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暗在東海上空轉了幾日,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
她以前閒暇之時,經常會讀一些閨怨詩歌,細細體會其中思念夫君的悲傷情感。
當時以爲是笑料,如今真的落到自己頭上,才曉得有多麼可氣!
那飛天夜叉也是無用,居然氣息淡了就查不出來,也是可笑。
她索性直上天穹,來到天球障壁的邊緣,雙手叉腰瞪向外面。
圍在外頭的三兩魔頭,見這他化大自在天魔發怒,立刻便作鳥獸散了。
又過了片刻,終於有個天魔來到這邊,卻是個長相貌美無比的女子,隔着天穹障壁嬌聲道:
“離暗姐姐?太好了,姐姐救救我,我進不來了!”
“進不來就直接撞。”姜離暗不耐煩道,“撞多了總會遇到薄層,讓你僥倖撞進來的。”
“可是妹妹怕痛嘛……”那天魔還想嬌滴滴地說什麼,卻被姜離暗直接無視,問她道,“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男的過來?”
“男的?”
“對,男性。”姜離暗將魏東流的相貌裝束描述了一遍,“這樣的人族修士,有見過嗎?”
“沒有誒。”天魔回答說道。
“你確定?”
“瞧姐姐說的,這茫茫大海汪洋,十來天個把月都不會有人經過,見過的人妹妹我還能不記得嗎?”天魔笑道,“按姐姐說的那樣,是沒有;但也許他做了什麼僞裝呢?”
“倒也確實。”姜離暗點頭說道,“衣服可以更換,相貌也可以用幻術僞裝……這樣吧,你將最近十天見過的人,全都給我描述一遍。”
那天魔怔了片刻,忽然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
我爲什麼那麼賤啊!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麼?
在姜離暗不善的目光下,它也只能戰戰兢兢地回憶起來:
“十天前,有漁船經過此處……”
“漁民嗎?”姜離暗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魏東流裝扮成漁民的樣子,乘一艘小舟漂洋過海……想象起來有點奇怪,御劍不好嗎?偏要乘船,被大浪打翻了怎麼辦?
“七天前,有一隊修士經過此處,四男三女……”
姜離暗在腦海裡勾勒出行動路線,便曉得應該是東海七十二洞天的修士,要往那神州方向而去。
當然,不能排除魏東流在其中僞裝的可能性,但要找到六個人和他配合,也不是簡單的事情——他又不知道我能找域外天魔幫忙偵查,何必多此一舉呢?
“三天前,有一名男性修士御劍經過此處……”那天魔最後說道,姜離暗立刻豎起耳朵。
男性、獨自、御劍,似乎和夫君的特徵有些契合啊。
“那人長什麼樣子?”姜魔女迅速問道。
“看不大清楚。”天魔老實地搖了搖頭,“那人御劍速度太快,不過衣着顏色和相貌,都和姐姐你描述得不太像。”
“那就先找這個人。”姜魔女拍板說道,“他往哪個方向飛去了?”
問清楚方向之後,她便再次動身前行,朝東北方向飛去。
說來也怪,畢竟東海七十二洞天和蓬萊玉清觀,都位於差不多正北的方向……那男人往東北去做什麼?
東海邊緣越是往東,島嶼越少而氣候越惡劣,且橫行妖獸大多兇猛暴戾,很難想象會有人因爲什麼原因而跑到東海邊緣去。
又問了幾個天魔,姜離暗便發現對方的路線也是飄忽不定,時而往北,時而往東。
是因爲怕被跟蹤,所以故意繞路麼?如此鬼鬼祟祟,是夫君的可能性更高了。
呵呵,你卻不知道這天穹之外,到處都是圍觀熱鬧的天魔,只要你敢在露天環境下光明正大地飛行,就絕難逃我的耳目!
再次追查數日,姜離暗便忽然發現,這個方向……好像是那天漏之處啊?
昔日女媧氏補天之處,天魔們也是很熟悉的。畢竟天漏附近的天穹障壁額外脆弱,運行出現薄層甚至漏洞的概率也更大,所以那些品階不高的魔頭,往往喜歡聚集在天漏附近碰運氣。
至於他化大自在天魔,去天漏附近守候的反而不多,畢竟要從東海邊緣趕回神州,實在是太費時間了。
來到天漏附近,她再次拔升高度,果然看到天穹障壁外頭各種羣魔亂舞,似乎是在給什麼東西吶喊助威的樣子。
“加油啊!”
“不要停下來!”
