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字脫出口,芍藥將頭垂得更低,半眼不敢瞧竇清婉的臉色。
竇清婉聽了芍藥的話,依舊靜靜的坐在貴妃榻上,只見那一雙美目明顯含着刻骨的恨意,塗了胭脂蔻丹的玉手,狠狠的掐住身下的軟榻,將一朵怒放的粉色牡丹掐得扭曲變形。
她竇清婉生在將軍府,從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又深得當今太后的喜愛,竟然詆譭她比不上一個鄉下野丫頭,好,好得很。
芍藥見竇清婉良久不出聲,擔心她氣出個好歹來。
若是郡主氣出個好歹,她做奴婢的就別想活了,將軍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想着將軍府的酷刑,芍藥硬生生打了一個哆嗦,然後一咬牙,硬着頭皮將頭擡起來一些,膽怯的看着竇清婉,道:“郡主。”
竇清婉轉動了一下眼眸,含着濃濃恨意的眼眸落在芍藥的身上。
芍藥眉目微垂,瞥見竇清婉的眼神,心裡驚了一下。稍重片刻,見竇清婉沒有處罰她的意思,又才大着膽子道:“郡主,您高貴大方,才貌雙全,又深得將軍與太后娘娘的寵愛,豈是一個鄉下野丫頭比得了的。”
竇清婉的視線落在芍藥的頭頂上,默不作聲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見紅脣微動,“本郡主的身份是何等高貴,一個鄉下野丫頭也配與本郡主作比較。”
嬌滴滴,又帶點冷意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芍藥心中略一陣惶恐,趕緊附和竇清婉的話,恭敬道:“是奴婢說錯話了,奴婢該死,郡主,您的身份乃是皇上親自冊封的……”
能夠貼身伺候將軍府的小姐,芍藥這丫頭自然是有幾分能耐的,且不說其他的,這好聽的話便是信口捏來。
若是以往,竇清婉聽了她這些話,少不得又會賞她一番。
奈何今日,竇清婉的心情不甚好,聽芍藥說了一會兒,不禁蹙起了眉頭,聽得頗有些厭煩,道:“好了,都退下,本郡主要安靜一會兒。”
芍藥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竇清婉給打斷了。
“是,郡主。”竇清婉的話落,芍藥趕緊閉上嘴巴,恭恭敬敬對着竇清婉福了福身,這才轉身給其她幾個小丫頭使了眼色。
幾個小丫頭會意,瞬間就鬆了一口氣,然後跟着芍藥出了竇清婉的閨苑。
待芍藥幾個丫頭離開之後,竇清婉一人靜靜的坐在貴妃榻之上,只見她端起身旁的參茶碗,眸光下沉,方纔眼中濃濃的恨意,此刻已經轉變爲殺意。
垂目,抿了一口參茶,冷聲道:“出來。”
出來兩個字剛落下不久,便見竇清婉的面前,已經立了兩個黑衣人,一切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可見這兩名黑衣人的身手有多敏捷。
“屬下參見郡主。”兩名黑衣人恭恭敬敬向竇清婉行禮。
竇清婉抿了幾口參茶,揚起頭來,視線落在兩名黑衣人的身上,道:“父親將你們二人送給我,你們二人是不是得聽我的調遣。”
聲落,依舊盯着兩名黑衣人,等着二人回話。
兩名黑衣人有些不明白,竇清婉說這話的用意,略微思索之後,兩人異口同聲道:“但憑郡主吩咐。”
但凡世族大家,都會私下訓練一批武功高強,伸手厲害的暗衛,更別提世代崇武的竇氏家族,眼前這兩名黑衣人,正是驃騎大將軍竇威安排在竇清婉身邊的暗衛。
