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氣得一雙眼眶子發紅。
羅紅橘這婆娘真會冤枉人,當初他們二房接老爺子,老太太過來住的時候,哪裡想到會有今天的好日子,再說了那時候,小姑子娘三人還住在破山神廟的。
他們二房捏緊褲腰帶,贍養兩位老人,如今反倒還被大房的人挑不是,馮氏心裡有些想不過味,更是十分的委屈。
“大嫂,你說這話是啥意思,你可不能胡亂冤枉人,當初接爹孃過來住的時候,我咋想得到蕖兒會出錢蓋院子給爹孃養老,那時候,小姑子娘三人還住在破山神廟吶。”
馮氏的話,句句在理,江雲山聽後,頓時覺得臉面有幾分掛不住,當初分家的時候,因他們大房扛下了贍養老爺子,老太太的事兒,所以就分了大頭,老二一房連地皮都沒撈到一塊好的,如今老二房的主動接過贍養老爺子,老太太的事兒,他們大房還找上門來鬧事,確實是有些說不過去。
江雲貴拽了拽羅氏的胳膊,低聲勸說道:“他娘,老二媳婦說的沒錯,咱們家不愁吃,不愁穿的,要不,這茬事便這麼算……了。”
羅氏側頭就狠瞪了江雲山一樣,嚇得他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喉嚨都打了哆嗦。
不依不饒道:“算了,咋說得這樣輕巧,他爹,你是傻了,還是腦門進大糞了,咱們贍養了爹孃這麼些年,老二房才接手多久,長蕖出錢蓋的那青磚大宅子,咋樣說,也輪不到老二房去住。”
羅氏七嘴八舌的吼完,江孝春也參合着道:“爹,娘說的話沒錯,二叔,二嬸才贍養了阿公,阿婆多久的時間喲,長蕖蓋的那青磚大宅子,再咋說,也輪不到二叔,二嬸去住。”
“可不是麼,有些人竟想佔便宜。”江孝林瞟了馮氏一眼,鼻子不對,眼不對的諷刺,完全未將馮氏當長輩看。
“爹,這檔子事情上,你可不能犯糊塗,咱們家贍養了阿公,阿婆這麼些年,花了糧食,花了錢財,理所應當住進那大宅子去,可不能讓二叔,二嬸佔了便宜。”
大房的人七嘴八舌說了一陣,馮氏總算是聽明白了。
大房的人這是眼紅了。難怪不得羅氏這婆娘想將老爺子,老太太接回去住,原來是在打蕖兒那宅子的主意。
蕖兒出錢蓋的房子,想給誰便給誰,羅氏這婆娘鬧這一出,還真是有意思得很,臉皮子比城牆轉角還厚實。
馮氏將事情的緣由弄明白之後,捏住掃帚的木把子,將掃帚往面前那麼一橫。
此時,她臉色帶了幾分怒意,瞪目盯着羅氏,半分不怯弱道:“大嫂,你說話做事可要有點良心,當初是誰要將爹,娘攆出門的,如今爲了那宅子,你倒是想將爹,娘接回去住了,這等沒皮子沒臉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那宅子是蕖兒出錢蓋的,蕖兒想要給誰,那是蕖兒的事情,大嫂,你可別忘記了,當初蕖兒,羽兒遭難的時候,你做大舅媽的是咋對兩個外甥的,你以爲將爹,娘接回去住了,蕖兒就會將宅子給你們。”
蕖兒的性子,她可是瞭解的,羅氏這婆娘想要打那宅子的主意,完全是白日做夢。
聽了馮氏的話,羅氏心裡有些打鼓。想起當初,將衛長蕖姐弟倆拒之門外,頓時之間,她心裡就沒了底。
側目,看了江孝春一眼,像是要需求江孝春的意見。
