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蕪落水的事情很明顯是藺雲乾的。
可藺雲之前並不是心腸歹毒之人,穆言覺得,藺雲現在之所以這樣,也是因爲她覺得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受到了威脅,纔會犯糊塗。
穆言並不想和任何人爲敵,藺家現在的日子她很滿足,她不想讓任何人破壞這種滿足。
所以,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找藺雲,若是可以說服藺雲,以後兩人便可相安無事,這家裡也不會雞飛狗跳。
桃紅一聽她要去藺雲屋裡,忙阻攔道,“您還是別去了,萬一她對您有什麼歹意可怎麼辦?”
“沒事,我不怕她的。”穆言眸子一沉,朝着藺雲的院子走去。
彼時,藺雲正趴在牀榻上聽錦兒向她彙報院子裡的情況。
錦兒垂首站在牀榻邊,低聲說着,“……宴席散了以後,老太太和太太她們在花廳說話,後來大小姐從花廳裡出來了,咱們家大少爺和三表少爺又邀了她一同在院子裡看煙花……”
“看煙花?”藺雲皺眉,特意問了一句,“他們沒派人來叫我過去?”
錦兒乾咳了一聲,搖頭道,“這倒沒有……”
藺雲的臉色就沉下來了。
她以爲宴席開了以後,老太太或者是太太一定會派人來請她過去一起吃飯的,誰知道她等了好久,等來的只是她母親院子裡的一個二等丫鬟,那丫鬟送了幾樣清淡小菜就走了。
她是最愛看煙花的,以前府裡頭放煙花,二弟三弟肯定會惦記着她,派人過來叫她的,可是現在有了穆言,他們也不來叫她了,看樣子,他們也已經將她忘掉了。
藺雲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恨。
她知道她不是這家的親女兒,她也知道她不該有恨,她該像盧媽媽說的那樣,安穩過日子纔對。
可經歷過被寵愛,現在忽然這樣被冷落,誰能受得了?
藺雲緊緊咬着下脣,她忽然想到了當年將她換到藺府的那個女人,那個生了她是她親孃的女人。
她是該恨那個女人,還是該謝謝那個女人讓她過了十四年的好日子?
藺雲第一次想到了屬於她的家,她是不是該去看一看?
錦兒見藺雲心情不好,站在一邊不敢多言。
過了好一陣子,忽然聽到盧媽媽的聲音,“大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雲妹妹,聽說她不舒服。”
穆言衝着盧媽媽輕輕一笑。
盧媽媽本想說藺玉已經歇下了,可白天發生了綠蕪落水的事情,她又怕不讓穆言進來穆言會多心,只能笑呵呵道,“多謝您來看我們二小姐,您請進。”
盧媽媽聲音揚的很高。
錦兒聽到盧媽媽的聲音,趕緊道,“二小姐,大小姐來了。”
藺雲聽到,“大小姐”三個字冷笑了一聲,過去,她纔是大小姐。
她順勢躺好,道,“請大小姐進來吧。”
盧媽媽打了簾子請穆言進來。
外頭有冷風順勢鑽進來,冷颼颼的。
錦兒趕緊衝着穆言屈膝行禮,盧媽媽則衝她使眼色,讓她出去。
“雲妹妹,聽說你身子不適,好些了嗎?”穆言不卑不吭地看着躺在牀榻上的藺雲。
藺雲原本並不打算起來,但是眼見着盧媽媽一個勁衝她使眼色,她只能一手撫着額頭道,“多謝大姐關心,原本是有些頭暈,吃了藥稍微好些了。”
盧媽媽親自搬了把椅子過來,穆言沒坐,而是坐到了炕沿邊上,順勢把正要起身的藺雲輕輕壓住,一雙眸子直直盯着藺雲道,“你還是不要起來了,既然頭暈就好生躺着吧!”
藺雲愣了一下。
穆言轉頭道,“盧媽媽,我屋裡頭倒是有一瓶治療頭暈的丸藥,麻煩你跟着桃紅去拿一趟吧!”
盧媽媽心裡咯噔一下,朝着藺雲看了一眼,旋即道,“多謝大小姐。”
桃紅忙忙拉了盧媽媽出去。
屋裡頭瞬間安靜下來。
穆言一手輕輕替藺雲掖着被子,嘴角帶着淡淡笑容。
可這笑容卻讓藺雲莫名覺得有些害怕,甚至有種巨大的壓迫感朝着她壓下來,壓的她有些喘不上來氣。
穆言看着藺雲惶恐的眼神,忽然揚脣呵呵笑了一聲,開口道,“是不是因爲糰子的死把你嚇壞了?”穆言忽然說出一句尖銳的話。
她來之前就打算好了,這件事情她不迴避,若是藺雲痛快承認是她做的手腳,那說明藺雲還有救,可以給她改過的機會,可是藺雲若是死活不承認這件事情是她做的,那說明藺雲肯定沒有一絲絲悔過之意,既然不悔過,以後就只能爭鋒相對了。
穆言並不想樹敵,她希望藺雲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藺雲眼裡的驚恐一點點蔓開。
穆言伸手輕輕撥弄藺雲鬢角的碎髮,不等藺玉開口,她接着說道,“我聽聞天下所有的貓兒都討厭銀丹草,對不對?”
一聽“銀丹草”三個字,藺雲頓時驚出一身的冷汗的,冷汗在肢體上散開,慢慢變冷。
穆言又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雲妹妹想必知道吧,我過去十四年在穆府過的是什麼日子。那時候我總是在想,若是有一天我能過上安穩日子該多好啊,你不知道,那時候過一天的安穩日子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奢望……”
藺雲看着穆言的臉,支支吾吾道,“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穆言伸手輕輕撥弄藺雲手腕上的翠玉鐲子,慢條斯理道,“世人總是不知道珍惜,更多的人又貪心不足,貪心和不知珍惜這兩樣東西加起來,依我看造就的肯定不是成功,而是越來越悲慘的人生。與其讓自己越變越悲慘,還不如珍惜現在,珍惜咱們當下所擁有的,你說呢?雲妹妹……”
藺雲瞬間就明白了,穆言其實已經發現糰子故意傷了綠蕪的事情,所以,穆言是來警告她的。
藺雲把這種善意的提醒當成了警告。
她在藺家這麼多年,何曾受過這樣的警告?
藺雲瞬間惱羞成怒,冷着眼睛道,“你這些話我一句都聽不懂,當然,你覺得你在穆府過的委屈,你可以去和祖母和母親說啊,你和我說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