竇清婉很滿意的笑了笑,道:“很好。”
將手裡的參茶碗輕輕擱在茶桌上,盯着兩名黑衣人,吩咐道:“你們二人立即去查瑞親王世子的行蹤,留意他身旁的女人,回來稟報我。”
越往下說,只見竇清婉的一雙美目越發陰狠,當着兩名黑衣人的面,眼中的殺意竟毫無避諱的露出來。
哼!一個鄉下丫頭,竟然敢肖想瑞親王世子。
她竇清婉得不到的東西,別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兩名黑衣人對看一眼,然後再同時看向竇清婉,其中一人道:“郡主,屬下二人奉將軍之命保護郡主,若是屬下二人離開,郡主的安全……”
一來,二人確實是不敢隨意離開竇清婉的身旁。
二來,查瑞親王世子的行蹤,這可是大事情,若是貿然行事,恐將軍會怪罪。
此時,兩人便有些犯難。
聽了黑衣人的話,只見竇清婉將眉頭蹙得更高,臉上的神色也不甚好看,很明顯,此時,她很不滿意兩名黑衣人的表現。
“你二人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將軍府守衛深嚴,莫不是還有人敢闖入將軍府,傷了本郡主去,父親那邊,我自會去招呼一聲。”
竇清婉說話時的口吻,極爲陰狠,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
最後,兩名黑衣人不敢忤逆了她這個郡主的命令,只好點頭應承。
十里村。
這一轉眼,又過了三日的時間。
自從衛長蕖去醉香坊探了蘇成的口風,蘇成滿心歡喜說喜歡衛長鶯之後,老衛家三房的人便等着蘇家的人上門來提親。
三日的時間不長,楊氏卻是等得有些着急,左顧右盼的,終於在三日後,將蘇家的人給盼來了。
這日一大早,便聽得雪球一陣子嗷嗚,嗷嗚的亂叫。
平日裡,衛長蕖專門揀好東西餵養這隻小白團子,這不,才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小白團子硬是長大了一圈,那一身雪白的皮毛也變得更加油亮,一嗓門嚎叫起來,也越發有了狼的威嚴跟氣魄。
新宅院的人都知道,衛長蕖很寵着這隻雪糰子,是以,人人對某隻雪球是放任得很,小東西平日裡大搖大擺的在宅院裡瞎晃盪,時而曬曬太陽,撲撲蝴蝶玩耍,見着有陌生人進宅子,便像家犬般嗷嗚的叫喚兩聲。
春禾聽見雪球的嚎叫聲,深怕雪球嚇到人,趕緊小跑着去看門。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一口氣跑到宅院門口,正好見着雪球威風凜凜的堵在門口,將門外的人嚇得一臉煞白。
前陣子,這小東西個頭還小,幼嫩得很,別人見着了,都將它當着一條狗,這陣子,吃得好,個頭猛長,越發有了狼的模樣,一眼就能認出是隻狼崽子。
見着春禾走來,雪球歡快的跳竄兩下子,蹦躂到春禾的腳邊,在她的腿上蹭了幾下,像是在邀功一般,模樣好不可愛。
春禾感覺到小腿上一陣酥酥麻麻的,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然後挑眼看着門外的人,帶着歉意問道:“大叔,兩位大嬸,實在是不好意思,雪球嚇着你們了吧。”
門外站着一男,兩女,皆是四十多歲的年紀。
兩個婦人的臉色皆煞白,煞白的,男人稍微好一些,但是卻也嚇得不輕。
話落,良久不見三人做出點啥反應,春禾又滿懷歉意道:“大叔,兩位大嬸,雪球是與你們鬧着玩的,它可乖巧得很,不會隨意傷人的。”