不待羅氏開口,江孝春便看着馮氏,道:“二嬸,你可別唬我娘,聽說那宅子得管幾十兩銀子,又寬又大,你和二叔不就是想霸佔嗎?你們一家子人打的什麼鬼主意,別以爲我們不知道,我娘,我爹好糊弄,我可明白得很。”
江孝春的話音剛落下,江孝林又接着道:“大姐,別跟這婆娘廢話,咱們今兒個是來接阿公,阿婆回去的。”
說罷,江孝林就邁開了步子,準備繞過馮氏,往竈房去。
馮氏瞧出江孝林的意圖,雙手一撈,將面前的掃帚抄了起來,橫着擋在江孝林的面前,怒道:“我看今兒個,誰敢進去。”
大房的人冤枉他們二房,他們頂多就是受一些氣,咬咬牙,嚥下去就沒事了,若是讓大房的人衝進竈房,沒準會嚇到老爺子,老太太。
老爺子,老太太都上了年紀,哪裡還經得住嚇。
江孝林見橫在自己面前的掃帚,頓時拉下臉來,怒目瞪着馮氏。
仗着自己的是漢子,力氣比馮氏大,便一把拽住掃帚的另一端,狠狠一拉,再一扯,下手毫不留情。
這一拉,一扯間,馮氏腳下沒踩穩,江孝林再突然鬆手,馮氏身子晃了晃,頓時失去了重心,然後聽得砰一聲悶響,她整個人都撞在了牆上。
羅氏站在一旁看好戲,瞧見馮氏整個人撞在了牆上,她心裡老得意了。
還是她家孝林有本事,腿粗,胳膊粗,有兩膀子力氣,不像老二房那書呆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成天成日只知道讀書,地裡啥活計也做不了。
江孝林將馮氏推倒,邁着大粗步,就繼續朝竈房而去。
俗話說,有什麼貨色的娘,就有什麼貨色的閨女,瞧見馮氏撞在牆壁上,疼得嘴角打顫,半天沒爬起來,江孝春也跟着心裡樂呵,衝着江孝林便道:“小弟,想必阿公,阿婆在竈房裡吃早飯,你趕緊去將他們扶出來。”
若是能將那青磚大宅子弄到手,往後她回孃家的時候,住着也舒服一些。
江孝軍在房間裡溫書,聽見堂屋有響動,擔心會出啥事情,趕緊將手裡的書卷放下,疾步走了過來。
一腳邁進堂屋,便見着馮氏靠在牆壁上喘粗氣,大房的幾口人像土匪似的,一個兩個杵在堂屋裡。
顧不上詢問大房的人,江孝軍幾步走到馮氏的身邊,伸手扶住馮氏,關懷問道:“娘,你沒啥事情吧。”
剛纔被江孝林推的那一把,馮氏的頭正好撞在了木牆上,額頭頓時腫起了一個大青包,撞得她頭昏腦脹,兩眼發昏,所以才半天沒爬起來。
馮氏扶住江孝軍的手站穩身子,緩了緩氣,道:“沒啥事情,就是撞了一下,軍兒,你趕緊去竈房看看你阿公,阿婆。”
“嗯,”江孝軍點了點頭。
“娘,您先靠着牆站一會兒,我這就去竈房。”
江孝軍扶馮氏站好,然後正準備朝竈房去,就見江孝林強拽着老爺子,老太太就過堂屋來了。
“孝林啊,你拉阿婆去哪裡喲,阿婆早飯還沒吃完呢。”吳氏一邊跟着江孝林走,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
老二媳婦煮的疙瘩湯,她才吃了小半碗呢。
只見江孝林左手拽着老爺子,右手拽着老太太,就像拽着兩個犯人一樣。
聽吳氏絮絮叨叨一番問話,他有些不耐煩回道:“阿婆,你還吃啥早飯,那疙瘩湯有啥好吃的,咱們先回家。”
江孝林是孫子輩,老爺子,老太太素來都極爲疼愛孫子,孫女,此刻,儘管江孝林說話,做事都很不地道,但是老爺子,老太太都還忍讓着。
待江孝林話落,老爺子問道:“孝林,我和你阿婆住你二叔家裡,你還拽着我們回哪裡的家?”
