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奇人平三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想在一場戰鬥中取勝,首先要了解自己的長處與弱點。很多時候,瞭解自己比了解敵人更爲重要。只有瞭解了自身的特點,才能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優勢,揚長避短,以達到最佳的效果,每一個聰明人,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夜霜無疑就是一個聰明人,她能夠從修真界一路苦修而來,經歷了無數的艱辛與磨難,最終達到目前的境界,也足以證明了她的才華和智慧。夜霜是驕傲的,她從出生開始便擁有一顆驕傲的心,但是她並不自大,她懂得變通的道理,從來都不會讓情感來矇蔽理智。因此在這許多年來,夜霜很少吃虧上當,而那些成爲夜霜對手的人,也爲此而吃盡了苦頭。

陣勢這種東西,夜霜一直不怎麼在行,就如同魔道高手不善煉器一般,她對陣勢也沒有多大的興趣,而她在這個領域的水平也就極其有限了。別說眼前這座幻陣已經接近了幻陣的顛峰,就算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幻陣,夜霜都看不出其中的奧妙。說句不客氣的話,她根本就不懂陣法,那些所謂的陣勢法門就彷彿天書一般,讓夜霜望而卻步。像她這樣的情況,根本不可能通過正常的手段破解幻陣,如果強迫她使用夜雪擅長的方式,那麼夜霜必然會得到一個失敗的結果。

但是,不懂得陣勢不代表破解不了幻陣,夜霜能夠修煉到今天的境界,也絕不是空有虛名之輩。對於這個等級的高手來說,一法通,百法通,既然不能從正面解決問題,那麼便可以尋找其他的出路,一樣能夠達到相同的目的。

早在掌握了星源力之前,夜霜就摸索出一條適合自己的破陣之法。這種方法看起來有些愚笨,但是卻非常有效,就連夜雪這樣的陣法大家都不得不稱讚夜霜的機敏。衆所周知,魔道高手都是擅長煉體之術的高手,所以他們的身體靈覺要遠超於正道高手,甚至在某些感應能力方面,還具備了創造奇蹟的可能。

夜霜的特點非常的明顯,她對於能量的變化極其敏感。同種能量哪怕出現再小的偏差,都會被她準確地發覺。所以夜霜經常將體內的魔氣散佈到自己的周圍,以便增大自己的感知範圍。然後,她通過一些有規律的移動,來試探周圍空間的能量分佈狀況,從而推測出幻陣之中的真實情況。

這個應對幻陣的方法,具有很大的侷限性,倘若不是對能量變化極其敏感的高手,根本無法達到那些要求。而且在神界修煉的許多年中,夜霜也通過無數次的搏鬥與實踐,逐步完善了自己的手法,也驗證了強悍的感知能力一樣可以破解幻陣。現在,夜霜已經掌握了更爲強大的星源力,破解幻陣似乎也不再是一個困難。因此,當她進入了幻陣深處之後,便默默地運轉起體內的氣脈精核,將強大的無比的星源力貫注到身體周圍的空間之中。

楊無心與夜雪二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夜霜的身後,仔細地觀察着夜霜的每一個動作。雖說他們不會出手干預夜霜的破陣過程,可是依然要保持着警惕的心態。假如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變故,楊無心二人也可以及時地上前相助。漸漸的,楊無心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夜霜在幻陣中運用的步法看似雜亂無章,卻又蘊涵着玄妙的至理,動靜之間,恍若天成,進退之中,包羅萬象。看到這裡,他們二人算是徹底地放下心來,擁有如此的本領,夜霜破綻也只是個時間的問題了。

果然,當夜霜通過敏感的靈覺,掌握了幻陣內在的規律之後,這座看似強大的幻陣便徹底淪爲了擺設。隨後,夜霜的雙手連續在胸前變幻出數十種印記,散佈在體外的星源力場也呈現出實體化的狀態。空間之中流動的能量氣團彷彿盤旋飛舞的蝴蝶一樣,將整個幻陣包圍在其中。

“叱!破!”只聽夜霜一聽低喝,空間之中的能量頓時向四面八方噴涌了開來。肆虐的能量氣團不斷地衝擊幻陣中的每一個角落,並輕而易舉地攻破了其最後的防線。剎那之間,這座精巧的幻陣便消散於無形,而楊無心三人眼前的世界也徹底改變了模樣。