這句話,春禾倒是沒有說錯,雪狼極富靈性,若是沒有遇上危險,是不會胡亂的咬人,傷人,方纔確實是逗着三人玩耍。
嗷嗚!像是知道自己添亂了一般,雪球揚起一雙呼溜溜的眼睛,衝着門外三人“嗷嗚的”叫嚷了一聲。
門外三人聽見雪球的嚎叫聲,這才醒過神來。
其中一箇中年婦女看見春禾,有些心驚膽顫的問道:“姑娘,你家咋養了一頭狼看門,可真是嚇死我吶。”
狼的性子野得很,傷了人可咋辦喲。
春禾瞧出那婦人眼裡的擔心與害怕,笑道:“嬸子,你不必害怕,雪球通人性着呢,不會胡亂咬人的。”
“啥,狼還通人性,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另一個婦人又驚訝道,顯然很不相信春禾的話。
“前些年,山林厚的時候,我們村那片山頭上,時不時的就出現幾隻野狼,傷了家畜不說,還叼了小孩子,這狼啊,性子野,可真是養不得的。”
說話的婦人口舌繞得極快,七嘴八舌的,就說了一大堆話。
那婦人的話音剛落下,就聽見雪球嗷嗚,嗷嗚的嚎叫了好幾聲,顯然小東西很不喜歡聽人說他們狼的壞話。
一陣嚎叫之後,一團白影竄跳而起,才眨眼的功夫,就見雪球蹦躂到了那婦人的腳下,張嘴咬住她的褲腿,嗷嗚,嗷嗚,一個勁兒的咬啊,扯啊,拉啊的。
“哎喲,我的娘吶。”那婦人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失聲就大喊了出來。
這廂,雪球咬住那婦人的褲腿,拉扯得正起勁,不鬆開,就是不鬆開,這可比撲蝴蝶玩,有趣多了。
雪球用力過猛,那婦人的褲帶險些都掉了。
感覺到腰間一鬆,那婦人趕緊伸手將自己的褲頭提住,這纔沒讓褲子掉下來。
“姑娘吶,你趕緊將這畜生弄走喲,哎喲,我的娘呢,爹呢。”那婦人嚇得爹啊,娘啊的,都喊出了口,心裡害怕,又不敢亂動,更不敢亂踢腿。
雪球聽到畜生兩個字,又嗷嗚的嚎叫了一聲,扯住那婦人的褲腿,就是不肯撒口。
春禾看得有些傻眼了,愣了楞,才與那婦人道:“嬸子,你別喊,別嚷,你越是喊,越是嚷,雪球就越玩得起勁,越是不會鬆口。”
待春禾說完,那婦人趕緊閉上了嘴巴,半聲不敢再吭。
春禾見那婦人安靜了,慢慢的蹲下身子,伸出一隻手,輕輕替某隻雪球順了順毛,哄道:“雪球,小姐給你做了烤魚,香噴噴的烤魚吶。”
嗷嗚!嚎叫一聲,雪球當即就停止了拉扯的動作,然後再鬆開那婦人的褲腿,轉過身來,睜大一雙呼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春禾看。
邁開毛茸茸的爪子,走到春禾的身旁,在春禾的身上蹭了好幾下,嗷嗚,嗷嗚!連着嚎叫了好幾聲,像是在確定一番。
春禾見某隻雪球賣乖討好的模樣,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可真是養了一頭貪吃的小白狼,“嗯。”有些無可奈何的對着某隻白團子點了點頭。
雪球看見春禾點頭,嗷嗚又一聲嚎叫,嘴巴張開,饞得口水滴答的,一滴口水還滴落在了地面上,然後撒歡就跑得沒影了。
見雪球跑得沒影之後,門外三人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春禾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見門外三人面生得很,便問道:“大叔,兩位大嬸,不知你們有何事情?”