“鷹寶,姐姐愛你!”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姜離暗正發愣呢,就看見下方一隻金翅大鵬鳥衝破雲層,狠狠地撞擊在了天漏之處。
隨後,它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般,轉頭就往下方栽去。
被它正面撞擊的天漏,別說是裂縫了,就連顫抖都沒顫一下——能被女媧氏用來補天的玩意兒,若是會被這種粗暴的物理攻擊摧毀,那天魔們都要笑死了。
然而看天球之外的魔頭們,個個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
不會吧,不會有魔真的以爲,那傻鳥能撞壞天漏吧?
姜離暗再次飛昇高度,貼近天穹。
見這位他化大自在天魔接近,低階魔頭們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立刻做鳥獸散了。
只有三個他化大自在天魔,被姜離暗目光掃到不敢走,便只好緩緩行禮,怯弱說道:
“見過離暗姐姐。”
“你們在這幹什麼呢?”姜魔女問。
“看戲。”“找樂子。”“湊熱鬧。”三個天魔各自搶答,答案卻是一樣。
“你們不會真以爲……算了。”姜離暗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男性人族修士?”
她將魏東流的相貌描述了一遍,三個天魔齊齊搖頭,表示沒見過。
“那有沒有見過這個修士呢?”姜離暗又搬出從先前的天魔口中,問來的陳觀水的特徵。
“好像是有。”某個天魔不確定地說道,“原本是御劍飛行過來的,但後來降到雲層下面去,我們就沒注意了。”
“你們難道不能少看點傻鳥撞天,多注意路過的可疑人族修士這些真正值得關注的對象?”姜離暗不滿地叉腰說道。
三個天魔俱是懵逼:這路過的人族修士,究竟有什麼可疑的?
但離暗姐姐位階太高,實力也強,因此只能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不可還嘴辯駁。
姜離暗罵完妹妹們,也是無奈,只能轉頭往下飛去。
既然那男人選擇降低高度,想來是附近有什麼可以着落的島嶼?
不對,這方圓百里,沒有任何一處陸地。
也就是說,應該是潛到海里去了……海底有什麼秘境嗎?
仔細想想,既然不惜萬里遠道而來,從修士的角度來看,最大可能應該是發現了某處遺蹟,所以要過來探索尋好處。
再說了,此處乃是女媧氏補天之處,附近若說有什麼大能遺蹟,甚至是女媧氏當年住過的洞府,裡面有什麼遺寶之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嘛!
想到這裡,姜離暗便決定往海底去查探。
海底石窟,地火附近,崑崙鏡正和陳觀水閒聊,問他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你差點就被徐師妹認出來了?”
“是啊。”陳觀水感嘆起來,“阿鏡,我自問在前往白城的路上,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你說她爲什麼還會懷疑到我的頭上呢?”
“我明白了。”崑崙鏡毫無破綻地說道,“我覺得肯定是因爲鳳瀾。”
“你說在她識海里寄養神魂的那隻鳳凰?”
“對。”崑崙鏡胡編亂扯,“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徐師妹失去你後每天以淚洗面,乃至於陷入道心破碎的邊緣。而那鳳瀾爲了讓她不至於走火入魔,便故意說找到了什麼法子,確認了你很有可能是秋長天,給徐師妹繼續努力奮鬥的動力。”
“也不是沒有可能……”陳觀水心說你這可太扯了,我當時假扮的不是修士,而是凡人,那鳳瀾選我做什麼?
分明是你自己做了手腳,在這裡胡說八道不承認吧!
當然,現在他需要阿鏡的屏蔽術算能力,因此也沒法和這破鏡翻臉,只能點頭道:
“唉,這鳳瀾可真是識人不明……不對,我確實是秋長天,應該說她倒是走了狗屎運了,居然能猜中我的身份……怎麼了?”
他突然注意到,崑崙鏡的臉色已經微微變化了。
“沒事。”略微沉吟片刻,阿鏡便回答說道,“有個不速之客在外頭。”
“你且留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去處理了那惡客便回來。”
說完,她便迅速離開石窟,往那外頭飛去了。
陳觀水目送崑崙鏡離開,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什麼不速之客?總不會是她們吧……不對,有阿鏡的術算屏蔽,她們按理說不應該會找過來。
可不是她們,又能是誰呢?難不成是正教仙人……
不提陳觀水在海底下面擔驚受怕,只說着崑崙鏡往外飛去,正好撞見了在海底逡巡的姜魔女。
從對方行進的方向來看,若阿鏡不出來攔截,幾分鐘後她也能尋到這地隙入口。
姜魔女見得前方冒出人來,而且還是個女性修士,便迅速飛過去問道:
“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男性修士呢?”
“什麼男性修士?”崑崙鏡做出冷豔高傲的姿態,將自己僞裝成避世隱修的大能,“我在這裡修道千年,從未見過有人拜訪!”
“是嗎?”姜魔女似乎沒有懷疑,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留之無用,可以去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