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魔女此時的心情很不好。
追夫君,夫君跑了;追太陽真昧劍,太陽真昧劍也無了。
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讓她氣得很想殺人——雖然這附近並無任何修士可以給她發泄怒火。
“姐姐!”情傷妹妹突然叫道,“前面好像有樂子!”
三教修士圍攻陳觀水,這規模註定了不會小到哪裡去,因此兩個天魔隔着大老遠,就能看到遠處的浩大聲勢。
知道的是在鬥法,不知道的還以爲有人在渡劫呢!
姐妹倆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施展幻術,隱匿身形,朝遠處潛行過去。
天魔的潛行功夫乃是世間最強,只要她們不打算被人發覺,便是鑽入人的識海,寄宿其中,被寄生者也不會有任何異樣。
所謂心魔詭詐,不外如是。
繞着外圍轉了一圈,情傷便吃驚說道:
“真有意思,這些崑崙、蜀山、蓬萊三派修士,平時連聚在一起都很難得,更不用說齊心協力了。”
“如今居然能團結起來,圍攻一人……可惜看不到那人是什麼情況。”
ωωω◆tt kan◆¢ Ο 此時在陳觀水的身邊,各種大範圍道法幾乎是如狂風驟雨般毫不停歇,加上又有五行神光遮擋,姜魔女若要過去看個究竟,首先就得穿過這些槍林彈雨。
天魔是喜歡看樂子,又不是受虐狂,不會看到前面正在被人轟炸,還傻乎乎地往前衝。
“你去打探一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姜離暗指使說道,“不要引出亂子來。”
情傷飛快嗯了一聲,便在周圍尋了個道心最爲薄弱的,潛入其中。
過了片刻,她又重新鑽出身子,又找了一個修士滲透……如此三番,搞清事情原委,這纔回來和姐姐稟報。
“竟有如此奇異之事?”姜魔女吃驚說道。
根據情傷刺探所得,這蓬萊、蜀山和崑崙修士,所知所想居然完全不同。
蓬萊長老是因爲萬象仙人有令,叫他們聽從石琉璃的吩咐行事,故而纔來這裡進攻那人。
至於那人的身份是誰,無需多提,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已經叛門的景雲無疑。
蜀山這邊,則是掌教蘇漸動用人情,拜託幾位峰主替絳霄助拳。
蜀山峰主們當然也不全是莽夫,能值得絳霄專門出動去尋的,除了太陰劍主清衡還能有誰?
至於崑崙,徐應憐倒是和諸位徐家長老說得分明,此次過來就是爲了阻止長庚飛昇,要將其挽留下來。
如此說來,事情便頗爲古怪了:前面那被圍攻的只有一人,如何可能同時既是長庚,又是清衡,還是景雲?
想到這裡,姜魔女已經隱隱有所明悟,某種一直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煞氣也從心底生出,彷彿藤蔓般層層往上纏繞起來。
其實當初得知長庚、清衡、景雲的叛門時間,和自家夫君魏東流跑路的日子是一模一樣的時候,姜魔女也曾經下意識想過,這些人和自家夫君可能隸屬於同個組織,就像是地獄道那樣。
但如今發現長庚、清衡、景雲,這三人很可能是同一人後,那麼回過頭再來思考,魏東流和他們不是同一人的概率有多高呢?
想到這裡,姜離暗已經很難按捺殺意,但她終歸還有些殘存的理智,便指示情傷說道:
“你去那裡面,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子。”
“我?”情傷頓時急得不行,這不是要我去送死嗎,“姐姐,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即便我看了那人的相貌,又要如何轉述給你知道呢?”
姜離暗心想也是,這單靠言語轉述的話,很多細節也說不清楚,還是得自己過去看看才行。
想到這裡,她便狠下心來,朝着正中央急速遁去。
天魔的幻術只是用來遮掩耳目神識,卻沒有將身軀幻化,視攻擊爲無物的能力。
隨着姜魔女衝入戰場中心,很快便在各路攻擊中顯形出來,讓遠處衆人都大驚失色。
這不是天魔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以往元嬰修士功成正果,飛昇之時,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天魔侵襲,甚至樂極生悲之事也不在少數,因此許多修士下意識便將攻擊偏轉,把道法或飛劍的目標瞄向了姜離暗。
姜魔女也是魔功深厚,周身黑霧瞬間一個吞吐,便將所有擊中身體的攻擊全都泯滅無形。
徐應憐正要吐出九鬥雷火,突然又猛地想到一個事實:
等等,師兄此時意識沉寂,在軀殼內操縱的乃是天道意志。
若那天魔妄想鳩佔鵲巢,天道意志絕不會善罷甘休,兩者互相沖突牽制,我們豈不是正好黃雀在後,將師兄頭頂三花擊破?