幻陣消失以後,那座殘破蕭索的市集再也不復存在,一座青竹建成的精舍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之中。精舍之前綿竹林立,溪水幽香,到處充滿了一派迷人的春guang。一見之下,楊無心三人便喜歡上了這裡,尤其是那清馨四溢的自然氣息,更是讓他們體會到了反普歸真的感覺。單憑這宜人的景色,就可以看出此間的主人是一個高雅之士。外表的殘破市集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假象,與眼前的竹林精舍實在沒有什麼可比的地方,如果因爲那潦倒的幻象而停步不前,那麼很可能會錯過了這個世外桃源。

“呀!這裡原來不是個破舊的市集,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景色!”破解了幻陣之後,夜霜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夜雪也是笑着讚道:“剛纔那座幻陣真是高明,不但藏幻於其中,甚至連表象都受到了影響。以咱們的修爲,都沒看出那個殘破市集之中的奧妙,真不愧是大師級別的水準!”

“能夠研究出這樣的幻陣,能夠營造出如此美妙的環境,看來這裡居住這一位了不起的高人呀!”楊無心笑呵呵地說道。

“哼!高人,高人!本姑娘就是要看看,這個高人究竟是什麼模樣?難道他還能長着三個腦袋、六條胳膊不成?”夜霜剛剛破解了幻陣,此時正在意氣風發之時,所以那種刁蠻任性的脾氣被髮揮得淋漓盡致。

“霜姐,你可不能這麼說呀!咱們來到了人家的門口,怎麼也要遵守客人的規矩,可別讓人挑咱們無禮哦!”楊無心搖了搖頭說道。

“切!哪有這麼多麻煩!咱們魔道高手就是喜歡直來直去、開門見山,反正都來到這裡了,還是去會會那位高人吧!”夜霜不屑地皺了皺眉頭,轉身朝着那座竹林精舍喊道:“喂!這裡的主人在家麼?有客人來訪!”

夜霜的話音剛落,就聽見竹舍之內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沒想到有貴客駕臨,平三有失遠迎,真是失禮了!”說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白衣青年憑空出現在楊無心三人的面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片七彩的霞光,映紅了竹林頭上的天空。

這個白衣青年出現之後,楊無心便開始瞧瞧地打量了起來。一見之下,楊無心不禁暗自喝彩,此人身形挺拔,四肢有力,劍眉朗目,長髮飄逸,一看便知是一個性格灑脫有心智堅定之輩。最讓楊無心感到驚訝的,是那白衣青年的眼眸,深邃之中彷彿看透了塵世浮華,幽遠之內又蘊涵了超脫時空的智慧。雖然楊無心此刻的修爲要超過對方許多,可是他根本看不透對方的內心,白衣青年的眼睛就像是一片無盡的汪洋,能夠容納下風雨雷電,也能泛起滔天巨浪。

僅僅是極爲偶然的一瞥,楊無心便對平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然了,從楊無心的表情與心態上也可以看出,他在直覺方面對平頗爲欣賞。眼前的竹林精舍,溪水藍天,無不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以及自然的清馨,一身白衣的平三站在這個平靜寧祥的世界之中,顯得格外相稱,他總是在不經意之間,便與周圍的自然融爲了一體。

“在下三人勿入此地,若有打擾之處,還請道友見諒。”楊無心笑呵呵地拱手說道。

“呵呵,哪裡哪裡,如此貴客來訪,平三榮幸之至,只是蝸居簡陋,入不了行家的法眼呀!”平三風度翩翩地微笑還禮,並瀟灑自如地做出個“請”的手勢:“三位道友若不嫌棄,還請進屋坐坐,站在這裡豈是待客之道?”

“正有此意!打擾道友了!”楊無心也不做作,欣然應允了對方的提議,他朝着夜氏姐妹微一頷首,然後搶先向竹舍之中走去。

片刻之後,楊無心三人與白衣飄飄的平三都已經坐在了竹舍之中。爲了表示自己待客的誠意,平三還拿出了珍藏許久的極品香茶。據說這種香茶的煉製過程極其繁瑣,需要兩萬七千八百六十九道工序,纔算是最終完成。煉製這種香茶至少要數萬年的時間,而且需求的材料珍稀異常,所以遍觀整個魔神界,都很難見到這種香茶的影蹤。至於有幸品嚐過香茶的高手,更是鳳毛麟角,所以楊無心三人今日有機會大飽口福,可謂是極其難得的事情。