春禾說完,那中年男子先開口道:“小姑娘,這裡可是衛家?我們是蘇家的人,是上門來問親事的。”
“老漢是蘇成的爹,這是我婆娘,那是我們村的蘇媒婆。”
蘇老漢向春禾介紹了一番,原來方纔被雪球扯褲腿的婦人,就是蘇媒婆,難怪舌頭繞得這般快,說起話來順溜得很。
知道是蘇成家的人,春禾趕緊將三人請進了院子。
蘇媒婆趕緊提了提褲腰帶,將褲子扎穩當了,與蘇成的父母一道,跟着春禾往花廳裡去。
春禾打前面帶路,三人默默的跟隨在後面。
一路繞過前院,經過一處天景,繞了幾處彎,這才進了後院,蘇媒婆一路走,一路瞧,瞧着這麼大一座宅院,眼熱到心砍裡去了。
只見她上前一步,跟在蘇成孃的身邊,一把拽過蘇成孃的胳膊,低聲在她的耳邊,道:“哎呦喂,蘇成娘啊,你們蘇家可是交好運頭呢,嘖嘖嘖,你家蘇成可真是好福氣,咋就攤上了這個一個好媳婦,瞧這院子大喲,可不得老有錢了,往後啊,你們蘇家可就跟着享福吶。”
蘇媒婆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篇。
待蘇媒婆七嘴八舌的嚼完,蘇成娘看了她一眼,勉強的笑了笑,道:“蘇媒婆,這婚事還沒成呢,你可不得瞎胡說。”
“哎喲,蘇成娘,瞧你說的啥話。”蘇媒婆作出一副扭扭捏捏的姿態,拽着蘇成孃的胳膊,道:“蘇成娘,你可別瞞我,我可是聽說了,這衛家的姑娘可喜歡你家蘇成小子了,哎!”說罷,嘆了一口氣:“生個白俊的小子就是好,討個有錢的兒媳婦,一家子都能搭着享福吶,可真是羨慕死我了。”
不多片刻,春禾便將蘇成爹孃,以及蘇媒婆引到了花廳。
花廳內,江氏,楊氏,衛文水都在,衛長羽,江孝丹幾個小毛孩,正在花廳裡追逐打鬧,好不熱鬧。
此時,時間尚早,衛長鶯陪着衛長蓉在房間裡做繡活兒。
因爲楊氏十分中意蘇成這個女婿,又得了蘇成的口風,便恨不得將大閨女早些嫁出去,這幾日,便讓二閨女幫着大閨女做嫁衣。
雖然衛長蓉年紀小,但是繡活兒卻是三姐妹中,最拿得出手的,一手繡花的活計,真真是絕了,花朵兒繡得可是栩栩如生的,再者衛長鶯白日要忙醉香坊的事情,這做嫁衣的活兒,便落在了二妹的手上。
春禾領着蘇家的人走進花廳,便與江氏道:“夫人,這是蘇家的人。”
江氏聽聞是蘇家的人到了,趕緊以貴客之禮相待,請蘇成爹孃,蘇媒婆入座,然後吩咐春禾讓了些茶水,糕點。
這一大早就趕來十里村,天剛矇矇亮就出門,此時,三人都是空着肚子的。
蘇媒婆見了花几上可口的糕點,連着就往嘴裡塞了幾塊,吃得包口包嘴的,一時吃急了,卡在喉嚨上,咽得要死,最後又猛灌了一碗茶水。
蘇成爹孃盯着蘇媒婆那貪嘴的模樣,悔得腸子都青了,找千找萬,他們老兩口咋就瞎了眼,找蘇媒婆上衛家來問親呢。
江氏見多了蘇媒婆這等貪小便宜的婦人,此時,見着她那副狼吞虎嚥的模樣,倒是沒怎麼在意,笑了笑,問道:“老哥,你們可是蘇成的家人?”