江孝林擡步跨過門檻,然後纔對老爺子,道:“阿公,你莫不是老糊塗了,當初分家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與阿婆跟隨我們大房一起住,回家,自然是回我們大房那邊。”
吳氏聽說,江孝林這是要拽着他們老兩口回大房那邊,頓時就停下了腳步。
想起在前些年在大房那邊過的日子,想起羅氏乾的那些事情,想起羅氏那張尖酸刻薄的臉,吳氏就覺得心裡發慌,心裡有些害怕。
如今跟着老二一房過活,她覺得日子過得很舒心,大房那邊,是絕對不能回去的。
“孝林啊,我和你阿公在你二叔家過得很好,就不回大房去了。”
江孝林可不那麼好說話。
爲了那青磚大宅子,今兒個,就算是用綁的,也要將這兩個老不死的弄回他們大房去。
想着,雙手再用力一些,一拉,老爺子,老太太年紀大了,拗不過江孝林的生拉硬拽,只好跟着跨出了門檻。
打堂屋裡一站,吳氏,江老爺子便看見大房的人杵在眼前,一個兩個的臉色都不甚好看,馮氏靠在牆壁上,頭上腫了一個青包,江孝軍則是露出一臉擔心。
吳氏瞧着馮氏額頭上的腫包,一顆心頓時就急了。
衝着馮氏就急切的問道:“老二媳婦,你這是咋的了,咋撞了這麼大個青包喲?”
馮氏見老太太一臉擔心,趕緊道:“娘,你甭擔心,我沒啥事情,就是不小心撞在了牆上。”
老爺子可不相信馮氏的話。
見他臉色嚴肅了幾分,視線落在江雲貴的身上,問道:“老大,你們這是要鬧哪樣?老二是你親兄弟,你作爲大哥的,不關照兄弟也就罷了,咋還帶着婆娘,媳婦打上門來了。”
江雲貴不語,默默的垂下頭。
羅氏聽了江老爺子的話,心裡可就不高興了,雙手叉在腰間,端足了潑婦罵架的樣子,尖聲尖氣道:“爹,你咋能這樣偏心眼呢,你這一碗水可得端平了,否則我可不答應。”
一碗水端平,若是當初一碗水端平了,老二一房就不會吃那麼多苦了。
聽了羅氏的話,江老爺子頓時覺得心裡堵悶得慌。這老大媳婦可真是沒良心啊,當初分家時,老二房可是啥好東西也沒撈到。
江孝軍見江老爺子氣得鬍子都打顫了,再瞧看羅氏一副囂張的氣焰,縱使平日裡,他的脾氣再好,此時也免不了發一次火。
扶好馮氏,轉目看向羅氏,道:“大伯孃,你說這些話,侄兒可就不答應了,當初分家的時候,宅院,你與大伯要了,江家的幾塊好地,你與大伯也分去了,就連圈子裡養的雞,鴨,豬,也分給你與大伯了,要說阿公,阿婆這一碗水沒端平,那也是偏向了你與大伯。”
念過私塾的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頓時堵得羅氏有些啞口無言。
羅氏說不過江孝軍,挑着一雙尖利的老眼,狠狠的颳了江孝軍幾眼。
江孝春見羅氏吃了嘴巴虧,便幫襯着道:“軍弟,長輩的事情,你一個晚輩,有啥資格插嘴。”
江孝軍將視線移到江孝春的身上,盯着她,諷刺的笑了笑。
“大姐,若是我都沒有插嘴的資格了,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更是沒有插嘴的資格。”
“你……”此刻,江孝軍心裡惱憤至極,毫不客氣,一鼻子堵向江孝春,江孝春哪裡吃過這等嘴巴虧,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緩了緩,良久之後,才道:“好啊,上了幾年私塾,嘴巴學厲害了。”
江老爺子一向看重江孝軍,心裡更是清楚,大房一家子都是些什麼人。
擔心事情鬧大了,江孝軍會吃虧,便出聲道:“夠了,吵啥吵。”這一嗓子端足了長輩的威嚴,嚇得江孝春哆嗦了幾下,再不敢多說半句話。
一嗓子吼完,江老爺子看向江雲山,道:“老大,趕緊帶着你婆娘,娃兒滾回去,我和你娘就住老二家裡,哪也不去了。”
待老爺子將話說完,江雲山拽了拽羅氏的胳膊,低聲勸說道:“他娘,宅子的事情算了,咱們還是回家吧。”
羅氏十分眼熱那宅子,心裡怎可能甘心。
自從聽了江孝春的慫恿,此刻,她一門心思惦記着那大宅子,江雲山剛纔說的話,那是一字一句都聽不進去。
狠狠瞪了江雲山一樣,怒道:“不能算,咋能算了,老二一家想撿便宜,老孃可不答應。”
雙臂叉腰,幾嗓子吼完,江雲山已經默默的閉上了嘴巴。
江雲山不做聲了,羅氏這才挑目瞪着江老爺子,道:“爹,你別怪兒媳婦說話不中聽,你就是偏袒老二房,如今小姑子家有錢了,長蕖那丫頭出錢蓋宅子給你和娘養老,你們就巴貼着老二房過活,不就是想將那宅子過給老二房麼?”