說句實話,這還是平三第一次捨得用香茶來招待客人,以前就連他自己,都捨不得品嚐香茶的滋味。香茶的茶葉在魔神界中有價無市,除了神器之類的頂尖寶貝,就數它的價值最高。所以即便是平三這樣的隱士奇人,手中也不過藏有區區兩斤茶葉。偶爾饞蟲作怪之時,他便拿出茶葉聞上一聞,雖不能過足了茶癮,也能稍稍滿足一下饞蟲的需求。如果楊無心知道這些事情的話,他一定會感到受寵若驚,就算那些成名以久的天級上階高手,恐怕也沒有人享受過如此的待遇。歸根到底,還是因爲楊無心三人身上的獨特氣質,強大星源力不僅爲他們帶來了恐怖的實力,還完美地隱藏了他們的氣息。至少在平三的試探之下,完全都看不出楊無心三人的實力與境界。

說起平三這個名字,可能魔神界之中沒有幾個人會知道,但是若要提起他的綽號,恐怕結果就會徹底相反。也許沒有幾個人可以想到,在他那文質彬彬的外表之下,竟然還有一個充滿了霸道與狂妄的綽號——手眼通天!

是的,你沒有看錯,就是手眼通天!這不僅是一個響亮的綽號,更是一面飄揚的旌旗,他代表了無所不能,他代表了無所畏懼,而這個響徹魔神界的綽號,就屬於這個名叫平三的傢伙。

平三是一個修煉了上百萬年的高手,他也是當今魔神界之中修爲最高的幾人之一,在數十萬年之前,他就已經達到了天級上階的頂峰,再進一步便可以觸摸到神王界的大門。可是這最後一步,卻讓他空等了數十萬年。俗話說的好,行百里者半九十。每當你看到了終點的時候,往往纔會經歷最爲艱苦的磨難。平三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他在數十萬年之前就已經成爲了頂級高手,即便與當時的神界五大高手相比,也絲毫不會遜色。當時,他們分別代表了兩界之中的最高水平,也始終保持着一種相對的平衡狀態。

可是,後來的事情便超出了平三的掌握。隨着時間的不斷流逝,神界的五大高手接連做出了突破,他們相繼領悟了星源力這種恐怖的能量,並最終跨入了神王界的大門。而與他們處在同一等級之上的平三,卻彷彿突然失去了靈智,他在天級上階的位置上停留了數十萬年,也沒有看到一絲突破的跡象。也正是因爲如此,兩界的實力變得不再平衡,而魔神界也陷入了一個漫長的沉寂期。

爲了能夠儘快突破自身的瓶頸,平三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他暫時放下了修煉的執念,而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另一件事情之中。他在自己的失敗之中看透了一些道理,有時候太過執着並不是一件好事。當執着已經成爲一種負擔的時候,他的心境也會隨之出現裂痕。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轉移自己的視線無疑是一個聰明的選擇,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正是這個道理。

於是,平三完全拋下了心中的包袱,開始在魔神城中創立了一個小小的市集。他這個市集與衆不同,這裡從來都不會買賣東西,但是卻接待一些特殊的客戶。平三的生意渠道非常的廣闊,他自稱萬事通,打出了一個尋人找物無所不能的牌子。憑藉他百萬年來的閱歷與經驗,的確也可以勝任這項工作。而請他尋人找物也不是沒有代價的,他要索取的報酬也是隨着心情而變化無常。

憑藉着自身的實力,平三很快就在魔神城之中打響了名頭。而且登門造訪的高手越來越多,委託的任務也越來越難。甚至在這其中,還夾雜了一些故意惹事的傢伙,他們就是想要拆平三的臺,然後再看他的笑話。但是這些人全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因爲平三總是能成功地完成他們的委託。無論是多難的事情,不管是如何的刁難,平三都是在輕描淡寫之中,將所有的危機散化於無形。

由於平三的爲人十分低調,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不過隨着他的事蹟越傳越神,他的名頭也越來越響,因此最後他還是被人強行冠上了綽號,而那個霸道之際的手眼通天,正是對他最爲恰當的寫照。平三的工作性質就是尋人找物,而他的成功機率卻也是百分之百。如此一來,他絕對可以當得起手眼通天的名號,只要天地見存在的東西,就絕對逃不過平三的手掌心。

開始的時候,平三來者不拒,什麼樣的委託都會接下,並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不過時間一長,平三就覺得有些疲憊,畢竟魔神界之中只有他一人經營此類的生意,而那些委託似乎也是無窮無盡的。靜下心來,平三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現狀,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偏離了原來的初衷。

