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被濃濃的黑色所遮蓋,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煙還是雲。
“咔嚓”一道紫色的閃電,好似急速蔓延的曲折枝杈一般,瞬間佈滿了天空。紫光透過雲層,滾滾濃煙之下,一片片猶如黑色雪花的火山灰,從高空紛紛掉落。
少女轉動眼珠,在黑衣少年身上掃了兩眼,一臉關心地問道:“你不要緊吧?”
“嗯”。一個字的回答,向來很符合弟弟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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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黑衣少年的腿傷,雖然是流了不少血,卻並未傷到筋骨。畢竟劍修者的肉體相較其他修煉者而言,要強韌上好幾倍,單純的皮肉傷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
隆隆地聲響不停從四面傳來,令邊遙感到心慌和不安。他有些吃力地緩緩站起身,而這個簡單的舉動,竟疼的他不住地齜牙咧嘴。
“你真走運!我原以爲他會一掌拍死你的,沒想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看來你是被自己的這張嘴巴給救了,你的那些咒罵和嘲諷使得那人並沒有急着置你於死地!”少女快步走至邊遙跟前,望着他的青鼻腫臉,毫無心肝地笑道。
“你是不是還想說我又欠了你一條命?”邊遙往口中連扔了數枚靈果,用半開玩笑的語調回道。他隻字不提那個巨型光團的事,儘管十分好奇,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少女聽到他那怪異的腔調,咯咯笑了起來,“你是被我喊過來幫忙的,雖然沒有幫到什麼大忙,但我也還是要對你的性命負責,所以這一次就算啦!”
“算不算都無所謂,只要能活着離開這兒,我可不想被燙死在這裡!”邊遙擡頭朝位於西南方那座靠着最近的火山望去,猛然發現大片橙紅色的熔岩,正順着山坡往下流淌,心中頓時一驚!
不管怎麼說,被四座噴發中的火山包圍着,誰也無心多作停留,他們準備從南邊的穀道離開。食用了幾枚靈果後,邊遙身體上的疼痛感已稍有減輕,只是依舊無法快速趕路。
臨行前,邊遙咬着牙走到獨目男子身旁,扭頭朝少女問道:“他們都死了嗎?”
“死倒沒死!只是在昏睡,不過他們現在已經與普通人無異,不會對我們有任何威脅了!”少女氣哼哼地回道,深深的怨氣尚未消去。
邊遙稍作猶豫,然後猛擡起腿在獨目男子身上狠狠踩了幾腳,算是對他殘虐折磨自己的回報。
三人離開了,並沒有動手將那些昏睡中的黑衣人殺掉,因爲等山上的岩漿淌下來之後,他們也活不了。反正全都是死有餘辜的混賬傢伙,怎麼死都不爲過。
半柱香後,就在邊遙他們距離谷口僅剩一里遠的時候,地面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兩邊火山上的岩石大塊大塊地崩裂,大小亂石順着山坡氣勢洶洶地往下滾落。
在一片混亂的震動和轟隆聲中,位於穀道西邊那座火山的山體,竟然毫無徵兆地裂了開來,寬長的裂縫從火山口往山腳下急速延伸,直達通向谷外的山道。而下一刻,從裂開的地縫中噴涌而出的橙紅色岩漿,徹底斷絕了三人的去路。
“快跑!去東邊的穀道。”沉默的黑衣少年突然大聲疾呼,冷酷的面容已經不見了往日的鎮定。天搖地晃中,三人跌跌爬爬地往回撤離,不時還要躲避山上滾落的石頭。
地震只持續了短短的片刻,然而短暫的震動過後,從火山口噴涌或溢出的熔岩,卻加快了往山下流動的速度。當他們好不容易趕至東邊的谷口時,卻發現通向山外的道路,已經被滾燙的暗紅色岩漿所侵佔。
“走不了!去北邊看看!”因爲慌張和驚恐,邊遙此刻已經忘記了身體的疼痛,一心只想着逃離此地。
滾滾煙塵中,雷電不斷,震耳欲聾的聲音不時迴盪在三人耳旁。他們沿着中間那座低矮的火山腳下,拼命向北邊奔繞而去。
四座火山的山體表面大多已被橙紅色所覆蓋,有不少熔岩已經淌至山腳下,炙熱的岩漿正在山道間快速地蔓延。三人一路不停地避讓繞行,可結果卻讓他們感到發狂,北邊的穀道同樣鋪滿了大片的熔岩。
如今,四個可以快速通往山外的穀道,已有三個受阻。然而當他們發現繞往西邊的道路被熔岩阻斷時,三人不得不停住身形。那難聞的氣味與閃電充斥在周圍和上空。
“上山!”黑衣少年朝低矮的火山看了一眼,幸好這座前幾日才噴發過的火山沒有跟着“搗亂”。
此時的能見度已經降低了很多,因爲大量的火山灰阻擋了視線。三人先後翻躍爬上半山腰,往西邊繞去,那裡有最後一條通往山外的道路。
黑衣少年在最前面開路,少女走在中間,邊遙落在最後面。山上的路很不好走,斜陡不說,還有一些尚未完全冷凝的岩漿,所以行走時要十分當心,自然前行的速度相較於山下慢了很多。
半柱香後,他們正小心翼翼地翻躍一片陡坡,山體突然發生晃動。緊隨着,自火山口爆發出一聲震耳發聵的巨響,一道紅光沖天而起,夾帶着滔天的熱浪。
這是一個驚人的意外,或許因爲外圍那四座火山的影響,這座低矮的火山,竟然再次噴發了!