羅氏七嘴八舌的繞完,江老爺子氣得身子晃了晃。
原來老大一房打的是這個主意啊,難怪會有這樣的好心,想將他與老婆子接回去住,老大一家子,可真是孝順得很吶。
越想,江老爺子就越發覺得心寒,氣得身子晃了又晃,險些沒站穩,栽倒在地上。
江孝林見老爺子晃晃悠悠的,害怕出個啥不好的事情,不但沒有去攙扶老爺子一把,反而在這時候鬆開了手。
幸得江孝軍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將老爺子扶住了,關懷問道:“阿公,你沒啥事情吧。”
“老頭子,你可別嚇我喲。”瞧着江老爺子晃晃悠悠,直喘粗氣的模樣,吳氏嚇得抹了兩把淚,撲到老爺子的身旁。
老爺子臉色不甚好看,煞白煞白的,緩了許久,纔出聲:“老婆子,你哭啥,軍兒還沒考上秀才,還沒考上舉人,我咋捨得死。”
羅氏見江老爺子還能說話,心裡跟着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她可不希望這老不死的出事,若是今兒個,這老不死的真氣死了,那宅子的事情鐵定沒戲了。
想着,見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吳氏的手,道:“娘,跟我回家去,我這就找大夫給爹看病。”
說完,轉而吩咐江孝林,道:“孝林,將你阿公攙扶好,咱們回家。”
羅氏生拉硬拽,江孝春也在一旁幫忙,吳氏哪裡經得住兩個女人拉扯,一時就覺得頭昏。
“老大家的,孝春,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馮氏瞧見羅氏,江孝春母女倆拽着老太太不放,忍住額頭上的陣痛,抄起地上的掃走就撲身過去。
“殺千刀的惡婆娘,爲了宅子,你就記起爹,娘了,看我今兒不打死你。”
馮氏氣極,抄起掃走撲過去,看準羅氏的屁股,就狠狠的拍打下去。
羅氏屁股上吃了幾掃帚,心裡頓時鬼火冒,她嫁到江家二十多年,素來只有她欺負馮氏的份,哪裡曾吃過馮氏的虧。
“臭婆娘,你敢打我,老孃和你拼了。”
罵罵咧咧之間,擼起兩條粗膀子,一手抓住馮氏手裡的掃帚,兩人搶啊,扯啊的,鬧成一團。
堂屋有些狹窄,八個人站在屋子裡,已經佔去了半邊面積,這一打起來,手腳活動不開,砰砰一陣亂想,頓時就撞倒了不少東西,竹簍子,簸箕,鋤頭,鏟子亂七八糟倒了一地。
這廂,江孝林拽着江老爺子不放手,江孝軍攙扶着江老爺子,與江孝林糾纏在一起,哥倆誰也不讓誰。
衛文水見場面亂成一團,頭皮一陣發麻,心裡火急火燎的,頓時就沒了主意。
拉拉扯扯一陣子,堂屋裡鬧哄哄的,吳氏先覺得頭腦發昏,緊接着,眼前一黑,倒頭就栽倒了地上。
馮氏,羅氏,江孝春見老太太一閉眼,暈倒在地,頓時就嚇得停了手。
羅氏,江孝春愣站在一旁,看着老太太一動不動倒在地上,一時心裡沒了主意,瞪眼乾望着。
馮氏趕緊丟了手中的掃帚,撲身到老太太的身邊,雙手一撈將老太太扶起來,抱在懷裡,心急如焚道:“娘,你咋的了,你可別嚇我喲。”
馮氏喊了幾聲,卻還是見着老太太緊閉着雙眼,臉色煞白煞白的,根本就沒有清醒的跡象。
江孝林聽見馮氏的聲音,扭頭一看,見老太太昏死過去了,嚇得也趕緊收了手。
江老爺子見吳氏一動不動躺在馮氏的懷裡,心裡着急得不得了,氣得他嘴角花白的鬍渣子抖了抖,緊接着,猛烈的咳嗽了兩聲。
江孝軍趕緊將老爺子攙扶到老太太的身邊。
“老婆子,你這是咋的了,可不要嚇我。”江老爺子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喘了幾下,然後才盯着面色煞白的吳氏道。