屁股落在軟塌塌的沙發椅上,蘇老漢全身有些侷促,聽了江氏的問話,更是侷促的回道:“大妹子,我是蘇成他爹,這是蘇成他娘,”說罷,輕輕拽了拽自個婆娘的胳膊,再然後看向蘇媒婆,道:“那是我們村的蘇媒婆。”
經過蘇老漢一番介紹,江氏,衛文水,楊氏都瞭然了。
特別是楊氏,見着蘇媒婆剛纔那副狼吞虎嚥的模樣,心裡還在打鼓,一看蘇媒婆這樣的婦人,便知道是不好相與的主,前刻還在擔心自個大閨女嫁過去了,遇上這等婆婆會吃虧,會遭苛責,此刻弄明白,那婆娘只不過是個媒婆,再瞧蘇成的父母中規中矩的,一看便知道是老實,憨厚的莊戶人,這心裡瞬間就踏實了。
江氏瞧出蘇成爹孃有些不自在,笑容滿面看向蘇成娘,道:“老嫂子,蘇成幫了我家蕖兒不少忙,你與老哥就當是自在家裡,隨便一些。這麼大早的趕路,沾了不少露水吧,趕緊喝碗熱茶暖暖。”
蘇成爹孃見江氏笑容滿面,言語間半點沒端架子,心裡稍微鬆弛了一些。
別怪他們緊張,這活了大半輩子,還沒進過這樣好的宅子,屁股下坐的椅子都是軟塌塌的,這得費多少棉花喲,這衛姑娘家裡得多有錢喲。
此時,蘇成的父母有些誤會。
待蘇成父母喝了兩口熱茶水之後,江氏才笑道:“蘇家老哥,老嫂子,我是鶯兒的四嬸子,這兩位是我家三哥,三嫂。”說罷,江氏指着衛文水,楊氏介紹道。
“長鶯是我三哥家的大閨女,如今與蘇成一道在醉香坊做活計。老哥,老嫂子,不是我誇自個的侄女,長鶯這丫頭啊,確實是個懂事,能幹的,人也生得乖巧,與你家蘇成站在一處啊,那可是登對得很吶。”
聽了江氏一番話,蘇成的爹孃這才搞清楚狀況,兩人扭頭看向衛文水與楊氏,相互打了聲招呼。
夫婦倆瞧着衛文水與楊氏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一看就知道是普通的莊戶人家,搞清楚狀況之後,夫婦倆不但沒有失望,心裡反而踏實了不少。
自家的兒子有幾斤幾兩,他們最清楚不過了,怎麼配得上這樣高門大院裡出來的小姐,娶個普通莊戶人家的閨女,這心裡反倒還踏實許多。
七七八八聊了一會兒天,便到了用早膳的時間。
這時候,衛長蕖料理了蘑菇房的事情,身着一襲紅衣,徐步朝花廳裡走來。
蘇媒婆正面對着門口而坐,衛長蕖剛走進花廳,她的兩道視線就落在了衛長蕖的身上,嘴巴也沒個遮攔,開口便道:“哎喲,蘇成娘,莫不是這姑娘就是你家未過門的兒媳婦吧,哎喲喲,瞧這模樣長得水靈靈的,你家蘇成可真是好福氣呢。”
蘇媒婆的聲音有些尖利,就算衛長蕖想不聽到,都有些困難。
她徐步走來,挑着一雙清明皓月的眼眸,視線落在蘇媒婆的身上,稍重停留了片刻,便移開,不與蘇媒婆計較。
江氏聽了蘇媒婆的話,眉頭稍稍皺起,有些不高興。
“蘇家大姐,這是我家蕖兒,和鶯兒是堂姐妹。”
江氏的話落,蘇媒婆臉上的笑容僵住,知道自己先前說錯話了,趕緊笑呵呵與江氏道:“哎喲,大妹子,瞧我這嘴巴也沒個遮攔,我是不知情,你可千萬別見怪啊。”
江氏很勉強的笑了笑,便不再理會蘇媒婆,兩人說話間,衛長蕖已經走了過來,她隨便挑了個位置,傾身坐下來。
不待衛長蕖開口,江氏滿面笑容的與她道:“蕖兒,這兩位是蘇成的父母。”向衛長蕖介紹完蘇成的父母,江氏轉而看了蘇媒婆一眼,繼續道:“這位是蘇家請來的媒婆。”
衛長蕖挑眼看着蘇成的父母,不着痕跡的將兩人打量了一番,含笑客氣道:“蘇老伯,蘇伯母。”而後,才簡單向蘇媒婆打了聲招呼。
