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神識越少,恢復速度越慢。
消耗四千多神識,同樣花了三天時間,這次卻只恢復到三千出頭。
按照楊凡原本的計劃,休息三天趕六天路,之後每一壓制一次,延長休息時間,直到她死去,自己大概還能維持四千以上的神識,然後繼續恢復。
可突然找到的辦法卻亂了他的心思。
沒得選,就不用選。
有選擇了,反而可能都不會選,因爲機會太過渺茫。
此刻,楊凡依舊處於矛盾之中。
諸葛瑾一直守在旁邊,沒再修煉,目光沒有移開片刻,似乎想把前方那張臉龐刻在心上,深入骨髓。
如果有來生,她希望自己能記得,能想起來。
見楊凡睜眼看來,她不再吝嗇笑容,臉頰上浮現淺淺的酒窩,“你好了?我想出去走走。”
見這副笑臉模樣,楊凡心臟一陣揪痛,一股氣堵在胸口出不來,抿了抿脣道:“再等我一個小時!”
說完,雙手快速掐訣,一個個奇怪的手印頻頻浮現。
他知道她要主動離開了。
他卻不敢相留。
他見不得她的眼睛,見不得她的笑容,見不得她眉宇間的俏皮和可愛……見到了,就會忍不住要出手。
一如現在,付出巨大的代價,去做一件改變不了結果的事情,就像傾家蕩產去救一個癌症病人。
諸葛瑾心頭一顫,緊咬着脣,鼻子發酸,心中有一種預感,楊凡此刻做的事一定對他傷害很大,爲了自己。
想要阻止,又生怕影響到他造成反噬。
時間飛快流失。
諸葛瑾看着楊凡原本煉化了孟婆湯恢復了些血色的臉龐,再次變得蒼白無比,終於忍不住簌簌落淚,用手捂着嘴巴。
一個小時後,一枚靈石浮現在楊凡面前。
緊接着從他眉心泌出一滴指肚大的鮮紅血液,飄入靈石之中,看上去就像一枚血寶石。
楊凡長吐一口氣,揮手將靈石推送到諸葛瑾面前,又朝她眉心射入一道光芒,擠出笑容道:“算臨別贈禮吧。”
“不知道有沒有用,下次發作的時候,用剛纔的方法將血液融入神魂試試。”
按照古籍描述,理論上應該有用,這是他凝練自己的魂血,神魂之精,可作用於神魂。
不過就算有用,也只能維持一時,想要持續壓制毒素,得不斷消耗魂血。
可一個人能凝練出多少滴魂血?
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諸葛瑾眼眶中佈滿水霧,怔怔地看了會血靈石,摘下握在手心,用力握了握收起。
然後匆忙擦了眼淚,起身在儲物戒中翻找,發現裡面拿的出手貴重東西,就是楊凡給的靈石。
最後取出一根晶瑩的半白半透明骨頭,走到楊凡面前遞給他,露出淺淺的酒窩:
“凡哥,瑾兒沒什麼東西送你,這是我在枯木林醒來不久,在樹洞裡發現的。”
楊凡微微頷首,沒什麼心情研究,收進儲物袋,“走吧。”
“好。”
飛劍劃破灰色的天空,穿梭在一顆顆乾枯的大樹間。
沒有花,沒有草,沒有水,沒有聲音。
單調的灰敗中,只有一青一白兩道並肩的身影,和腳下的赤色長虹。
一千米,五千米,一萬米,安安靜靜。
不見沼澤,屍魈隱退,似乎在給兩人送行,留給時間告別。
諸葛瑾心中有很多話想說,想說說自己的過往,想聽聽楊凡的故事,卻不知怎麼開口。
她不時低頭,看向楊凡寬厚的右掌,自己的左手控制不住地伸了又伸。
有些怯懦,臉頰滾燙,心臟劇跳,猶豫不決。
“將死之人,不必苛求。”
“他一定能走出去,離開這。”
“會有美好的未來,會有美麗的妻子。”
“我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空留遺憾,只會讓他難過,傷心。”
“會難過嗎?”
“會吧……他也會偷偷看我,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諸葛瑾不斷爲自己的羞怯找着藉口,將冒汗的手不斷往回縮。
卻在此時。
將她的表情和動作盡收眼底的楊凡,伸手握住了纖細的玉掌。
諸葛瑾身心一顫,扭頭仰臉。
楊凡偏頭笑了笑,緊了緊手上的力度,最後一程路,不想讓她帶着遺憾離去。
諸葛瑾眼眸明亮,笑容綻放,用力握緊。
心中一層層漣漪盪漾開來,很溫暖。
又有種莫名的心痛,卻讓人甘之如飴。
“凡哥,能和我說說你的事嗎,什麼都行。”
“好。”
楊凡儘量不讓自己內心的沉重和不捨表現在臉上,娓娓道來。
諸葛瑾笑盈盈附和着,不再清冷,活潑、可愛又俏皮。
一天。
兩天。
三天。
她不忍鬆手,笑容不散。
她不是不愛笑,只是以前沒遇到那個讓她想表達美麗、盡情釋放的人。
可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沒有奇蹟。
沒有驚喜。
諸葛瑾細數着時間。
終於到了第七天。
突然一瞬間,她心如刀絞,就像被人生生將心臟撕裂開,胸悶得透不過氣,用盡力氣握緊楊凡的手,生怕失去。
“怎麼了?”楊凡緊張問,就要灌輸神識,以爲她的毒素提前發作了。
諸葛瑾微微搖頭,眼睛亮晶晶笑道:“凡哥,瑾兒會跳舞,你看嗎?”
楊凡一愣:“你會跳舞?”
“嗯!”
諸葛瑾用力點頭,秀眉上揚,神色頗有點賣弄的意味,“在孤兒院的時候學的,我還經常上臺表演,不過好多年沒跳了,你可不許取笑我。”
說着,她拉着楊凡落到枯木林中的一塊空地,讓楊凡站好。
然後自己跑到五米外,雙手疊在腹部,腳尖踮起,雙臂張開,一襲青色長裙,長袖起舞……
淺笑晏晏,時急時徐。
掩面時,嬌羞含苞待放。
扭腰時,媚態翩若驚鴻。
猶如精靈撒歡,又若仙女下凡。
一段古典舞,在法術神通加持下,長劍環身,符文漫天,將女孩的美麗盡數綻放,徇爛了整片灰色。
楊凡看得癡了,女孩的曼妙身姿漸漸變得模糊。
一舞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凡哥~”
諸葛瑾施了個謝禮,一步步走來俏生生站定,不受控制地流淚,卻笑着伸手幫他擦拭,“沙子進眼睛了嗎?”
“是啊。”楊凡笑了一聲,“跳得真好,讓我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一個動作,讓沙子趁虛而入。”
諸葛瑾噗嗤笑了一聲,用力咬了咬脣,上前兩步將臉頰靠在他胸口,輕輕摩挲着。
楊凡一陣心疼,暗恨自己救不了她,張開雙臂將她擁緊。
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只是不想給她留遺憾嗎?
諸葛瑾雙手緊緊抓着他的後背。
兩人用力擠用力擠,恨不得將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裡。
良久,楊凡將之前的決定推翻,按開她的肩膀,捧起她的臉頰,摩挲着眼角的淚花,想要說話。
諸葛瑾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踮起腳尖粉脣將話語封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