忍!
爲了蔚藍而清淨的水下環境,我得將這些垃圾打撈出來才行!
想到這裡,凌雲破便義正嚴詞地道:
“師姐!不如我們再探一次那江底洞府,如何?”
“好呀。”安知素立刻答應下來。
安師姐這點實在太贊,無論凌雲破提出什麼要求,她都會直接答應下來,從來不會問這問那,問東問西。
只能說非常寵溺了。
兩人繼續御劍前行,很快便抵達了那處江底洞府。
洞府的入口,乃是由江底亂石之間形成的縫隙,差不多可容納兩人並排通行。
由於通道狹窄,沒法靈活地騰轉挪移,因此安知素便按落劍光降下,然後讓霜降劍懸在頭頂上方,隨時準備迎接敵人。
她自己則是向深處走出幾步,然後轉身朝凌雲破伸出了手,笑道:
“師弟,這裡溼苔密佈,踩之溼滑,你小心些。”
“好的師姐。”凌雲破便伸手讓她拉住。
兩人親暱地手拉着手,在江底亂石的內部通道中穿行。
凌雲破忽然有種微妙的既視感,回想起了秋長天牽着徐應憐的手,在雲海之上的鐵索長橋上奔跑。
只不過那次是他拉着徐師妹,這次卻是安師姐拉着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