石琉璃也想到了這一層,連忙喝止衆人停手。
她曉得那天魔絕對不可能是天道意志的對手,因此也沒有任何吞噬夫君身體的機會。
既然如此,爲何不讓它去牽制天道呢?
這兩人能想通其中關竅,其餘修士們即便沒能想通,卻也不急着去攔截天魔,因此姜魔女很快便穿過戰場,又衝入五行神光,直直朝陳觀水的身體撲去。
天道意志作爲此世根源,對外界天魔本就是憎厭至極。之所以至今沒有動手,其實是手裡已經捏了一團太極雷,乃是陳觀水此時具備的最強攻擊手段,等着姜魔女自投羅網。
姜離暗剛穿過五行神光,就看見一團黑白之氣撲面而來,連“臥槽”都沒來得及叫出一聲,渾身黑霧驟然炸裂開來。
只有一縷微不可查的黑氣,直接投入陳觀水的泥丸宮裡,氣勢洶洶地尋他的神識去了。
好!好!好!妾視君爲丈夫,君卻視妾爲仇寇!今天我一定要問清楚,否則大不了和你形神俱滅,拼個同歸於盡罷了!(反正我會復活)
咦?
識海之中,只見周圍盡是一片白光,和尋常修士充滿七情六慾諸多雜念的環境完全不同。
這是啥?什麼玩意兒?
姜魔女活了那麼多年,卻是從未見過如此噁心的氣息。它們莊嚴、宏大、無情、死板、麻木,對天魔而言便好似嚼爛的甘蔗渣一般,實在是沒有接觸的興趣。
這些氣息如潮水巨浪般席捲過來,試圖將姜離暗趕出識海。
姜魔女自然嘗試反擊,好在白光雖然聲勢浩大,但行動起來卻僵硬遲滯,毫無章法心機可言。
雙方周旋僵持良久,忽然又有一聲劍吟,破開重重白氣而來,卻是那太陰素鳴劍。
“道友助我!”素鳴劍先是一怔,隨後連忙求助叫道。
“你是什麼玩意?”姜離暗立刻起了疑心。
這傢伙並不是魏東流的意識,也不是什麼同行天魔,卻能寄宿在他的識海里,看起來似乎是……劍?
“我是劍主大人的本命劍器啊!”素鳴劍也認出這位天魔是誰,連忙叫道。
“你的劍主大人又是誰?”姜離暗懷疑問道。
“魏東流!”素鳴劍迅速說道。
它自以爲回答得天衣無縫,卻不料對面那魔女的臉色更難看了。
果然!我就知道這人便是夫君!
來不及去想夫君和長庚、清衡、景雲乃是同一人,以及擁有道侶的事情,姜魔女只是急促問道:
“這裡是怎麼回事?夫君又出什麼事情了?”
“事情是這樣子的。”素鳴劍連忙解釋事情原委。
聽完素鳴劍的敘述,姜魔女終於心裡瞭然。
原來卻是爲了補天……好啊,居然敢瞞我那麼久,還是如此有意思的事情!
魔女生性最愛玩樂,似這種隱姓埋名潛伏各大門派,戲弄各大掌教以盜取補天石的奇聞,無疑是有史以來聽過的各種樂子的最上等。
然而,夫君不僅將這些事情瞞着自己,還將自己也變成了被戲弄的一分子,導致這事兒反而又不那麼有趣了。
思前想後,姜魔女決定還是先把夫君從這種被控制的狀態裡解脫出來,再去追究他的諸多罪過。
“有什麼辦法能將這天道意志驅逐出去嗎?”她耐心問道。
“不知道。”素鳴劍回答說道,“你看,連我也被困在這裡了——被困在劍主大人的軀殼之中。”
“你只是一柄劍而已。”姜魔女不屑說道。
素鳴劍沒打算和她爭辯,只是遲疑說道:
“我猜劍主大人的意識,也被困在此處的某個地方了。”
“如果能喚醒他的話,或許就可以將天道意志驅逐出去,畢竟這是他自己的肉體嘛。”
“說得有理。”姜離暗評價說道。
“但是,劍主大人的意識藏在何處,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素鳴劍繼續說道,“主要還是這些天道意識太過纏人,無時無刻不想着將我束縛。”
“那是因爲你只是一柄劍。”姜離暗輕蔑說道,“要說到在肉體裡搜尋意識的位置,有誰能比得上我們天魔呢?”
“啊對對對。”素鳴劍心說要不是我這裡確實得藉助你的力量,老孃早就一劍斬了你好嗎,“所以我們該從哪裡着手尋找?”
“意識所能藏匿之處,無非就是泥丸宮中,丹田之內,心臟所屬這三處而已。”姜離暗回答說道。
“但這泥丸宮中識海,我已經搜尋大半。”素鳴劍遲疑說道,“並未發現劍主大人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