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笙聞言,端着茶杯的手瞬間頓了頓,一滴滾燙的茶水濺了出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恍若未覺一般,只片刻之後,他便恢復了正常,長長的睫羽垂了下來,在白皙的皮膚上落下精緻莫測的陰影,脣角翹起一點笑來:“坐罷,上菜了。”
楚瑜莫名其妙地覺得他那要上的菜是——自己。
不一會紅袖便推開門,對着楚瑜和琴笙行了禮,隨後朝楚瑜眨眨眼,便起身領着端着菜的婢女們魚貫而入,開始佈菜。
一道道美味佳餚端上桌面,每一樣分量不多,卻極爲精緻,五菜一湯,卻剛好是兩人的量。
琴笙的生活習慣一貫極爲精緻講究,但卻並不愛浪費。
他夾了一筷子梅花魚擱在楚瑜的碗裡,微笑:“用吧,後日出發,到了海上新鮮的梅花魚不好隨身運去。”
楚瑜看着碗裡晶瑩剔透的梅花魚肉,隨後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去琉島要多久?”
琴笙道:“來回兩月餘是最少的,若是天氣不好,或者有事耽擱半年以上也是常事。”
楚瑜聞言,心思便飄到了別的事兒上——
若是一去半年,庭外甄試應當已經結束了,逸哥兒那樣真才實學之人,必定會甄選上罷。
也不知逸哥兒會被派到何處充任幕僚。
“封逸這次不與我們一同去琉島,很失望?”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楚瑜一驚,隨後瞥着他:“三爺倒是足不出戶,天下事卻皆在你掐指一算中
。”
這大神的耳目還真是無所不在。
但,看樣子,他應該還不知道宮少宸送的那些東西罷?
畢竟逸哥兒不打算跟着去琉島的事兒,算不得隱藏的秘密,即將出發,但他東西沒有收拾就是最明顯之處。
但宮少宸的禮物,卻是他們私下密談。
楚瑜拿定了主意,這事兒,還是告訴金大姑姑比告訴這尊大仙要好。
琴笙眸光幽微,波光瀲灩而惑人,卻隱有涼薄之意:“本尊小夫人的事情,自然要多上心一些。”
楚瑜聞着他身上那漸漸變得有些馥郁的香氣,屁股歪了歪,望靠着窗邊的通風口的方向坐過去了一點,免得那味影響到她太過。
等會一頓飯沒吃完,她就撲上去,把大仙給按在桌上了。
平白浪費一桌子好菜。
他心情不是很好,情緒纔會出現波動,他情緒這一波動大了,身上的香氣便會有變化。
這大仙兒大約並不知道他身上的這味兒的濃淡會出賣他的真實心情。
可他,爲什麼心情不好呢?
因爲逸哥兒?
楚瑜笑了笑,也學夾了一筷子魚肉擱他碗裡:“多謝三爺關懷,您老也多用點。”
琴笙手上筷子一頓,身上氣息又冷了兩分。
您老?
……
且說那頭楚瑜和琴笙兩人在房間裡用一頓膳用的波瀾詭譎,這一頭霍二孃提着個食盒,也拽着霍三娘正蹲在水曜的院子門外的大樹上——發呆。
“你自己要去找小情人,非拖着我幹嘛?”霍三娘看了半天戒備森嚴的水曜的院子,隨後沒好氣地踢了霍二孃屁股一腳。
霍二孃一把抓住樹幹,小心地避開頭頂上的蜂巢,同時屁股一擡,避開她掃過來的腳,冷哼一聲:“你丫一天到晚都慾求不滿的樣兒悶屋裡,也吃不到火曜,跟我出來散散心有什麼不好!”
霍三娘氣笑了:“你不就是怕你自己一個人潛進來,被人發現扔出去麼,有點出息行麼,城裡的小倌館裡隨便找一個不就那副妖豔的樣兒?”
水曜在他的院子里布置了人四處盯着,防的是誰,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麼。
霍二孃有點煩躁地扒拉了下頭髮,大眼一瞪:“你管我,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霍三娘卡了眼自家姐姐那樣兒,便嘟噥着道:“行,幫幫,當我欠你的!”
話音剛落,她足尖一點,拿了面巾矇住自己臉,同時飛身而起,落在了水曜院子牆頭上,影子一晃立刻飛奔而去。
她速度極快,一晃眼,只一道虛影。
但是這已經足夠。
對於曜司武衛而言,已經足已引起他們的警惕。
“有闖入者!”一聲細長的哨響,也不知從院子何處瞬間掠出十幾道青影,手持腥紅利刃與流星索,默不作聲地直朝着霍三孃的背後飛掠而去,但朝着她背後投擲過去的流星索卻殺氣凜然
。
院子裡也四角上線也立刻站上手持武器警戒的青影。
訓練有素和謹慎的程度看得霍二孃咋舌。
但是因爲警戒力量去了一半,對於霍二孃而言,已經壓力驟減。
她眯起深邃大眼,看了眼頭頂的蜂巢,擡手間一陣無色無味的煙霧便飄向了那院子裡。
不一會,便一陣嗡嗡之聲鳴動,一羣蜜蜂搖搖晃晃地追逐着煙霧飛向了院子。
“嗡嗡嗡——!”
