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了幾個饅頭，你將就着吃一些。”
他的聲音混合着雨聲，傳入柳青蘿耳中。
柳青蘿沒說話，眼睛看着黑濛濛的外面，一動不動。
林瑾玉沉默一會，忽然低聲笑道:“說起饅頭，當年五夜差一點爲了半塊饅頭丟了小命呢。”
“爲什麼？”她側過頭，忍不住問。
“那年邊疆戰事吃緊，一場仗持續了半年多。偏偏朝廷那會也是內憂外患，拿不出更多的銀子及時籌集糧草，我們的隊伍到後面只能靠草根樹皮來充飢……”
林瑾玉低低的嘆了口氣，接着說，“後來突圍的時候，五夜帶着一支小隊保護糧草，那會……應該是僅剩的一點糧食了吧。”
“後來呢？”青蘿聽的入了神，不知不覺伸手拿了一個饅頭，慢慢掰着送到嘴裡。
“路上遇到伏擊，雖然大部分糧草都保住了，但五夜自己裝在身上沒捨得吃的半個饅頭，卻不小心丟在了包圍圈裡……”
“半個饅頭，他總不會要去拿回來吧？”
林瑾玉無聲的笑笑，接着說:“他確實是回去找了，結果被敵人發現，身上中了好幾箭。最後還是榮成冒死把他背出來的。”
柳青蘿捂住嘴，緊張道:“五夜哥哥沒事吧？”
剛問完這話，她就醒悟過來。
他們上戰場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五夜現在活的好好的，那會兒自然是不會有事了。
林瑾玉溫柔的笑道:“幾乎送掉半條命，揹回來一看，他手裡還捏着那半塊饅頭不撒手呢……”
“爲了半個饅頭，根本不值得呀！”柳青蘿搖頭。
林瑾玉沉默一會，輕聲說:“他是爲了我拿的。”
柳青蘿啊了一聲，不解道:“爲什麼，那塊饅頭很重要？”
“不重要。”林瑾玉搖頭，“只是五夜認爲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吃饅頭，偷偷給我留的。”
“那你都吃什麼？”
“野草，草根啊，和五夜他們吃的一樣。現在想想，味道還是不錯的。”林瑾玉的語氣很輕鬆，似乎還有點開玩笑的意味。
柳青蘿歪頭看了看他，半晌，言道:“身爲主帥，你竟然也沒東西吃麼……”
她難以想象，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林瑾玉，竟然也曾吃過那樣的苦頭。
野菜，她也曾經吃過，純粹爲了填飽肚子罷了，談何味道？
至於草根，連她都沒吃過，想來味道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以想象，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他們不僅要和敵人拼命，甚至還要忍受可怕的飢餓。
將士們的浴血奮戰，才能換得他們在家中安穩的挖野菜，種糧食呵！
“啊，饅頭，你也吃呀！”她纔想起來讓他吃，低頭一看，饅頭已經所剩無幾了。
居然都被她不知不覺吃完了。
她不禁有些羞愧。
“你吃吧，我喜歡看着你吃。”林瑾玉摸摸她的柔軟頭髮，柔聲說，“困了吧？還有一會天才會亮，你睡一會。”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嘴裡低聲吟唱一曲哀傷的曲子。
不知不覺間，倦意涌上來，再加上剛剛吃飽，青蘿閉上眼，很快睡着了。
……
她是被一陣光線刺醒的。
睜開眼一看，有陽光透過石縫照射進來。不知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
而她，居然靠在林瑾玉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身上甚至還蓋着林瑾玉的外衣。
林瑾玉靠着石頭坐着，微微垂下頭，睡的很安靜。
她稍稍轉頭，看着他。
他的側顏，從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曾被驚豔過。
如今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去，只見他長長的睫毛垂下，鼻樑筆挺，嘴脣微翹，肌膚如羊脂玉一般雪白光滑。
當真是面如冠玉，英俊至極。
“唔……”他的睫毛顫了顫，眉頭微皺，然後睜開了眼睛。
“你在看我？”他眨眨眼，瞳孔如寶石般。
“沒有。”
柳青蘿移開視線，伸手把包袱抱在懷裡，低聲說:“雨停了，我該走了。”
鑽出石洞，外面陽光燦爛，刺的她眯了眯眼。
她也不敢回頭看林瑾玉，擡腳就朝前走。結果走了兩步，她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因爲，她發現，她根本就不認得這是哪裡，也根本不知該朝哪裡走！
回過頭，林瑾玉正抱着胳膊，倚在洞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不禁有些惱怒。
“哈哈，這裡的地界屬於瑞陽縣。”他見她臉色有點惱，忙解釋道，“只要走出這片林子，再走上十來里路，就到了瑞陽縣城，那裡再去平陽縣城就不遠了。”
柳青蘿聽了擡腳便走。
林瑾玉跟上去:“哎，你就這麼走了，打算把我一個人扔這裡？”
“你認得路，自己回京都去吧，我還要趕路。”柳青蘿頭也不回。
林瑾玉委屈道:“好歹我也給你當了一晚上枕頭，你就這麼狠心？”
柳青蘿臉色一紅，猛的停下，轉過身，誰知腦袋正好撞到林瑾玉的下巴。
“哇嗚……”林瑾玉捂着下巴，痛苦道，“我說，你就算不想我跟着，也不用打擊報復吧？”
柳青蘿有些哭笑不得，“你，你跟我耍什麼無賴，趕緊回去！”
“那好吧，不過，我餓了，我又一向不帶銀子。”他攤攤手，一副賴上她的樣子，“而且我的饅頭都被你吃完了，你總得請我吃頓飯，讓我吃飽了再走吧？”
柳青蘿沒轍，只好妥協:“到了前面瑞陽鎮，我請你吃飯，吃完了你回你的京都去，我回我的平陽縣，行不行？”
他揹着手，挑眉道:“銀子在你身上，你怎麼說怎麼好。”
“無賴！”
柳青蘿恨恨的瞪他一眼，大步朝前走。
林瑾玉看着她的嬌小背影，微微一笑，把手指放在脣邊，吹了聲悠長的口哨。
片刻後，遠遠響起一聲馬嘶聲，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飛奔而來，停在了林瑾玉身邊，揚起一陣塵土。
他摸了摸馬頭，翻身一躍而上，趕上柳青蘿，朗聲笑道:“不知美人去哪裡，小生有沒有榮幸送你一程？”
柳青蘿羞惱瞪他:“無賴！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