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小姐使勁兒的錘着自己的雙腿,叫道:“他就是怕自己損了臉面,自小就不讓我拋頭露面,從來都不讓旁人知道我是不懂自己行走的!以前我有個丫頭,爲了哄我開心,帶着我偷偷從家裡溜出去。我好開心啊,終於能有幾個人陪我說話了!可是,爹爹知道了此事,居然將紅兒活生生的打死!你知道麼?我聽得紅兒慘叫的聲音,恨不得把自己從這樓上扔下去!是我害死了紅兒,可憐的孩子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跟家裡的丫頭隨意的說話!她們同樣也避着我,若非有不能前來的事情,她們絕對不會靠近我!而我……也只能養一些小動物,讓它們陪着我!”
“可即便是這些可憐的小動物,爹爹也不放過,同樣也是生生的打死啊!”郝家小姐越說越說亢奮,聲音傳了老遠,而那桂樹上的兔子仍舊在蓄勢,好似極其沒有把握對付小黃和小黑,“你知道沒人跟你說話的滋味麼?你知道所有人都避着你的寂寞麼?你知道黑夜裡,你看着窗外,那低聲鳴叫的昆蟲都被你看起來高興的心情麼?”
“這個……”蕭華摸摸自己的鼻子,實在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很是文靜的女孩子心中有如此之多的苦楚!
“你知道麼?若非當年我知道了孃親的死因,早就暗自發誓要爲了孃親而活,絕不會辜負了孃親爲我捨棄的性命!我早就離開了這個世間,我早就離開了長生鎮!我實在是厭惡了這裡的一切,厭惡了沒有生機的生命!”郝家小姐淚流滿面了!
“唉!”聽到此處,蕭華心裡也是莫名的一酸,“這世間的愛,從不缺乏,無論在哪裡都能看到!在曉雨大陸如此,在藏仙大陸也是如此!在修士中有,在世俗之人中也有!”
郝家小姐流着淚。看着窗外的兔子,又是說道,“就當我生活黯淡無比的時候,我碰到了小玉。當時我只不過把它當做是一個可憐的小白兔,幫它包紮,幫它療傷,就跟以前所有的小動物一樣!但小玉跟別的小動物不同。它似乎懂得我說話,懂得我的所想,雖然它開始沒有跟我說話,可我已經喜歡上它了!我離不開它了。我瞞着爹爹留下了小玉,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好似懂得了它的話!你知道麼?那時候的驚喜絕對是我今生唯一的驚喜,那一日的陽光絕對是我今生最爲燦爛的一天!我從小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生的希望。從那一天開始……我有了新的生命!”
“唧唧……”那桂樹之上的兔子猛然爆發了,一股濃黑的妖氣從它的嘴中吐出,好似一個拳頭般的朝着小黑擊去!
“汪……”那妖氣看起來比之剛纔要強烈了數倍,正是兔子全力的一擊,可是就在小黑一聲犬吠之中,那黑氣一下子就是消散,如同遇到狂風一般。再看小黃大尾巴一甩。瞬時就到了兔子的身邊,同時又是一甩尾巴,“轟”的一聲作響正是擊中了兔子的後背。那兔子吐出了黑氣,已經縮小了極多,對於小黃的攻擊根本無法應對,兔子的身軀隨着重擊從桂樹之上擊飛,“彭”的一聲正落在蕭劍先前畫符的供桌之上!
兔子似乎極其虛弱,竟然躺倒在供桌之上幾下痙攣和抽搐。掙扎了想爬起來也是不能。而兔子使勁兒扭動自己的脖頸,竭力看向繡樓之處,那赤紅的眼睛竟然有淚了。
小黃和小黑又是飛速的落下,兇猛的朝着兔子撲去,正是如同一股黃風和一道黑電了。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的蕭劍突然醒悟過來,急忙叫道:“莫要傷它性命,莫要傷它性命!”
