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華頓時有點惱羞成怒:“小東西,你是不是欠收拾?!”
青蘿坐到周先生旁邊,抱着先生的胳膊,對他示威。
接觸到周先生清冷平靜的眉眼,梅若華立即慫了,狠狠瞪了眼青蘿,用口型道:“臭丫頭,你給我等着!”
周先生開口:“梅先生,你且出去,讓我們說話。”
“好,我這就出去,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正好連午飯一起準備了。”瞧梅若華那拍馬屁的樣子,哪裡有一丁點一代神醫的風範?
周先生眼睛落在青蘿帶來的籃子上,言道:“這個是青兒帶來的,你拿去做了吧。”
難得周先生願意主動要吃什麼,梅若華激動的連忙點頭:“好好,我這就去!”
“嗯,做的清淡些,青兒愛吃。”周先生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對青蘿微笑道,“青兒中午留下一起用飯。”
梅若華提着籃子,腳下就是一個踉蹌。
敢情人家是給剛回來的學生準備的……
青蘿笑嘻嘻點頭:“好啊,先生。老梅頭,聽見沒有?我愛吃清淡的!”
梅若華氣的恨不得一爪子捏死她,然而周先生在前,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咬牙切齒的下去了。
他一走,青蘿也不再嬉皮笑臉,把一直抱在懷中的盒子,雙手遞給先生,鄭重道:“先生,這個送給您。”
周先生伸出一雙潔白纖細的手,接過來,打開盒子,表情有些驚訝,輕聲道:“高山流水的殘卷,你從哪裡弄來的?”
“是林瑾玉的,他說是他的母親,安然公主的遺物。”青蘿在周先生面前從來都是老老實實,有什麼說什麼。
“哦。”周先生看着殘卷,有些走神。
青蘿早就對先生的沉默清冷習以爲常,自顧自伸手拿她面前的果子吃。
周先生擡眼看見了,淡道:“洗了手再吃。總是不記得,你和李貝貝兩個吃東西總是沒規矩。”
聽到李貝貝三個字,青蘿吃不下去了,手慢慢停下來,抿了脣不說話。
“怎麼了?”
“先生,李貝貝她還沒回來……”青蘿擡起頭,眼睛裡有淚光閃過。
這是頭一次,她在人前表現出李貝貝這件事情,對她的傷害。
周先生微怔,遞過來一塊帶着清香的帕子,問道:“怎麼回事,慢慢說。”
青蘿抹着眼淚,結結巴巴把李貝貝的事情講了一遍。
周先生搖頭:“你不該利用了她,卻不告訴她。對待朋友,應該開誠佈公。”
“先生也覺得我做錯了?”
“沒有對不對,各人的選擇罷了。”周先生輕輕嘆了口氣,清冷的容顏沒有任何變化,“貝貝的性子,從一開始就決定她會比別人犯更多的錯。人各有命,不必強求。”
青蘿垂下頭,沒有說話。
她一直覺得,先生的人生態度有些消極,雖不知先生從前經歷過什麼,但她卻不願這麼想。
就算命是老天給的,未來的路總是捏在自己手裡,怎麼能隨波逐流?
周先生忽然問道:“你怎麼拜梅先生爲師了?”
青蘿擦了淚,齉着鼻子道:“我那次受傷是師父救的,他聽說我是先生的學生,就哭着喊着要收我爲徒……先生,他沒給你找什麼麻煩吧?”
“沒有。”她搖搖頭,“梅先生是我從前的一箇舊式,我也沒想到,這麼多年還能再見到他。”
青蘿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先生,便順着她問道:“先生怎麼會認識師父的?”
這不是她第一次問及先生的過去,先生總是避而不談。這次她也沒指望先生說什麼,然而先生沉吟了一會,慢慢言道:“那時我還年輕,就像你一樣的年紀,只是遠遠比不上你聰慧。”
她笑了一下,笑容極美,看的青蘿呆了呆。
周先生不是美人,只是有一股難言的清冷氣質。但剛纔那一瞬間,青蘿卻覺得,自己看到了這世上最美的笑顏。
“……那會不知天高地厚,”周先生的笑容很快消失,繼續道,“以爲自己能夠擁有整個世界,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除了自己,什麼都不曾擁有過。”
青蘿聽的有點迷糊。
這跟梅若華好像扯不上關係?
但先生願意說這麼多,已經十分難得了,青蘿也不敢再追問。
“先生,這個殘卷我練過幾次,我彈給您聽,好不好?”也不知爲什麼,看到先生孤獨冷清的樣子,青蘿就很想討她開心。
想來,梅若華也是一樣的感覺?
先生點頭:“好,自己去取琴來。”
青蘿忙去屋裡把取出一把瑤琴,端端正正坐在先生面前,對着琴譜,叮叮咚咚的彈奏起來。
她的琴藝是經過苦練的,早已經不需要先生的指點。
而周先生也沒有要指點她的意思,人坐在那裡,眼神卻不知飄到了哪裡。
等青蘿一曲撫完,擡頭等着先生誇獎的時候,卻吃驚的看到,從先生的眼角,慢慢滑落一滴淚。
錚——
因爲太過於吃驚,青蘿沒有控制好手下的力度,直接把琴絃撥斷了!
清脆的聲音,讓周先生回過神來,神色依舊平靜無波:“收起來吧,陪我用飯去。”
青蘿也不敢發問,忙忙收起斷了弦的瑤琴,扶着她向飯廳走去。
……
用過午飯,又陪着先生閒聊一會,跟老梅頭約好了下次上課的時間,青蘿便坐着馬車,心情複雜的往回走。
剛到村頭,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就傳了過來。
榮成探頭探腦:“誰家娶媳婦?”
青蘿搖頭:”不知道,先回家吧。”
到了家,村裡再小的八卦,也能從杜氏那裡得到第一手資料。
果然,她還沒從馬車裡爬下來,杜氏就迎了上來,只是臉色不好看。
“娘,怎麼了呢?”她以爲杜氏又惦記她的兒子孫子了。
“妞妞,你知道嗎,”杜氏一臉凝重,迫不及待道。“老宅那裡的美麗,她在縣裡當官了!”
“嗯?”青蘿停下腳步,覺得有些奇怪,“我怎麼沒聽說這事?”
按理說,她現在是一縣主官,無論誰下來任職,都得先知會她一聲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