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這麼狠毒又這麼直接……到彷彿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手段卻最有效。
“他要散佈瘟疫?!”紅袖的臉色瞬間都白了一下。
金大姑姑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淡淡地道:“這種被圍城的時候,沒法去外地調來藥材,就算老金在這裡,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想法子儘量控制疫情。
南國公的人馬一定會逼迫城內百姓交出我們,或者說交出小魚,纔會提供藥材,如此一來,就算雲州城百姓們人心在我們這邊,但生死之事,誰又會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去站在我們這邊?”
楚瑜託着腮,譏誚地輕哼一聲:“所以啊,那個男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籌謀大膽又謹慎,還真是個將帥之才。”
宮少宸……果然是她平生之大敵。
她頓了頓,嘆氣:“畢竟就算要觸發瘟疫這種事情,也必須天時地利人和,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天時地利——雲州圍城,外物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曜司主力已不在雲州城。
人和——自然是南國公與他明目張膽的內外勾結。
若是少了一項,就算宮少宸真的弄出瘟疫來,以曜司的能耐要迅速控制局面也不難。
不得不說,宮少宸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致命殺招,比德川那個只知道強攻的蠢貨,高明瞭不少。
但是敵人的高明,只能給自己添麻煩。
“準備好了?”楚瑜看了眼金大姑姑。
金大姑姑朝着她微微一笑,點點頭:“準備好了。”
隨後,她輕輕地拍了下手,不一會火曜就領着一個低着頭的女子走了過來。
那女子跟着火曜對楚瑜行了個抱拳禮:“屬下見過小夫人。”
楚瑜看着她,微微挑眉:“擡起頭來。”
那女子恭謹地道:“是。”
隨後,她擡起了頭,朝着楚瑜一笑。
嬌俏明麗的大眼,眸子如同一雙墨玉雕成,靈動慧黠,瓊鼻豐潤嬌嫩的脣,無暇又燦爛的笑容,帶着紅塵的煙火氣兒,卻又似朝露晨曦一般生機勃勃。
不是楚瑜的臉,又是誰?
“屬下是月曜大人司下綠意。”
連着聲音都如同楚瑜一般無二。
楚瑜看着那張和自己幾無二致的面孔,託着腮,笑了起來:“月曜司下果然人才多。”
金大姑姑道:“宮少宸這次出手,也在三爺的預料內,所以早已命月曜備下了替身,綠意雖然是才模仿您不久,比不得紅零相似,但是要暫時瞞過宮少宸應當不難
。”
所以,只要拖住了宮少宸一段時間,就能爭取到讓楚瑜脫身的時間。
其實一開始,綠意原本是琴笙爲着楚瑜第一次離城的時候,備下安穩城內人心的替身。
但是當時情況危急,倭寇忍者四處殺人制造內亂,若非楚瑜本人鎮住了場子,控制場面,雲州城可能早就破了,替身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而楚瑜若是那種能拋下幾十萬同胞生死存亡給倭寇的冷酷之人,她也就不是楚瑜了。
那種情況下,但凡有點血性和良心的人都不會置之不理。
但是,現在,是到了替身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只要咱們人一撤,就會有人立刻打開北城門,讓百姓出城,同時封逸趕到的時候,也會想法子驅兵入城,如此一來,雲州城的城防就直接算是在南國公的手裡,就算宮少宸放出瘟疫,南國公就算爲了自己兵員的安危和名聲,他也不會坐視不理。”火曜道。
楚瑜點點頭,這是她和逸哥兒通過氣的。
“南國公雖然勾結倭寇,已經叛國,但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支持倭寇,何況他也不過是利用倭寇來對付琴笙罷了,總不至於就這麼撕破臉,南太后也不會饒了他。”楚瑜點點頭。
“紅零那裡,只要綠意能和她對上面或者看一眼她背上的圖,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綠意恭敬地道。
這也是當初琴笙命令月曜留下紅零一條命,將她送到宮少宸身邊的原因,她背上還有與楚瑜一樣圖,宮少宸哪怕就算知道這是個陷阱,也會捨不得就這麼毀了紅零。
天皇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一定會想法子將那圖完成,在紅零的背上刺上他手裡的圖。
“嗯……。”楚瑜看着綠意的面容,神思卻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麼。
“綠意纔是原本月曜司中要晉升紅字輩的第一人,執行過無數任務,也是下一任月曜的繼任者,她的手段和忠誠,請您放心,我們也會在外圍配合綠意,雲州城到底是咱們的地盤。”火曜看見了楚瑜的表情,便對着楚瑜正色道。
楚瑜頓了頓,看着火曜,微微蹙眉:“我不是在擔心綠意的忠誠和本事,但是……宮少宸那個人,我比你們更瞭解他,只怕……。”
“沒有什麼只怕。”金大姑姑這一次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楚瑜,神色嚴厲地看着楚瑜:“您知道逸哥兒快則明日,最遲後日早上就會和南國公一起抵達雲州城外,他們一來,咱們撤離的困難程度會直線上升,對於雲州的幾十萬百姓,我們已經仁至義盡,能做的都做了,我決不允許您落入賊人之手。”
楚瑜是三爺的命根子,曜司沒了,三爺還有新的曜司,但是楚瑜若是出事,三爺只怕也會出事,那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所以楚瑜絕不能有事
。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輕嘆了一聲:“金大姑姑,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沒有想要當聖母,拯救天下所有人。”
她苦笑了一下:“只是我擔心若宮少宸識破了綠意的僞裝,咱們撤離也不會順利的,綠意也會因此犧牲。”
“您放心,宮少宸不是三爺,就憑綠意的本事,短時間接觸,絕不會露陷,我們連綠意的背上都做好了僞裝。”金大姑姑再次正色道。
她頓了頓,復又淡淡地道:“三爺是曜司的領袖與信仰,爲了自己的領袖與信仰犧牲,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楚瑜看着綠意,見她眼裡的平靜,如此的理所當然,楚瑜也只搖搖頭苦笑,並沒有試圖去說服金大姑姑和綠意。
就算是在後世,一樣有無數人爲了自己心中的領袖與信仰付出一切。
“好罷,那咱們動作快。”楚瑜點點頭,又看向火曜和綠意,擡手握住他們的手,一字一頓地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咱們的人一個都不能少,既是同生死,共患難過來的,無路如何,我都希望這一次,不再失去任何人。”
金曜的離開,永遠是她心中的刺,雖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更像一個祈禱的願望,但是她依然相信活下去這個信念的力量足夠大。
火曜和綠意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裡看到熾熱與動容的光,他們齊齊對着楚瑜擡手抱拳:“是!”
