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建坡哈哈大笑着,從辦公桌子後面走出來,連聲說了幾個好字。溫建坡自幼軍旅出身,扛過槍打過仗,上過戰場負過傷,又給軍區老首長當過貼身警衛員。且不說混跡官場二十幾年,就這些風裡來雨裡去的不凡經歷,就使溫建坡足以傲視一般官場中的同事和所有和平時代出生的小輩們。
溫建坡很清楚經過血與火的磨礪以及多年博弈官場的風雨,自己的眼神有多麼的犀利、多麼強橫的洞穿性。有多少同級別甚至職位比自己更高的官員,都不敢輕易的和自己的目光對視,都是一閃即過。而這小子竟然能夠在自己故意爲之的逼視下,堅持這麼長時間,不得不令溫建坡對英南刮目相看。
而且閱人無數的溫建坡,從英南短暫的言行舉止和略顯深邃、閃亮的眼神中,看出這小子的心性和心智,已經遠遠超越了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所應該持有的水準。老成持重中不乏睿智和精幹。見識過英南身手的溫建坡,同爲一個習武之人,更對英南有一種莫名地親近感。溫建坡心中不禁暗讚一聲:好一個風華青年!假以時日,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前途無量!
“坐吧!坐吧!”溫建坡走到英南的身邊,微微眯起精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反剛纔的冷峻和威嚴,親熱地讓英南坐下說話。
英南直到溫建坡的大手敲打在自己的肩膀上,才從懵懂中清醒過來。不敢違拗溫建坡的意思,嘴角一咧,幾個輕步,就走到寬大的黑色沙發前,穩穩當當地坐在沙發上。挺直的腰背稍稍有些彎曲,將雙手交叉,很自然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此時,英南的心境已經在幾個呼吸之間回覆自然平靜,眼睛淡定地望着轉身走到辦公桌旁的溫建坡,心裡暗自腹誹一句:老傢伙給我玩下馬威啊!不過,英南確實佩服溫建坡的氣勢,用眼睛就能把自己多年習武的心緒弄亂,除了自己的師傅之外,好像溫建坡是第二個人。
“嚐嚐這茶怎麼樣?這可是運昌那小子從老爺子那裡給我偷出來的。呵呵!”溫建坡親自給英南沏了一杯茶水,端到英南的面前。有些洋洋自得地炫耀着。
“謝謝,溫伯!”英南受寵若驚地連忙起身,雙手接過來。英南對茶道並不怎麼感興趣,可是將白色瓷杯的蓋子一掀開,就有一股清冽的植物香氣,撲鼻而入,那種清冽之氣鑽入腦海,令人神清氣爽,精神也爲之一震。對茶道近乎小白的英南也不禁發自肺腑的感嘆一句:“好茶啊!”
只是有點燙,還不能喝。英南迴手將茶杯放到茶几上,眼見溫建坡呵呵笑着已經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也就毫不客氣地從新坐好。
“那當然!這種特供龍井就是老爺子,每年也只有十斤的收成。呵呵!”溫建坡單腿一翹,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仍然笑眯眯地瞅着英南。
英南知道溫建坡嘴裡的運昌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唐運昌,至於老爺子是誰,英南不用動腦子也能猜到肯定指的是唐家第一人。
溫建坡先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之後又是一番過分的親熱,而且連番提起唐家,顯然表明是唐家的關係將兩個人的距離縮短爲零。同時也向英南發出明確的信號,他跟唐家的關係很不一般。短短几句非常隨便的家常話,溫建坡就十分隱晦地將他跟唐家的關係擺在英南的面前。
英南也是極爲精明之人,這些時日的磨礪早就教會了英南聽話聽音的本事。心裡對溫建坡要表達的意思也很清楚:小子,都是唐家的人,能幫到你的我一定會盡力。
有了這種近乎直白的暗示,英南要是還不懂事,也就太那啥了。之前,英南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隨着溫建坡的幾句話和一杯熱茶煙消雲散。看來溫建坡始終拿自己當成唐家的人,似乎更不計較自己這麼長時間沒有主動來看望過人家。
溫建坡這種寬宏大量的態度,使英南更覺得底氣足了一些。英南知道溫建坡時間有限,所以也不再廢話,直接切入主題。“溫伯,我目前有個公司,正在與另一個公司準備整合。可是今天,臨天城稅務部門稽查局的人突然跑去找茬兒,不問青紅皁白,就要封停我的公司。公司正處於關鍵階段,一旦執行封停,會對公司有致命的影響。還請溫伯費心,無論如何幫忙解決一下。”
英南儘量簡單明瞭的將事情講清楚。
溫建坡收起笑容,嚴肅地望着英南問了一句:“這件事是哪個在負責?”溫建坡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深諳其道。知道英南所說的事情絕非一般地稅務稽查案件,肯定另有內情。否則的話,英南也不至於求到他溫建坡這尊大神的頭上。搞企業的人如果連稅務部門都不能擺平,還想出來混!所以直接詢問重點。