見吳氏此時這番模樣,江孝軍心裡十分不好受,氣得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大房的幾口人知道惹出了大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默不作聲了,特別是羅氏嚇得一張老臉瞬間失了血色。
若是今兒老太太真有個三長兩短,小姑子那邊一定會找上門來。
羅氏不害怕江氏,但是卻害怕衛長蕖,只要想到那丫頭陰深深的眼神,她就覺得後背發寒,脊背僵硬。
“他爹,現在該咋辦?”羅氏靠到江雲山的身邊,輕輕拽了拽江雲山的胳膊,低聲問道。
惹出了事端,不好收場了,這倒是想起了江雲山這個一家之主。
畢竟是生養自己的老爹,老孃,見着吳氏昏死,江老爺子一臉煞白,江雲山心裡其實也不好受,他狠狠瞪了羅氏一眼,怒道:“都是你這臭婆娘惹出的事情,現在問我咋辦,我咋知道呢,你這婆娘不是很厲害麼,自己惹出的事情,自己解決去。”
若是平日,江雲山是萬不敢用這種語氣與羅氏說話,此時是真的怒了。
羅氏見江雲山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心裡有些發虛,轉而看向江孝春,問道:“春啊,現在該咋辦呢?”
把老太太氣昏死過去,江孝春心裡也害怕得緊,羅氏這麼一問,她許久才緩過神來,一把抓住羅氏的手,小聲道:“娘,宅子的事情,咱們還是緩一緩,今兒先回去。”
“嗯,對,先回去,娘聽你的。”羅氏被嚇得六神無主,此時,江孝春說什麼,便聽什麼。
說罷,母女二人便互相攙扶着,戰戰兢兢準備離開江雲貴家。
江孝林見苗頭不對勁,也趕緊跟了出去。
這一走,大房的幾口人,就只剩下了江雲山,江雲山杵在堂屋裡,盯着老太太看了半響,微微嘆息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搖頭嘆氣的離開了。
馮氏抱着老太太,又晃了半天,喊了半天,卻還是不見老太太醒過來。
馮氏急了,江老爺子也急了,這時候,江孝軍突然想到了什麼,對馮氏道:“娘,趕緊掐一掐阿婆的人中穴,上嘴皮的位置。”
“一般昏迷不醒,掐一掐人中就能醒過來。”
掐人中,這法子簡單,管用,許多農村都知道這法子。
“誒,娘這就試試,”羅氏應承了一聲,道:“瞧娘都急糊塗了,倒是將這個法子給忘記了。”
說話間,馮氏使了些力氣,按住老太太的人中穴,掐了下去。
這一指掐下去,就見老太太的眼皮子動了動,卻仍就沒醒過來,繼續掐了幾下,還是沒醒過來。
馮氏心急如焚,心裡嘀咕:這樣嚴重,得請個郎中來看看啊。
於是便與江孝軍,道:“軍兒,你腿腳快,趕緊去趟十里村,讓蕖兒安排馬車去鎮上請個郎中來,你姥姥上了年紀,可拖延不得。”
江孝軍應了馮氏一聲,幾步走出了堂屋,然後拔腿就開跑,像一陣風似的朝十里村而去。
九里村到十里村不過一里路的腳程,江孝軍不帶歇氣的,一口氣直接跑到了新宅院的門口,顧不上喘氣,推門就直接進了宅院,熟門熟路往花廳跑去。
剛用過早膳,衛長蕖,江氏正好坐在花廳裡歇息。
春桃,春禾姐妹倆收拾了飯桌,抱着一疊盤盤碗碗,正準備出花廳去竈房,兩人走到花廳門口,趕巧遇上江孝軍急匆匆跑進來,三人差點就撞了個滿懷。
“表公子……”春桃,春禾趕緊側身退到一邊,將門口讓出來,見是江孝軍,便打了聲招呼。
江孝軍心裡火急火燎的,哪裡顧得上兩個丫鬟,一聲不應,便朝着江氏與衛長蕖跑去。
衛長蕖聽見門口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側頭一看,第一時間便發現江孝軍的臉色極爲難看,起身問道:“表哥,你急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何事?”
