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個小山一樣的沙石堆,老遠就能看見沙石料廠的中部確實有幾座臨時房,門口還停了幾輛比較值錢的小轎車。
尚春河一馬當先領着衆人,大步直奔那幾排臨時房。
巨大的沙堆因爲吸足了熱量,散發出來的熱力將周圍的空氣都蒸得有些烤人,越往裡走,感覺越熱。而且碎石機和幾輛大型剷車的轟鳴聲,震得人的耳朵都有些嗡嗡直響。
沙堆旁一輛剷車上的司機在倒車之際,看見尚春河他們氣勢洶洶地朝裡面闖。知道這些人肯定是給剛纔被打的村支書報復來了。探着光腦袋朝另一輛車裡的人喊了一嗓子。然後,猛的一打方向盤,開着巨大的剷車朝尚春河他們直開過來。另一人回頭看了一眼進來的這羣人,便跳下車跑進臨時房去了。顯然是去給他們的頭通風報信。
冒着黑煙的鋼鐵車身,轟鳴着衝到尚春河的面前十幾米處,才噶的一聲停下來。
光頭司機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拉着剷車的風擋架,探出腦袋,抖着滿臉的橫肉,高高在上的向尚春河吼着:“站住!你們什麼人?這裡不是你們亂闖的地方。”黑鍋底似地臉上一副極其囂張地神情。
NND的!我們是什麼人?尚春河身後還跟着幾個身穿制服的警察呢!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這些人的來歷吧!這個司機明知故問,顯然沒把這羣人放在眼裡。
尚春河一見這裡的人根本拿他尚春河不當幹部,不禁怒火中燒。好猖狂的一羣狗!臉色頓時氣得直髮青。不過,尚春河自持身份,還是強忍着滿肚子的火氣,用自己最溫柔的方式吼着。
“我是稻田鄉鄉黨委書記尚春河。你們這裡誰是頭?馬上叫他給我滾出來!”
光頭司機一見車下這個有些精瘦的幹部氣勢不俗,並沒被自己先聲奪人的驕橫態度嚇到,知道來者不善。口氣一軟揮着手說:“明哥正忙着呢,沒工夫陪你們聊天。沒什麼事情趕緊走吧!不然的話,等明哥出來,你們可就要倒黴了。”
哼!尚春河知道跟他廢話也沒用,鼻子裡哼了一聲,擡起腿繞過剷車,接着往裡走。
這時候臨時房的門裡已經出來了十來個人,全都光着膀子,趿拉着鞋,一臉的匪氣。這些人簇擁着一個三十多歲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迎着尚春河他們走過來。
剷車司機一見自己攔不住尚春河他們,便索性猛轟了幾腳油門,將剷車倒着開了一段距離,將英南他們讓過去之後,又把剷車橫在進去的路上,一副進來就別想出去的架勢。
人羣后邊的英南和邢傑,回頭望了一眼那輛剷車,眼中同時閃過一絲冷光,鼻子裡悶哼一聲,並沒有在意剷車司機的這個舉動。不過心裡都知道,今天這件事,想善了也不行了。
本來走在尚春河邊上的唐婭妮,一見臨時房出來的那羣人個個光着上身,滿臉的戾氣,似乎一羣飢餓的狼羣一樣。這個陣勢比起商場門口那夥人的氣勢野蠻了不知道多少,小心肝一陣怦怦直跳,感到有些害怕。先前那種湊熱鬧的頑皮心理,早就飛到爪哇國去了。不過,這時候後悔也晚了,只得拉着蘇婉茹的胳膊趕緊往後躲,直躲到邢傑的身邊,纔算感到有些安全感。因爲唐婭妮這丫頭可見過邢傑的彪悍身手,知道在他的身邊纔是最安全的。
兩羣人表情各異的往一個方向走,很快就遇到了一起。
“你們誰是這裡的負責人?”尚春河本身就是軍人出身,也見過一些陣仗,還沒有把這些看似牛氣哄哄的人放在眼裡。何況自己擁有鄉黨委書記的身份,堂堂正科級國家公務員,你們真的敢跟我動手動腳麼?