衛長蕖一身紅衣靠坐在沙發椅上,她十分適合穿紫色,紅色的衣裙,即便是靜靜的坐着,不說話,身上也只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
蘇成的父母盯着衛長蕖看了幾眼,即使他們莊戶人家沒啥大見識,此刻也瞧得出來,眼前這位衛姑娘,可不是一般的鄉下姑娘。
想着江氏剛纔一口一個蕖兒,蘇成爹突然想起了啥,見他神色驚訝的盯着衛長蕖,問道:“丫頭,你可是長蕖姑娘。”
衛長蕖心道,肯定是蘇成在自個老爹,老孃面前提起過自己,便輕輕點了點頭。
蘇老漢見衛長蕖點頭,心中頓時就激動了:“哎喲,長蕖姑娘喲,你可是幫了我們蘇家大忙吶,聽蘇成說,若不是有長蕖姑娘幫忙,那醉香坊大酒樓就得關門,那陣子,我和他娘正病着,地裡的活兒做不了,全指着蘇成那點工錢過活,好在有衛姑娘,那醉香坊大酒樓纔沒關門,我和他娘才熬過那陣子。”
蘇老漢絮絮叨叨說完,蘇成娘又接過話,道:“他爹,你說的可沒錯,長蕖姑娘是個好心眼的,待我們家蘇成不錯,這過年啥的,還發獎金,發年貨。”
話語頓了頓,最後看向江氏,道:“大妹子,你可真是生了個好閨女喲。”
聽着蘇老漢,蘇成娘誇自個的閨女,江氏心裡像吃了蜜一樣高興,陪着二人客氣了兩句,樂得滿臉都是笑容。
衛長蕖見幾人七嘴八舌說過沒完,倒是將衛長鶯與蘇成的婚事擱在腦後了,不由得單手捂住額頭,靜靜的靠在沙發椅上聽着。
早膳已經做好了,春桃,春禾正忙着將飯菜都擺上桌子。
楊氏瞧見快要開飯了,便喚住正在追逐打鬧的衛長娟,吩咐道:“娟兒,去叫你大姐,二姐來吃早飯。”
衛長娟拉着江孝丹的手,撒開腳丫子,一溜煙的功夫就跑出了花廳。
江氏,楊氏,衛文水招呼蘇家的人入座,衛長蕖起身,去牽了衛長羽的手丫子,便朝桌前走去。
姐弟倆並排坐在一起,椅子腿腳太高,衛長羽的一雙短腿撂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這廂,江氏,楊氏,衛文水已經邀蘇家的人入座了,見江氏,楊氏陪着蘇家的人擺龍門陣,衛長蕖也樂得自在。
她替衛長蕖擼了擼袖子,柔聲問道:“長羽,這幾日跟賈夫子學得怎樣?有沒有調皮搗蛋?”
“姐姐,長羽纔沒有搗蛋呢。”小眼神瞟了姐姐一眼,哼着小鼻頭道:“賈夫子說了,長羽很聰明,學東西很快。”
“是這樣嗎?等姐姐哪天有空了就考考你。”衛長蕖垂目,視線落在衛長羽十分臭屁的小臉蛋兒上。
“考就考,長羽纔不怕姐姐考呢,若是長羽全都答對了,姐姐有什麼獎勵呢?”說完,眨巴眨巴的盯着衛長蕖,一副小賊兮兮的模樣。
衛長蕖瞧着他那副可愛的模樣,不禁抿脣笑了笑。
姐弟倆談話間,就見衛長鶯,衛長蓉姐妹倆走進了花廳,身後還跟着兩個小丫頭片子,衛長娟與江孝丹。
聽自個小妹說,蘇家來人問親了,衛長鶯心裡有些緊張,有些害羞,此時,見她微頷首,一步一步的朝桌前走來。
衛長鶯剛走到桌前,楊氏便看着自個的大閨女,面滿含笑道:“鶯兒,這是你蘇伯父,蘇伯母。”
楊氏的話傳入耳中,衛長鶯稍擡起頭,順着楊氏的視線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蘇成爹孃的身上,見她雙頰含羞,面色若三月粉桃,微微彎了彎腰向蘇成父母見禮,道:“蘇伯父,蘇伯母。”
“誒,”蘇老漢,蘇成娘同時應聲。
