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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碑林並非規整排布,而是隱在一片蒼松翠柏之中,一路行來各處均可見到石碑矗立。
青黛並不像王陶那樣時不時停駐細看看碑上的內容,偶爾還會擡手凌空比劃。佛經她不懂,她也只是看看詩碑的書法,一看之下,才發現此處真草隸篆各‘色’齊聚,筆意更是各具特‘色’,或剛勁有力、或飄逸灑脫、或狂放不羈,好似在看一場書法展覽,諸家都在這些重石上各顯其能。
杏‘花’和桃‘花’雖然識得幾個字,但大多碑文卻是看不懂。杏‘花’看着青黛和王陶看得津津有味,疑‘惑’道:“姑娘,這些石頭疙瘩有啥好看的,你瞧表少爺都跟魔怔了一樣。不就是多了幾個字,還沒山道上的‘花’好看呢。”
“這對讀書人來說就是珍寶。書法大家之作在外面千金難求,這裡的這些石刻很多根本就沒現世過,拓本亦十分珍貴。
寺中定然有紙書真跡,而對於外面嗜好書法之人,觀之受益匪淺,就算見不到真跡,便是拓本也會視若珍寶。”青黛指尖滑過石碑上的刻字,嘴裡囁嚅着“這寺裡的和尚若是偷拿去賣,定能增收不少。”
桃‘花’噗嗤笑出聲“姑娘,你又幫人家惦記上銀錢了。”
“嘁,和尚又不是神仙,可以不吃不喝。這裡是皇家寺院,香客雖然少,但有皇家供奉,和尚們自然餓不着。換做別的寺廟禪院未必有田地耕種自給自足,養活僧衆,光靠那點香油錢哪裡夠,還要修繕寺院,重塑金身,好吸引香客。若他們寺中有這些石碑,定會去賣拓本開源。桃‘花’,你若是主持,是抱着會下蛋的金‘雞’供起來,還是讓它下金蛋拿去換錢?”
桃‘花’被青黛說得一愣一愣的,杏‘花’旁邊捂嘴低笑“還是咱們家姑娘會算賬,以後哪家娶了姑娘進‘門’準保餓不着。”
“杏‘花’”青黛瞪了杏‘花’一眼。
“杏‘花’怎麼惹你了?”見王陶過來,兩個丫鬟讓開了路。
杏‘花’忙回說:“姑娘在給桃‘花’講寺裡如何用這石碑賺錢,奴婢說我家姑娘會算賬,定是個能掌家的,不知哪個有福氣的以後能娶…”
青黛嗔怒道:“杏‘花’一油嘴滑舌的,不要在寺裡清靜地聒噪,擾了師傅們的清靜。”
桃‘花’也拉了拉杏‘花’的衣袖,讓她別說話。杏‘花’瞟了眼王陶和青黛,便閉嘴不再說話。
“小表哥,你看得如何?”
“學無止境,不是一時三刻看罷就能體會的,還需慢慢揣摩。今次來走馬觀‘花’看過一二,也算是長了識見。”
青黛點頭“回頭問問,看寺中有沒有拓本可以借閱?”
“嗯,我正有此意,待會兒我先問問大哥。”
兩人又轉了一陣,小沙彌來尋他們二人“王施主,寺中來了貴客,貴兄長請王施主前去拜見。”
王陽相召,王陶自然要去,沒法子再陪青黛,歉然道:“不能陪妹妹四處遊賞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客舍?”
青黛搖搖頭“大表哥急急找你過去,客人定身份不同一般。你先去吧,我記得路,還有桃‘花’她們兩個陪着,你放心好了!”
王陶想想也是,這寺中並無閒雜人等,倒不怕青黛有個閃失,於是道:“那我先去了。”
送走了王陶,青黛便順着原路返回客舍。
芳華還睡着,青黛告訴曾氏王陶被王陽叫去了。曾氏問了她去了哪裡,看了什麼,青黛一一答了,又將後山的碑林讚歎了一番,順便把小
馮氏讓她求兩枚‘玉’符的事告訴了曾氏。
“這事你不必‘操’心,回頭我與執客長老知會一聲便是。”
兩人說了會兒話,王陽兩兄弟回來了。
王陶一臉笑意,拿着手裡的一冊書卷朝青黛揮了揮“黛妹妹,你看,後山石碑的拓本。”
“這麼快就‘弄’來了,我瞧瞧。”青黛接過書冊看了起來。
曾氏拿了絞乾的帕子遞給王陽擦手“剛剛你在主持那邊碰見了什麼人,急着把四叔給叫去了?”