這種公事公辦的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關鍵是看主管部門負責人的態度,如果沒有人揪住不放,無非是負責人一句話的事情。能嚴重到要請一個省委常委出面解決的地步,肯定英南所遇到的人背景來頭不小。
“是胡文良的老婆王美鳳。”
奧?溫建坡怎麼會不知道英南和胡家的恩恩怨怨,此事涉及胡文良,就難怪這小子走投無路來找他溫建坡想辦法。
溫建坡對王美鳳並不陌生,以這個婆娘的作風,在市委、市政府大院裡都是橫着走的女人,是不會把英南以及他一個小小的公司放在眼裡的。肯定是仗着自己身爲副省長老婆的身份,一去就會耍威風,有的沒的亂噴一通。有些事情,即使王美鳳不親自出面,她要是看誰不順眼,隨便放個屁的話,也會有人當真。拿雞毛當令箭使喚,爲副省長夫人打前站、賣力氣、出頭整人的大有人在。何況王美鳳還舉着公事公辦的大旗。這婆娘認定的事情,恐怕三分就有七分被坐實的可能了。溫建坡可以想象英南的公司所面臨的境地是何等危險。
以前因爲胡文良忙於省委層次的較量,無暇顧及其他。胡皋出事以後,胡文良一家始終沒有對此事做出反應。現在基於某種原因,胡文良不降反升,從溫建坡的心理上,也對沒能將胡文良一棍子打死之事耿耿於懷,但是,這是唐家都無可奈何的事情,他溫建坡再不情願也是無能爲力的。不過,因爲唐家的人在河東省越來越表現出強勢的一面,迫使胡文良平時在省委會上一直不聲不響的低調行事,夾着尾巴做人。但是,這不證明胡家的人就可以隨便任人揉捏,只是胡家的人暫時把爪子藏起來而已。英南連番撕破胡家和王家的臉皮,抽胡家的嘴巴子,他溫建坡一清二楚。胡家的人目前拿溫建坡或者其他人沒辦法,可是對英南以及下邊的人就不見得會顧及什麼,這小子出事是早晚的事情,這一點早就在溫建坡的意料之中。
胡文良能對英南容忍到現在,已屬不易。王美鳳此次出面去英南的公司找茬兒,很有可能就是個胡家開始報復的信號。不過他目前並不確定這件事背後是不是有胡文良的影子。如果只是王美鳳替兒子和她孃家的人報一箭之仇,此事很好周旋,還沒有什麼難辦的地方。反之,此事若有胡文良在背後推動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鬧不好連他溫建坡加上唐家也不敢說能順利擺平此事。
溫建坡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其中的七曲八彎。低聲朝門口喊了一嗓子:“小劉。”
門聲咔噠一響,那個秘書的身影很迅速的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領導有什麼吩咐?”秘書恭敬而又莊重的詢問溫建坡什麼事。
“去打聽一下…….”溫建坡頓了一下,扭頭問:“小南你的是什麼公司?”
“英達公司!”英南暗罵自己有些糊塗,趕緊告訴溫建坡自己公司的名字。
“奧,小劉。英達公司可能跟市稅務局有些矛盾,你去打聽一下具體的情況。我等着。”
秘書應了一聲,麻利地轉身出去辦事了。
英南知道溫建坡身爲省委常委,絕不會貿然做出什麼決定的。所以英南望着秘書的背影走出門去,回過頭來,理解的朝溫建坡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秦月那丫頭現在怎麼樣?”溫建坡爲了打發時間,很自然地問起秦月的事情。
“小月正在忙着拍電影呢,我也是很長時間沒見到她了。”提起秦月,英南心裡也是一陣子辛酸,神情不自覺地有些不自然。
“呵呵,好事呀!就是你們要勞燕分飛了。”溫建坡雖然不太感冒娛樂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他溫建坡也不是個頑固不化的老八板,時代在變,孩子們的興趣也是各有所好。他相信有唐運昌在暗中關注着他的女兒,想來秦月絕對不會吃虧的。再說,那畢竟是人家唐家自己的事情,溫建坡就是反對也根本無效。見英南的臉色有些糾結,作爲過來人的溫建坡,更明白這條東奔西跑的影星之路,對於熱戀中的男女兩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折磨。所以隨口調侃了一句,就不在這個話題上過分糾纏。
“聽說,最近臨天城裡鬧得挺熱鬧。龍虎幫被一個叫雙龍會的組織替代了。小南,你對雙龍會熟悉麼?”溫建坡說完,眼含深意地望着英南微笑。
英南猛地一聽溫建坡說起雙龍會和龍虎幫的事情,渾身一陣冷汗直冒。
靠!自己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人家是唐家的人不假,可是溫建坡還是整個河東省公安廳的廳長啊!對雙龍會的發展,他溫建坡是個什麼態度?他對自己和雙龍會的瞭解到底有多少?自己是雙龍會老大的身份是說還是不說?
英南頓時覺得背後有些溼漉漉地,自己今天是不是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