“哪裡來的蜜蜂!”
“小心,蜜蜂蜇人!”
“啊——!”
看着院子裡亂成一團,霍二孃足尖一點,得意地笑嘻嘻地提着食盒趁亂飛掠進了水曜的院子。
她一進屋裡,便直奔水曜的房內。
只是還沒有進房,她便聽見一陣熟悉的細細的喘息和低吟。
“唔……唔唔……。”
“嗯……。”
霍二孃腳步瞬間停住了,臉上的笑也僵在臉上了。
不一會,一道略顯陌生的男音和水曜的聲音一同響起。
“忍一忍,我要進去了。”
“唔……啊……輕一點!”
“嗯,我會溫柔的。”
“啊……!”
那細微的嬌喘和呻吟,讓霍二孃聽得渾身冒火,深邃碧綠的大眼裡都是火氣兒。
她擡腳就直接踹在門上:“水曜,你這個混賬玩意兒……。”
只是門一開,她就呆了呆。
只見內間黃花梨的拔步牀上,水曜着上身趴在牀上,下半身看起來只蓋着一件單薄的銀色絲綢被單,柔軟的被單勾勒出他性感的臀線。
只是那場面卻算不得性感,甚至有點血腥——
水曜緊緊地抓着牀頭,他的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間,還有一個個腫脹的血泡,被單上還有點點血色。
由於他縛在頭頂的髮絲都有些凌亂狼狽地半散下來,半遮了他一貫妖豔的臉,所以霍二孃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單獨那露出一張精緻的小嘴緊緊地咬着一團帕子,咬得帕子上都有了血色,就能知道他的臉色絕對是一片慘白和扭曲的。
他的邊上做坐了一個長着一雙似笑非笑含情目,脣角彷彿永遠上翹帶着笑容的清秀娃娃臉的青年,那青年手上還提着一根長長的金針,正刺在水曜背上的血泡裡。
因爲霍二孃的闖入,他似驚了一下,手上的針一歪。
“啊——!”水曜瞬間低鳴出聲,聲音裡似帶着巨大的痛楚。
那青年卻沒有收針,只笑眯眯地手腕一轉,乾脆地又挑破了他背上的一個大血泡:“行,進去了,破了。”
原來,這就所謂的“進去了”
。
霍二孃嬌軀一震,知道她是想多了,隨後立刻把食盒一甩桌上,就衝到牀邊,看着水曜那慘不忍睹的背部,忍不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心肝,不是說了只受了鞭刑麼?!”
什麼鞭刑會讓人的背變成這種可怕的樣子。
水曜捏住牀頭的欄杆,手上青筋畢露,他僵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從痛楚中緩過神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他有些沙啞着嗓音,冷冷地道。
“你的背,是怎麼會這樣的?”霍二孃看着他那模樣,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所有的心疼和愧疚都化作了怒火,轉眼瞪着一邊坐着的娃娃臉青年。
水曜卻一撥自己凌亂的髮絲,露出他蒼白的面孔,面無表情地睨着霍二孃:“出去。”
那青年卻彎了完他那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目,一邊擦了擦自己手上血淋漓的長針,一邊似好心地道:“曜司星君失職,可大可小,這鞭刑亦有很多種,水曜受的也不算重,不過是純精鋼鞭浸了脫皮的藥水,痛是痛了些,但沒有傷筋動骨,也就是活活抽掉了這一層皮肉,長出來就好了。”
他頓了頓,笑容愉快地道:“只是長出來之前,會皮肉翻騰,血泡一一都要挑破,長的過程裡又癢又疼,不可輕易碰呢,一碰就要重新長血泡,要挑泡兒,所以記得這段時日要禁止房事喲。”
霍二孃臉色都白了,看着面前的人簡直想要弄死他。
這人是個什麼東西,這種令人毛素悚然的痛楚刑罰,在他嘴裡說出來卻像是一種愉快的遊戲一般。
“土曜,你夠了。”水曜冷冷地轉過臉:“送客。”
霍二孃立刻明白了面前的青年是什麼人了,她陰沉着臉:“聽到沒有,滾出去。”
水曜卻扯了扯脣角,半側了臉,淡淡地道:“我說的是你,霍二孃,出去。”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的氣氛都瞬間僵了僵。
………
水曜院落的騷動,立刻有人過來報了琴笙。
此時,琴笙和楚瑜已經用膳完畢,紅袖領人過來撤了碗筷,順便低聲琴笙身邊說了一下情況,只道霍三娘被逮住了。
紅袖的聲音不高不低,並沒有刻意瞞着她,只是神色有些詭異。
楚瑜聽着,輕咳了一聲:“那什麼,不是刺客,二孃大概是想去看看水曜的情況。”
琴笙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了罷。”
紅袖立刻頷首:“是。”
隨後她就立刻領着收拾完畢的婢女們離開。
一時間,房間裡就剩下兩人,氣氛寂靜而詭譎。
琴笙靜靜地品了一口茶,看向一邊的楚瑜,微微翹起脣角:“小魚,你說本尊若是想,便可以隨時來尋你,可算數?”
楚瑜大眼珠子一轉,笑咪咪:“想啥,喝奶?”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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