王陽回說:“是忠王、成國公世子和華少將軍。成國公世子昨日就到寺裡了,他每年五六月間都在寺裡研習經文、書法。忠王和華少將軍是今日到的,特地來請大師爲太后開光的佛像。忠王是今上的親弟弟,鬱世子才名遠播,華少將軍亦是少年英傑,如此機會我怎能不喚四弟過去見見。”
曾氏應和道:“哦,那是難得啊。、,
“忠王與我年紀相仿,倒是沒有一點王爺架子。華少將軍”王陶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形容,斟酌道“我是沒想到那樣風神俊秀的人物會是員悍將。至於鬱世子最是平易近人,聽說我剛纔碑林那邊來,二話沒說就送了一本拓本與我。聽說,這拓本存世的也只有百冊,千金難求。”話語中不難聽出,王陶得到拓本的歡喜之情。
還真是打哪裡都能聽見這三人的名字。
青黛繼續翻着手上的拓本,雖感到有些意外但沒大在意,反正下晌自家人就回莊子上。到寺裡各幹各的,牽扯不上什麼關係,估計也碰上面。
青黛草草地翻了翻那拓本便‘交’回到了王陶手中“既然是難得之物,那小表哥你可要好好收藏。
”說着,心中暗想,鬱子都一向出手大方,今次小表哥可是得了好處了。
衆人說話間,小芳華醒了,嚷嚷着要用膳。曾氏讓丫鬟去請寺中師傅上齋菜。雖說都是素齋,但一家人又是趕路又是爬山逛廟的,累了大半晌,一桌子菜飯不多時便一掃而空,一點也沒剩下。飯後,曾氏還將帶的點心又上了些,大家喝了兩盅茶,便要去了放生池。
曾氏怕芳華一時不慎跌入水中,所以不讓她太靠近放生池。
芳華癟嘴看着王陽“爹爹,芳華想自己放。”
王陽被曾氏瞪了一眼,彎下腰對芳華說:“芳華乖,爹爹抱着你放小…魚,好不好?”
芳華鼓着小嘴不依,轉頭扯了扯青黛的衣角,向她求助”“表姑姑,你最疼芳華了,你帶芳華一起放。、,
“芳華,那池子水深,你要掉進去就上不來了。姑姑小時候就掉進去過,差點見不到小芳華出生,所以咱們還是別過去了。芳華在這邊陪姑姑,好不好?”青黛蹲在地上一手摟着芳華,一手指着盛着鯉魚的大木盆“咱們先跟小魚玩一會,然後點兵點將,小芳華指哪條,就讓四叔幫你放哪條好不好?”
“什麼是點兵點將啊?”芳華的好奇心被青黛勾了上來。
“來,表姑姑教你。”青黛選了四條不同顏‘色’的鯉魚起好名字,讓芳華記下,然後將這四條另放在一隻木盆裡,按顏‘色’編好次序“1、
紅點是一號,小黑是二號,紅紅是三號,白金是四號。”“黛妹妹,你這要做什麼?”
青黛嗔了王陶一眼“一邊去,還沒輪到你上場呢。芳華1看好了,每說一個字指一條小魚,咱們來試試。”
王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跟着蹲下來,笑眯眯地看着青黛教芳華。
青黛捉住芳華的小手,帶着她指着木盆裡的魚兒唸唸有詞道:“點兵點將,看誰是我的好老將!”小手指到了白金兩‘色’相間的鯉魚身上。
青黛一本正經地朝王陶道:“芳華大帥點到了白金做先鋒,來,芳華四叔聽令,先把白金放到水裡。”“遵命!”王陶笑眯眯地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丫頭,讓丫鬟拿了漁網撈起鯉魚,走到放生池邊才抓到手裡,一個沒拿穩,那白金相間的鯉魚在王陶手裡撲騰了兩下,自己蹦進了池子裡,濺起一叢水‘花’打溼了王陶的衣裳,連臉上也濺上了,模樣好不狼狽。
青黛摟着芳華看見王陶的狼狽樣,不由哈哈笑了起來“芳華,瞧你四叔一身水。你說是你點小魚讓四叔放好,還是自己去放好‘弄’得溼漉漉的好?”
芳華顯然被剛纔那鯉魚如水的響動一下給嚇住了,嘟着嘴搖頭說:“叫四叔放。”
王陶看責笑顏如‘花’的青黛,傻呵呵地撓撓頭“四叔放就是了。”
芳華拍手叫好,又拉着青黛繼續選小魚。王陶這個壯丁自然盡職盡責地爲兩位小美人服務。
一旁立着王陽和曾氏笑望着青黛他們三個,曾氏小聲說:“四叔年紀不小了,爹和娘有何打算?”王陽看着青黛和王陶耐心默契地配合芳華玩耍,笑着說:“是不小了,也該考慮婚事了。今年年末大考,爹和娘都要入京,到時候我與他們說說。,…
王陽夫妻倆低聲耳語,青黛他們玩得不亦樂乎,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柳林邊有人正看着他們。
李瑜和華韶彥辦完事,正要回城,鬱子都前來相送。三人一路慢行至縱雲橋邊,李瑜走在前面,聽見嬉鬧聲,循聲望去,便看見了青黛教芳華點兵點將的一幕。走到橋邊,靜默在原地,看着那和睦融融的一家人,李瑜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待鬱子都和華韶彥走近時,李瑜又恢復如初,嬉笑道:“這放生也能玩出這些個‘花’樣!彥表哥,這點兵點將的法子倒是適合你。他日你放生時,不妨一試。”
華韶彥沒搭理李瑜,只是目光望着池邊那藍‘色’的身影,沉默不語。
鬱子都自然也看到了青黛一家人,搖頭輕笑“這丫頭就是點子多。”李瑜一聽鬱子都似認識那‘女’孩,不由出口打聽:“鬱表哥認識那‘女’孩?她是王家的什麼人?”
華韶彥輕咳了一聲“時辰不早了,再不走天黑趕不回上京,走吧!”“華兄說得是。小九,磨蹭了大半日,你還是趕緊上路吧!”鬱子都朝李瑜和華韶彥拱拱手“你們路上小心!”
不待李瑜再問,華韶彥扯着他的衣袖往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