琴笙若是所有人堅不可摧的信仰與神祇,那麼在楚瑜這裡,她心中彷彿從來沒有尊卑之別,認真地平視着任何人,她像家人與摯友的叮囑,卻更讓人暖心。
曾經不屑於她的平凡與不知天高地厚,眼中不知尊卑,在這一刻,卻纔覺得那種被人平視的親切感覺一樣地讓人動容。
……
金姑姑看着楚瑜,心中有些感慨,這個姑娘,從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到現在彷彿成長了許多,其實她從來沒有變,明珠本就是明珠。
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她看起來像是圓潤滑溜的魚兒,只是卻從來不爲任何人與俗世的規則改變自己的原則,有一顆溫暖而堅定的心。
正是這種小地仙兒一樣人兒,才能讓那九天上的無心神祇也被她拉下凡塵,染了溫暖的人間氣息。
她脣角浮起溫柔的笑,看着楚瑜。
“好了,咱們準備出發罷!”
……*……*……
日頭漸漸地西斜。
一輛馬車停在琴家繡坊前,趕車的是戴着斗笠的少年,他身邊甚至沒有帶一個人。
門房見了他,卻立刻進了門內通報,不一會就從裡面出來了幾個人
。
他大大的貓眼在看見站在門前等候的戴着披風,只露出下半張嬌俏臉孔的女子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你果然沒有走,哥哥的預料總是正確的啊,你怎麼,總是這麼爛好人呢,不就是幾十萬人嗎,中原大地人那麼多死那麼點人,有什麼關係,打仗哪裡能不死人的呢,士兵能死,普通百姓死一死也很正常啊?”
“那不如你們先死一死?”聽着少年漫不經心的話語,‘楚瑜’擡起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轉開臉,由着唐瑟瑟扶着她上了馬車。
少年嘆了一口氣,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的金大姑姑:“我說你們也真是太沒用了,就這麼任由她留下嗎?”
說罷,他搖搖頭,趕着馬車一路往前而去。
等着少年的馬車消失在遠處,“金大姑姑”面無表情地扯了扯脣角:“咱們走。”
說罷,她轉身徑自回了府邸。
不一會,又是幾輛馬車駛出了繡坊,隨後消失在夕陽下,只留下餘暉厲安靜非常的繡坊。
……
宮少司趕着馬車轉了幾個街道,路上還遇到了‘朝陽羣衆’巡查隊幾次盤查,但是‘楚瑜’一露臉,他們就笑眯眯地放行了,還非得給楚瑜的馬車裡塞了不少好東西吃。
“小姐姐還真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那種人,真讓人羨慕呢。”宮少司手裡也被熱情的大叔大媽塞了幾個雞蛋。
他有點受寵若驚地看着手裡的雞蛋半天,隨後問楚瑜:“我可以吃嗎?”
他大大的眼裡一派天真又有點怯生生的模樣詢問,像只瘦弱的貓咪在問主人要吃的。
‘楚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卻笑眯眯地剝開了一個雞蛋:“謝謝小姐姐,我吃掉了哦。”
說罷,他一邊吃雞蛋,彷彿在吃什麼從未吃過的美味一般,一邊趕車。
看得唐瑟瑟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做作!”
“你就不怕我們的人跟着你到你們潛伏的地方麼,就這麼肆無忌憚地趕車?”霍三娘有點興味地看着宮少司。
少年一邊啃雞蛋,把臉吃得鼓鼓地,不想小貓咪,倒像一隻松鼠,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當然不怕啊,哥哥說了,既然姐姐願意來,就沒有什麼好遮擋的了。”
因爲,既然已經屈服了威脅,自然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了。
‘楚瑜’等人互看一眼,都沉默下去。
不一會,他們就到了一處宅邸。
森田歲郎親自領着人等在門口
。
見宮少司趕着馬車來了,他立刻屁顛地迎上去:“您辛苦了。”
說着接過繮繩,又示意其他人將楚瑜迎接進去。
‘楚瑜’戴着斗篷一路進了院子。
她留意了下四周,發現這是一間三進的院子。
“來了?小女郎。”
一道有如金玉互相叩擊一般悅耳的男音響了起來,華麗的衣袍拖曳而來,帶着一種風流貴公子的氣息。
宮少宸含笑看向‘楚瑜’。
‘楚瑜’在院子裡站定了,淡淡地看着他:“來了。”
他款步上前,擡手輕輕地撫摸過她細膩的臉頰,又低頭輕輕地嗅聞了下她頸項間的香氣。
‘楚瑜’一動不動。
“你還真是……居然真的親自來了,我還以爲……你會派個紅零那樣的西貝貨過來忽悠我,然後金蟬脫殼呢,真是讓本公子感動你的心意啊。”宮少宸低頭湊在在她鼻尖上含笑道,目光幽幽地凝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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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這個楚瑜是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