蘇成娘瞧着衛長鶯知事,懂禮,又生得一副好模樣,心裡是歡喜得不得了,當着衆人面就誇道:“他爹,鶯兒可真是個好姑娘呢。”
待衛長鶯給蘇成的父母見了禮,楊氏又看向一旁的蘇媒婆,介紹道:“鶯兒,這位是蘇家請來的媒婆子,你管叫嬸子吧。”
雖然楊氏有些不待見蘇媒婆,但是畢竟是蘇家請來的媒婆,再者,怠慢了媒婆,對於兒女的婚事很是不吉利。
蘇成娘當衆誇獎自己,這令衛長鶯更是嬌羞,她微微轉目,看向一旁的蘇媒婆,柔聲道:“嬸子好。”
此時,蘇媒婆一雙眼珠子早定在了桌面上,瞧着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又是魚,又是肉,又是雞,又是蛋的,早饞得心裡咕咚冒泡了,衛長鶯那蚊子似的聲音,她根本就聽不見。
她滴個親孃吶,這衛家可真是有錢吶,早飯吃得比過年還好,這一桌子菜,起碼也得花上一二兩銀子吧。
這蘇成可真是交了狗屎運吶,竟然尋了這麼個好媳婦,有個這麼有錢的嬸孃,那姑娘的嫁妝定然值老錢了。
想着,蘇媒婆心裡羨慕得要死。
蘇成爹孃見蘇媒婆一吭聲,不吭氣,只顧盯着桌面上的菜瞧,咽口水,頓時覺得丟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哼,哼哼……”蘇老漢擠了擠眉,哼哼兩聲。
“蘇媒婆,鶯兒叫你呢,你咋不答應一聲。”
衛長鶯見蘇媒婆沒答應自己,一時覺得有些尷尬,心裡更是羞澀,兩邊臉頰也更是紅了幾分,灼燒得有幾分難受。
聽了蘇老漢的話,蘇媒婆這才轉了一下眼珠子,將心思從桌上收回來,看向衛長鶯。
衛長鶯瞥見蘇媒婆正盯着自己,咬了咬下脣,嬌羞的再喚了一聲:“嬸子好。”
“誒。”蘇媒婆有些尷尬的應了一聲,挑眼打量了衛長鶯幾眼,道:“哎喲喲,蘇成娘啊,這就是你未來的兒媳婦喲,瞧瞧,這姑娘也生得水靈靈的,瞧這害羞的模樣,可招人心疼呢,你家蘇成小子可真是有眼光。”
蘇媒婆的話說得有些直白,衛長鶯原本就害羞,聽了蘇媒婆這番直白的話,噌的一下,兩邊臉頰頓時火熱,一直燒到了耳根子。
楊氏見自個的大閨女有些難爲情,便開口道:“鶯兒,到娘身邊來。”
身邊正好有一個空位置,楊氏伸手往椅子上拍了拍,示意衛長鶯到她身邊去坐下。
衛長鶯這才邁了小碎步,微微垂着頭,走到楊氏的身邊坐落下來。
衆人坐落之後,江氏才清了清嗓子,笑呵呵道:“大家快甭說話了,先吃飯,這菜都上桌許久了,再囉嗦一會兒,這魚可就涼了,不好吃呢。”
江氏話落,衆人還沒來得及動筷子,就見蘇媒婆一筷子就叉進了那盤糖醋魚裡,然後再用筷尖兒那麼一挑,夾了一大塊魚肉,趕緊用自己的碗去接。
那動作一氣呵成,要多利落就有多利落,江氏,楊氏,衛文水,蘇成爹孃都看得目瞪口呆的,衛長鶯,衛長蓉姐妹倆看得不知道該作何表情,衛長蕖很淡定的給衛長羽舀了一勺子蛋羹,倒是沒怎麼在意。
那一筷子,挑得有多狠,起碼夾去了小半尾魚,剩下了一排魚骨頭擺在盤子中,江孝丹坐在江氏的身旁,見小丫頭嘴巴一撇,委屈的拽了拽江氏的胳膊,嘀咕道:“小姑,丹兒也要吃魚。”
江氏側目,瞧見自個侄女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柔着嗓子應了一聲,便將盤子裡剩下的糖醋魚翻了一個面,然後挑了一塊魚肉放在江孝丹的碗裡。