衛長蕖這麼問,江氏一顆心也跟着揪緊了,站起身來,眼神急切的盯着江孝軍。
“軍兒,你一路跑來十里村的?到底發生了啥事情,連口氣都不喘一下。”
江孝軍挑眼看着衛長蕖與江氏,大氣還在呼呼的喘着,便迫不及待對衛長蕖道:“蕖兒,小姑,趕緊安排馬車去鎮上請個郎中,阿婆……阿婆,她昏死過去了。”
江氏聽說吳氏昏死過去了,心裡一着急,頓時之間,一股氣血從胸口處急竄上來,直接衝到腦門處,緊接着,她眼前一昏,雙腿發軟,一個沒站穩,身子晃了幾晃。
衛長蕖察覺到江氏不對勁,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道:“娘,姥姥一定會沒事的,你先彆着急,自亂了陣腳。”
情況有些緊急,顧不上多問江孝軍,衛長蕖轉目看向素風,吩咐道:“素風,你去準備馬車,我們立刻去九里村。”
“是,小姐。”素風領命,才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出了花廳。
“穀雨,你去一趟靈泉上別院,讓驚雷下山來。”接着,吩咐穀雨道。
穀雨的輕功極好,跑一趟靈泉山別院,比坐馬車更快。
一聲即落,只見眼前一抹纖影一閃而過,再看,花廳內,哪裡還有穀雨小妞的身影。
江氏,江孝軍從未見過素風,穀雨二人施展武功,此刻得見,頓時驚愣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之後,衛長蕖又吩咐春禾去田地裡通知江雲貴一聲,自己則與江氏,江孝軍先行一步往九里村而去,江雲貴駕了牛車,待會兒慢慢追上來便是。
素風知道衛長蕖,江氏心裡着急,一路上,便將馬車趕得又急又快的。
兩盞茶功夫不到,幾人便趕到了江雲貴家裡。
馬車剛停穩當,江氏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馬車,然後疾步匆匆往老太太,老爺子的房間而去。
衛長蕖,江孝軍跟着下了馬車。
一路上,江孝軍已經將事情的經過與衛長蕖細細的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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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羅氏,江孝春剛纔的所作所爲,衛長蕖眼底泄溢出一絲絲冰冷的寒光。
這一陣子,日子過得太平靜了,倒是她疏忽了,將羅氏這隻跳樑小醜給忘記了。
衛長蕖剛跳下馬車,便見凌璟一襲月錦銀袍,迎面朝江雲貴家宅子走來,驚雷,閃電二人緊隨在他的身後。
凌璟徐步走到衛長蕖的身邊,垂着一雙古墨色的眼眸,視線落在她隱隱擔憂的巴掌小臉上,溫聲道:“蕖兒,不必擔心,有驚雷在,老太太不會有事的。”
“嗯,”衛長蕖點頭,淡淡道:“咱們先進去吧。”
隨後,江孝軍便領了幾人進屋。
房間內,只見吳氏雙眼緊閉躺在牀上,臉色煞白的可怕,江氏撲在牀頭上,緊握住吳氏的手,一個勁兒的抹眼淚,馮氏也好不到哪裡去,此時,她坐在牀尾上,兩隻眼眶子都已經紅了。
江老爺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色也不甚好看,時而咳嗽幾聲。
聽見門口有腳步聲傳來,馮氏從牀上站起身來,見是衛長蕖,剛收住的淚珠子,頓時又決堤了,一顆接一顆的滾落下來。
“蕖兒啊,都是二舅媽沒用喲,沒照顧好你姥姥。”
衛長蕖走到馮氏的身邊,道:“二舅媽,這不怪你。”語氣頓了頓,挑目朝牀上看了一眼,繼續道:“二舅媽,你先彆着急,先讓驚雷給姥姥看一下。”
驚雷走至牀前,江氏起身,將牀頭位置讓給驚雷。