兩個小東西好似聽到了什麼聲音。身形都是落在了供案上空,一個憑空打了個滾兒!吐吐舌頭圍着供桌旋轉;一個則用大尾巴掃掃自己身上的毛,似乎在梳理剛纔撕咬時打亂的儀表。
“小玉……”郝家小姐真是心疼的叫着,伸伸手。憑窗而望,着實的泣血。
“汪汪……”小黑停下了旋轉,衝着兔子低吼,那兔子將目光從郝家小姐身上落回,也是低聲的嘶叫。
“求求你,道士哥哥……”郝家小姐又是哀求了,“小玉雖然是你所說的妖物,可它真的是……沒有害人之心啊!對了……”
郝家小姐似乎想起了什麼,就跟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說道:“小玉前幾日離開過長生鎮的,回來它就跟我說,要讓我趕緊離開長生鎮,說是長生鎮要有大麻煩,過不了幾日長生鎮就會生靈塗炭,再無人煙!我不敢怠慢,急忙把這個事情說給了爹爹,可爹爹居然不相信,還說我已經瘋了!要把小玉從我身邊奪走!若非是因爲爹爹派人過來危及了小玉的性命,小玉怎麼可能這樣發狂?我就不明白了,小玉這般好心的將消息傳回來,爹爹怎麼就不相信呢?他怎麼就覺得我帶着小玉是郝家的恥辱呢?他怎麼就覺得我想離開這個家呢!我是想離開,早些年就想,可爲了孃親,我要守在家裡,我不想讓那些二孃三孃的將家裡弄得烏煙瘴氣,看不到孃親的影子!”
“你的所想沒有錯!”蕭華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低聲道,“你所受的苦難已經很多,而你揹負的期望又是甚多!你不僅爲了自己而活,更是爲了那個替你而死的孃親活!所以你更應該活的比旁人好,比旁人精彩!”
“但是,你的生活不僅僅是你的生活,同樣又是你爹爹的生活!你是郝家的大小姐,那就必須要承擔郝家的名聲!你爹爹不讓你拋頭露面,不讓旁人知道你的雙腿不能動,不僅僅是因爲這是你郝家的名聲,更是你自己的名聲,是你的以後,是你的幸福!你不能僅僅從自己的觀點來看你爹爹的舉動,更要從你爹爹的角度來看他的所做。”蕭華依舊溫聲道,“你養的小動物沒錯,你爹爹開始並沒有理會你吧?估計也很是縱容吧?可是,後來不是有了變故麼?不是有家僕受傷麼?若非你爹爹怕你受傷,他怎麼會將那些小動物都是滅殺?而今又是數年了,你又開始豢養,你爹爹似乎也沒怎麼多問吧?”
“還有,你不會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坐在轎子上出去散心,從來沒有什麼學子帶着禮物前來看你吧?”蕭華想了一下又是問道。
“哼!”聽到此處,郝家小姐又是生氣了,怒道,“每次出去,爹爹都囑咐的緊,絕對不讓我從轎子裡出去!而且每次有學子前來,爹爹也都讓我坐在椅子上不能動彈!我明白,他是想將我早點兒嫁出去,而那些賊眉鼠眼的學子哪一個不是衝着爹爹的家產來的?”
“你還是隨我下去吧!”蕭華看看供案上的兔子,低聲道,“你的小玉並沒什麼性命危險,蕭道長的靈獸是有分寸的!”
“真的?”郝家小姐幾乎是喜極而泣的。
“我……我能走出長生鎮麼?”郝家小姐登時垂頭喪氣了。
“一切……皆有可能!”蕭華笑着,推着木輪椅,緩緩走出了繡樓,那繡樓的窗子宛若紙糊,隨着蕭華從半空中一步步的走下,郝家小姐若同跌落塵世的仙子!而她背後推動的蕭華,慈悲的臉上有種聖潔的光澤!
“啊!!”郝家小姐幾乎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從繡樓上飛下,那郝員外等依舊有些神智的人也幾乎驚愕,待得蕭華將郝家小姐推到郝員外眼前,郝員外都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的。
“郝員外!”蕭華笑着說道,“剛纔你家女兒的話你也是聽到了,你……有什麼要說的麼?”
“女兒啊!!”一看到女兒鮮活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郝員外忍不住大哭的,顧不得自己身上有些污穢,奔過去將郝家小姐抱在懷裡的,“爹爹對不住你!爹爹只顧着自己的面子,只想着給你最好的,只想着爲你安排好以後的生活,只想着讓你過上你孃親想讓你過好的生活,從來沒想過你的想法。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讓你出去麼?最爲主要的,不是我的面子,是你的婚嫁啊!若是人家知道你不能動彈,誰會娶你?若是貪圖咱家家產的,即便是入贅了,等爹爹老了,你還不是要受人欺負?你看看,爹爹今日都沒敢請長生書院的朱院長過來,那是因爲爹爹已經拜託他在學院中給你找個良配啊!這兔子的事情絕對不能讓旁人知道的!而且,你所說的那個被爹爹打死的丫頭,你盡看着她帶你出去了,淨看着她對你的好了,可你不知道的是,她仗着你對她的喜歡,在別的丫頭面前指手畫腳,還在府內府外說你不能動彈的事情,甚至……爹爹只所以將她打死,是因爲爹爹發現她要勾結惡賊想將你劫走啊,爹爹不得已而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