平三的初衷是突破自身的瓶頸,真正跨入到天神級高手的境界,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目的。他需要通過不同的角度去觀察世界,去借鑑一些新奇的經驗,並總結自己在每次任務之中的得失,從而來充實和提高自己。可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極度頻繁的工作讓平三忙碌異常,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太多的問題。這樣的話,他根本無法從任務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僅僅是在無窮無盡地重複着工作罷了,對於突破境界完全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一番思索之下,平三決定改變自己的處事方式,爲以後接受的委託設置一個衡量等級的條件。一個幻陣,一塊石碑,僅此而已。當時這些東西出現的時候,可能都沒有人會想到,就這麼一個小到不起眼的變化,爲平三減去了近乎九成九的工作量,也讓他的時間變得寬裕了起來。

魔神界之中的神級上階高手能有多少?能難倒那些頂尖高手的事情有能有多少?再加上那種級別的高手都比較好面子,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誰也不願意去求別人,這也無形中影響到了平三的生意。自從設立了那個幻陣之後,平三這裡就頓時清淨了下來。想想以前門庭若市景象,平三不禁感到一絲好笑。如果不是爲了早日堪破天道,他又豈會在意那些虛無飄渺的名利?修煉了上百萬年,所有的榮耀與恥辱他都曾經歷過,平三的內心早已被蒼茫的歲月淬鍊了千萬次,幾乎沒有什麼世俗的誘惑,能夠打動他那顆堅定的心。

神王界是他唯一的目標,也是他最後的執着,每當想起這個夢想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地方,平三的眼中都會燃燒起一團熾熱的火焰。人只要活着,就會有他堅持的東西,假若他心中的堅持毀於一旦,那麼他也就失去了繼續生存的意義。

楊無心這是第一次來到魔神界,以前根本不可能認識平三,然而他卻從平三的眼神之中讀懂了他的內心。那種似曾相識,似曾相知的感覺,讓他們兩個人,兩顆心,瞬間拉近了距離。楊無心可以清新地感受到平三心中的執着,也同樣體會到隱藏在執着之下的無奈與悲哀。

坐在竹舍之中,平三也從頭到腳地將楊無心打量了一遍。觀人無數的他,自問可以看透所有的世人,但是楊無心的出現卻動搖了他的信心,平三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睛,他不敢輕易確定,楊無心臉上的笑容究竟代表了什麼。像風?像雲?像光?像氣?平三說不清楊無心的氣質究竟是怎樣?

風無常,雲無相,光無形,氣無影!這些變化莫測的東西最是神秘不過,但有是擁有着無窮的吸引力。楊無心的眼神清澈而透明,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到他的內心。可是平三卻無法深看下去,彷彿在楊無心的內心深處,存在着一個虛空一般的漩渦,能夠將一切窺探的目光全部到捲入其中。

修煉百萬年的魔道修士,自是尤其獨到之處,平三僅憑自己的直覺就可以確定,夜氏姐妹一樣是難得一見的頂尖高手。即使是這樣,平三還是認爲楊無心纔是三人之中的首領。別看他的氣勢不是最強,他的威勢也不是最明顯,但他最接近自然。只有感悟了天道的高手,纔會擁有這樣的能量,而天道正是他長久以來一直在追求的東西。

對方的實力究竟有多強,平三根本無法猜測,因爲他看不透對方的深淺,也無法從直觀上進行精確地比較。不過大體上推測,就算他用出自己的全力,也未必能強得過眼前的三人,尤其是那個縹緲不定的楊無心,更是爲平三帶來的絕大的壓力。心中總是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着他,楊無心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所以平三幾乎在無意識之中,便將自己的重心放在了楊無心的身上。

磅礴純正的精神力從平三的體內散發出來,很快就將整個竹舍籠罩了起來。不過是眨眼之間,楊無心與夜氏姐妹就被包圍在那股精神力之中。而且從平三的重視程度上來看,楊無心無疑是佔據了首位。因爲平三釋放的大部分精神力,都是針對他而發出。

在這種壓力之下,楊無心三人依然面不改色,他們恍若沒有察覺到空間之中起場的變化,甚至沒有發出絲毫的能量波動。暗歎了一聲之後,平三毫不猶豫地將釋放出的精神力收回了體內。楊無心三人的心境之高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所以類似於這種程度的試探,根本就不會產生任何的作用。

與其自取其辱,不如早些收手。平三真是沒有想過,他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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