驚雷給老太太把了脈,然後才與衛長蕖道:“衛姑娘,老夫人只是一時氣急攻心,加上上了些年紀,所以一時半會兒纔沒能醒過來,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
江氏,馮氏,江老爺子,江孝軍聽了驚雷的話,之前心中懸着的那塊大石,總算是放踏實了。
只見馮氏雙手合十,嘀咕道:“阿彌託福,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我施上幾針,不消片刻,老太太自會甦醒過來。”驚雷取出銀針,一邊尋着穴位,一邊淡淡道。
衛長蕖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驚雷施針,只見他施針的手法乾脆利落,恐怕是閉着眼睛都能捏準人身上的每一處穴位。
幾針紮下去,不消片刻時間,果然見吳氏慢悠悠的睜開了雙眼。
驚雷見老太太轉醒,便收了銀針。
江氏,馮氏瞧見吳氏睜開雙眼,姑嫂兩人頓時喜極而泣,都撲到牀頭上看着吳氏,馮氏抹了一把淚花子,先開口道:“娘,你可算是醒過來了。”
吳氏躺在牀上,瞧見幺閨女,二兒媳婦都紅着兩隻眼眶子,慢慢開口,虛弱道:“老二家的,霞,你們哭啥呢,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衛長蕖聽吳氏的聲音很虛弱無力,便對江氏與馮氏,道:“娘,二舅媽,姥姥剛醒過來,精神還不怎麼好,先讓她獨自休息一會兒。”
江氏,馮氏聽了衛長蕖的話,這才叮囑了吳氏幾句,趕緊閉上了嘴巴。
見老爺子的臉色不甚好看,衛長蕖又讓驚雷給老爺子把了個脈。
好在把了脈之後,老爺子,老太太都沒什麼大問題,最後,驚雷交了一瓶藥丸子都馮氏的手上,告知:每日給老爺子,老太太服上三粒,吃五六天便可痊癒。
這廂,驚雷剛替老爺子,老太太瞧完病,宅院內就響起了兩聲黃牛的叫聲。
衛長蕖心知,是自個那二舅趕回家了。
老爺子,老太太需要靜養,便留了江氏在房間裡照看老,其他人便都出了房間。
衆人剛踏出房門,便見過江雲貴滿頭汗水,一臉着急的朝門口走來,見了衛長蕖,就急切的詢問道:“蕖兒,你姥姥咋樣了?”
衛長蕖見江雲貴一臉着急,當即便道:“二舅,你不必擔心,姥姥,姥爺都好好的,此刻,姥姥已經醒過來了,我娘正在房裡照顧着。”
待衛長蕖將話說完,馮氏看着自個的男人,接過話道:“他爹,咱娘能這麼快醒過來,多虧了凌公子,驚雷公子,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前刻,因爲心裡太過火急火燎,江雲貴倒是沒怎麼太過留意凌璟,驚雷,閃電三人,聽了馮氏的話,他這才轉了一下眼珠子,視線落在凌璟三人的身上。
江雲貴盯着凌璟看了一兩眼,便將視線錯開,他只覺得眼前這位凌公子貴氣逼人,實在是不敢盯久了。
“凌公子,我真不知道該咋感謝你,上次山洞塌方,你救了蕖兒,這次又救了蕖兒她姥姥,凌公子的大恩大德,我江雲貴一定銘記在心。”
待江雲貴話落,凌璟微微側目,兩道視線落在衛長蕖那張巴掌小臉上,勾脣一笑,良久之後才與江雲貴道:“不必客氣,蕖兒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蕖兒在意的人,便也是我在意的人。”
這句話是在赤裸裸的告訴江雲貴與馮氏——璟爺喜歡蕖兒,愛屋及烏啊。
凌璟淡淡悠悠的話音落下,江雲貴,馮氏對看一眼,夫婦倆再同時看了看衛長蕖。
衛長蕖只覺得雙頰有些微熱,避開江雲貴與馮氏的視線,不着痕跡的瞪了凌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