“我就是。你是哪一位呀?”那個黑臉漢子嘴裡叼着煙,下巴擡得老高,用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瞟着尚春河,一臉地狂傲和囂張,用懶洋洋地語氣和尚春河說話。
“我是稻田鄉的鄉黨委書記尚春河。你叫什麼名字?”尚春河見到正主,也開始對他不客氣。眼珠子一瞪,用冰冷地語氣,審犯人似地向黑臉漢子喝到。身上很自然散發出一股多年的一把手氣勢。
其實,黑臉漢子早就知道鄉里這羣幹部們,在沙石料廠的外邊呆着。不過,卻並沒有往心裡去。
因爲剛纔,黑臉漢子命人將那個稻田村的村支部書記打了以後,發現這羣人很快就來了。他本以爲馬上會有人過來和他說道說道,他已經做好了應付鄉幹部們的說辭。能幾句話遮掩過去更好,不能遮掩過去,和他們開打也無所謂。打架這種事情,黑臉漢子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從來沒當回事過。而且自己背後站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在這天馬縣,好像還沒有他們擺不平的事情。在他眼裡打傷幾個人根本並不是什麼大事。卻沒想到,黑臉漢子乾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也沒見什麼人來找他。那羣鄉幹部,只是都聚集在路邊交頭接耳,根本就不敢踏進沙石料廠一步。幾個警察也是在哪裡乾站着不動。
黑臉漢子這種場面見多了,明白這羣鄉幹部忌憚自己的勢力,原地不動在等援兵。自己沙石料廠裡有一百多人,都是自己的手下。就是全鄉的警察都來了,他也不怕。縣裡邊的警察差不多都是自己人,就更別提了。就是來了,也不敢對他怎麼樣。所以相當有把握的黑臉漢子見此情景,哈哈一陣狂笑,索性就叫回自己的人,該幹啥幹啥。自己和幾個親近小弟在簡陋的辦公室裡喝酒聊女人。
不過,黑臉漢子狂歸狂,囂張歸囂張,畢竟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人,一見尚春河報出自己鄉黨委書記的名號,便嘿嘿一笑。
“哎呦,原來是尚書記啊!失敬失敬!鄙人吳啓明,是四合公司的副經理,也管着這裡的廠子。我們這裡可是亂得很吶!尚書記怎麼有空到這個破地方來啊?要不,咱們屋裡說話?”吳啓明嘴裡挺客氣。可是,那神情和語氣根本沒有讓尚春河進屋的意思。
尚春河大手一揮,厲聲說道:“不必了。剛纔是你們的人將稻田村的柳書記給打了吧?你把人給我交出來!你也跟我們回去把事情說清楚!”尚春河怎麼聽不出來這小夥子在裝腔作勢,根本沒把他這個鄉黨委書記放在眼裡。所以也不跟他廢話了,開門見山地將來意挑明。
“嘖嘖,我說尚書記,你冤枉我們啦!我們可都是來這裡靠賣力氣掙錢的,混口飯吃而已,全是大大的良民吶!再說,就是給我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在你的地頭上撒野呀。你們說是吧?”吳啓明睜着眼睛說瞎話,一點不帶臉紅的。裝作一臉的苦瓜相回頭問身後的那羣人。
要說這個吳啓明的腦瓜子也真不是白給的,一見那個被打了的村支書沒在人羣裡面,就知道肯定是被送醫院去了。剛纔就這老頭一個人來的料場,根本就沒有別人看見他們打人。當事人又不在現場,還不由着他們胡說。所以,吳啓明眼珠一轉,就想來個死不承認。先拖一拖再說。
“是呀,是呀。我們都是好人,怎麼幹這種打架傷人的事情呢?尚書記,這事你可別賴在我們頭上。”身後的一羣人知道自己的老大在玩什麼把戲,也都跟着吳啓明起鬨。
說我們打傷了人,誰看見了?你一個鄉黨委書記,沒有證據,也不能隨便血口噴人吧!
靠!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尚春河沒想到吳啓明他們會跟他來這一手。耿直的尚春河一時間對他們這種無賴地流氓作風沒辦法,竟然啞口無言地愣在那裡。
吳啓明這是準備跟尚春河玩金蟬脫殼之計,只要當時不跟他們翻臉,非把人帶走。過了今天這一會兒,任何人再想翻舊賬,可不就是那麼容易的了。你要是不怕費事也行,那就調查吧。時間一長,不信你總有功夫耗在這上面。就是調查清楚了,好像打傷個把人,也不是什麼大罪吧?到時候隨便找個人頂缸,就能把你們打發了。
可是,吳啓明這幫人的一番話,卻立刻引起了尚春河一羣鄉幹部和村民們的騷動,那十幾個稻田村的村民更是氣得夠嗆。本來他們就是出於不忿,跟着尚春河他們幾個鄉幹部過來的。其目的,就是想親眼看看尚書記怎麼處置這羣橫行霸道的流氓們。同時,也是給鄉幹部們站腳助威來了。料場的人雖多,這些村民也不都是孬種。一看這羣人竟然信口雌黃、矢口否認曾經打過村支書,都是氣憤填膺。
一個滿臉鬍子拉碴的中年村民氣不過,閃出身來,指着吳啓明身後的幾個人喊道:“尚書記,他們胡說。我親眼看見柳書記被你們轟出來的。”
囂張慣了的吳啓明,一見連村民也敢跟他們叫板,眼珠子瞪着那個大鬍子,鼻子裡冷哼一聲,還沒等說話。身後的一個手下爲了討好自己的老大,噌的一下跳出來,惡狠狠地指着大鬍子的臉叫囂着:“你他媽算哪棵蔥?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打人了啊?”說着,就往大鬍子跟前湊合,一副要吃人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