這廂,大家還在目瞪口呆之際,只見蘇媒婆又伸出了筷子,一筷子又叉進那盤糖醋魚裡,再一筷子挑起來,整條魚,連着骨頭全都落在了她的碗裡,那魚身有些大,又是做的整魚,魚頭和魚尾都落在了桌面上。
“蘇成娘,這魚可好吃呢,味道酸酸甜甜的,我活了大半輩子,牽了無數條紅線,這可還是頭一次嚐到這麼好吃的魚。”蘇媒婆一邊埋頭啃魚,還不忘與蘇成娘打聲招呼。
蘇成娘盯着蘇媒婆狼吞虎嚥的模樣,一顆心都揪起來了。
心道:這婆娘吃魚,還吃得這般急,也不怕被魚刺給卡了喉嚨。
小丫頭江孝丹盯着蘇媒婆碗裡的糖醋魚,小臉憤憤的,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這人真討厭,一個人就吃了整條魚,蕖兒表姐也喜歡糖醋魚,蕖兒表姐都還沒有吃到呢。
大家都默不作聲的盯着蘇媒婆一個人吃,衛文水見場面有些尷尬,扯着臉皮子,笑了笑,道:“老四媳婦,蘇家大哥,大嫂,大家都別光看着啊,吃菜,趕緊吃菜啊。”說罷,還給蘇老漢滿上了一杯酒。
衛文水的話落,衆人才動了筷子。
這廂,蘇媒婆一口氣就啃完一尾兩斤來重的糖醋魚,然後又對着盤子裡的紅燒肘子,滷水雞下手,一頓飯吃下來,就見她面前堆滿了各種骨頭,再見她靠在雕花木椅上,一個飽嗝再接一個飽嗝的打。
一頓飯吃下來,衆人都只吃了個半飽,就蘇媒婆一人撐得肚皮都滾圓了。
飯後,江氏,楊氏,衛文水邀蘇家的人去沙發椅那邊飲茶,繼續談衛長鶯與蘇成的婚事,索性手頭上暫時沒有要緊的事情,衛長蕖便也坐下,順道聽一聽。
想着蘇媒婆剛纔的那副德性,一準是個好事,嘴碎,又貪心的婆娘。衛長蕖覺着,自己還是留下來聽聽,比較放心一些。
蘇老漢,蘇成娘見了衛長鶯,瞧着衛長鶯知事,懂禮,人又生得水靈,老兩口子對衛長鶯這個兒媳婦是十分的滿意。
這不,蘇成娘一屁股剛落在沙發椅上,便心急的拉着楊氏的手。
“大妹子啊,”瞧着自己的年歲應該比楊氏高,便親切的喊了楊氏一聲大妹子。
“我瞧着鶯兒這姑娘,心裡歡喜得很,大妹子,你若是不嫌棄我們蘇家貧寒,咱們就趕緊將兩個孩子的八字給合了,挑個好日子下聘,儘快將兩個孩子的婚事給辦了。”
“大妹子,你放心,鶯兒是個好姑娘,她嫁到我們蘇家,我一定將她當作親生女兒來待,絕對不會讓她受委屈。”
楊氏看着蘇成娘,見她說話時的神色極爲認真,並不像是哄人的話,心裡很是高興,對這門親事是更加滿意。
“嫂子,瞧你都說的啥話,我咋會嫌棄蘇家貧寒,只要我家鶯兒嫁過去了,蘇成能好好的待我家鶯兒,兩口子好好的過日子,我這做孃的就心滿意足了。”
聽了楊氏的話,蘇成娘心下一喜,更是緊握住楊氏的手,激動的問道:“鶯兒娘,這婚事,你是同意了?”
楊氏笑着點了點頭,衛文水更是沒什麼意見。
見兩家談攏,江氏也樂得合不攏嘴。
之後,兩家便遞上了兒女的八字,正好,賈致遠學識淵博,懂得合算命理,以及生辰八字,當場,江氏便吩咐春桃去將賈致遠請了來。
賈致遠合算完八字之後,蘇成與衛長鶯二人還是難得的天作之合。
衛文水,楊氏,蘇成爹孃聽後,皆是高興得不得了,當日,又翻閱了黃曆,擇了兩個良辰吉日,將下聘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六,迎娶的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