很快,炙熱的紅色熔岩拼命地流溢出山口,順着山坡上無數道溝槽,快速地往下四處流淌。再瞧山下,到處都是擴散蔓延的岩漿和恐怖的巨大裂縫。
“快點跑!”少女回頭急聲喊了一句,與黑衣少年加速朝前奔去。
邊遙正在攀爬陡巖,身體在惶急中搖晃了幾下沒能站穩,側身一倒往山下滾去。一片急亂的混雜聲中,黑衣少年與少女根本沒有發現身後少了一個人,只顧拼命往前奔逃。
山腳下有一塊凸起的岩石塊,大約有一尺高,恰好擋住滾落中的邊遙,同時也撞傷了他的身腰。邊遙不停地張合着嘴巴,勉強撐住岩石慢慢站了起來,抑制住身體的不適和疼痛感,探首朝山下望去,入眼的全是一片炙熱的橙紅色。
“這下完了!”邊遙搖頭四處觀望,沒發現姐弟倆的身影,只看到從山坡上滾淌下來的岩漿,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地渺小和無助。
這裡的山坡格外陡峭,如今又有傷在身,腿腳不便的情況下,面對侵逼向自己的高溫熔岩,逃離的機會已經徹底遠離自己而去。想想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靠運氣和別人來擺脫危險,他不禁發出一陣苦笑。
半刻後,少女和黑衣少年看見了西邊的穀道出口,那裡泛着一片橙紅色的光芒,姐弟倆不由止住了腳步。
短暫地呆滯後,少女猛然轉頭朝身後望去,卻發現後面空無一人,而大片灰暗的火山灰阻隔了視線,使她無法看出多遠。
“死小子!葉小貓!死小子!”少女大聲呼喊起來,然而喊聲過後,卻沒有任何迴應傳來。她忽然一跺腳,轉身要往回走。
黑衣少年閃身擋住她的去路,“使用‘傳送符’吧!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被熔岩淹沒覆蓋。”少年的聲音雖冷,但語調中卻能聽出幾分無奈的傷感之意。
“不行!我要去把他找回來,他是我喊過來的。”少女倔強地大聲喊道。
“來不及了,就算你能找到也沒用!我們的‘傳送符’根本無法將他帶走。”少年冷冷地說道,同時手中出現了一張長條形的符紙,表面散發着陣陣耀眼地白芒。
山口流下的岩漿快速包圍了過來,越逼越近,燻人的熱氣在空氣中蒸騰。
少女雙眼通紅,最後看了一眼來時的路,臉上現出毅然之色。左手一擡,掌心多出一張與黑衣少年所握相同的符紙,她快速合起雙掌,將散發着白芒的符紙夾在掌中。
剎那間,一道白色的光芒從掌中擴散開來,瞬間包裹住少女的全身。眨眼後,白芒消失,而原地一片空空。
黑衣少年見少女消失後,快速做出同樣的舉動,隨着一閃而逝的白芒,他也跟着失去了蹤影。
邊遙半彎着腰身而立,眼看四周的去路全被熔岩包圍,已經無路可逃。汗珠在他的額頭不停地滲出,然後滴落。
“難道我真要死在這裡!就那麼活活被這些熔岩燒燙至死!”邊遙想象着自己在滾燙的岩漿中掙扎的情景,臉上不由露出驚恐的神色,那逐漸逼近的紅色岩漿,看起來更是叫他心驚膽顫。
“小吟如果知道我死了應該會很難過吧?答應幫助老鬼做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呢,竟然要死了。”邊遙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他無力地靠着岩石坐下,腦中浮現出何輕吟的面容,還有夜屍子那張有些嚇人的鬼臉。害怕、悲傷和絕望,在他的臉上交織糾纏着。
頭頂陡然響起一聲震天霹靂,暗沉的天空倏然間張開一道網狀的紫色閃電,轉瞬又消失不見。
邊遙的眼睛突然瞪大!他的嘴角漸漸揚起,希望和喜悅在臉上燃起,趕走了陰霾。他猛然間想到了一件事,只要進行的順利,應該能夠保住性命。
紅色的岩漿距自己已經不遠,周圍空氣中的溫度不斷地升高,時間變得非常緊急,不容耽擱。
邊遙盤膝而坐,緊緊地閉起雙目,然而幾十息過後,他還是無法入夢。太過慌亂和緊張,致使心中和腦海無法平靜下來,所以根本無法進入睡夢狀態。
滾灼的岩漿猶如一張通往地獄的火毯,不急不緩地流淌鋪開,迎接凡人邁向死的國度。
接近了,三丈、兩丈、一丈……
“這是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如果無法進入夢境,不能順利讓身形隱去,你就要葬身於灼熱的熔岩!”邊遙猛地擡起右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要讓自己儘快鎮定下來。
閉眼,呼吸,驅除一切雜念,努力讓大腦進入那片空白區。
當岩漿距邊遙不足半丈的時候,邊遙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面色亦趨於平靜。
“隱!隱!隱……”漆黑夢境中,邊遙的意識附在了魄體上,發出一道又一道地意念,強烈而又執着!
紅色的死神,帶着死亡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一尺、半尺、一寸……異象終於發生!
邊遙的身體表面,猛然浮現出一層神秘的黑色,好似霧氣一般,眨眼便籠罩住他的全身,而後滲入體內。再看盤膝端坐的邊遙,身體竟陡然變得模糊起來,並且快速地淡化……
岩漿最終流淌過邊遙的坐下之地,與四面而來的紅色匯流在一處。
然而,無聲無息中,邊遙的身影已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