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朦朦時,邊遙就睜開了眼睛。
荒野的清晨,微寒的空氣讓人感到神清氣爽。經過一夜的休息調整,三人的狀態俱已恢復到最佳。洗漱一番後,便動身啓程,繼續一路往東前行。
那姐弟倆的奔行速度比昨日放慢了一些,顯然是爲了照顧某位弱者。通過昨夜的幾句對話,邊遙對黑衣少年的印象稍微有所改觀,只是在心懷感激的同時,依舊心安理得地落在最後面。
兩個時辰之後,他們慢下身形,開始沿着一條野河緩步慢行,作爲休息調整。
“死小子!你要是撐不住的話就要說出來哦!”少女走着忽然轉身對邊遙說道,眼眉間帶着幾分關心。
“你放心!我可沒你想的那麼不中用。”邊遙的語氣顯得有些冷硬,嘴上絲毫不願領受她的情。
“那就好!我就怕你撐不到千連火山,到時萬一有用到你地方,那就不好辦了。”少女一臉狡黠地笑道,對他的態度不以爲意。
邊遙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甩過臉看向別處。心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安什麼好心,喊上我肯定是有利用得到老子的地方。
正午,日頭掛上了中天。少女在前面走着,蛾眉陡然一皺,面色霎時變紅,眼中似有說不出的痛楚。她猛然停住腳步,攤開右掌,快速將一枚半透明的靈果扔入口中,隨後往地上一坐,併攏起左右兩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別按在左右太陽穴處,同時緊閉上雙眼。
黑衣少年見此後,未作任何舉動,只是呆在一旁靜靜地站立着。後面的邊遙先是一愣,隨即亦是恍然。
凡是夢狂境界的夢修者,都會受到一種無法避免的困擾,那就是頭疼,不定期地發作的頭疼。每人每次,痛疼的程度和發作的間隔也不盡相同,有極少數夢狂一天就會頭疼幾次,而有的則可能一年半載纔會發作一次。不過一般情況下,在遇到這種狀況時,只需食用“清心果”以壓住內心的狂熱和躁動,然後再靜心打坐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平安無事。
雖然感到十分意外!但是邊遙與黑衣少年誰也沒有出聲,先後在少女身旁附近坐下,靜靜地等待她的恢復。
如此,悄然過去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靜坐中的黑衣少年猛然一睜眼,雙目中泛出冷冷寒光。
“你守着她!”少年的話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黑影朝來路射去。速度之快,令一邊的邊遙咋舌不已。
少年的話和舉動使邊遙緊張起來,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時?是有兇猛的異獸來襲,還是說……?他忽然想到了邪夢修,若是被邪修盯上的話,自己和劍修少年或許可以不懼,可她就會有危險了!邊遙不禁爲少女感到擔憂,他扭頭看向少女,發現她正一臉痛苦地緊閉着雙目。
右手倏然一張,烏沙劍出現在手中,邊遙舉劍小心地防備着四周,心裡只盼劍修少年有能力將事情解決。
半刻之後,那道黑色的身影又飛奔了回來,不過手中提着個人。黑衣少年看也不看邊遙一眼,隨手便將那人往地上一丟。
被擒來的是名中年男子,同樣一身黑服,側倒在地上不能動彈,雙肩處往不時鮮紅流出。雖然他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雙目中卻帶着毅然之色。
邊遙滿臉驚訝地收起烏沙劍,偷瞧了一眼黑衣少年,發現他面不紅氣不喘,身上也毫無打鬥的痕跡,心中忍不住暗暗吃驚!轉而他又朝中年男子看了幾眼,然後走到他近前蹲下身,眉頭微微一斜,開口問道:“你是來殺我的麼?”
中年男子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問話,圓瞪着雙眼,愣是不吭一聲,露出目中無人的神情,渾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你不說話就說明我猜對了!肯定又是那個該死的壞蛋派來的,我明明沒有給你們找麻煩,爲何你們偏要死纏着我不放呢?”邊遙說到最後,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厭惡。
聽聞邊遙的話,黑衣少年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滿面疑惑地掃了一眼地上的中年男子,他壓根沒料到這個跟蹤者,竟是衝着邊遙來的。
“就是他一個人嗎?”邊遙起身轉首望向黑衣少年。
“嗯。”
“不可能只有他一個!肯定還有其他人,而且絕對不會少!”邊遙凝眉略作思索,開口自語道。
黑衣少年目中寒光一凝,面色卻絲毫未變,好像並沒有因爲邊遙的話而感到擔憂。
這時,少女的氣息已驅平緩,痛苦的神情已然消失,而面上的潮紅亦逐漸退去。如此又過去半刻,方纔緩緩睜開眼睛。
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少女忽然咧開嘴角嘻嘻一笑,從地上蹦跳了起來,又朝四周張望了一番。
“咦?這個人是誰?”她邁開腳步走到中年男子身旁,半彎下腰,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又看。
“還是那幫人!”邊遙不冷不熱地回道。
“你不是說,等過一段時間就沒事的嗎?怎麼幾個月都過去了,這些人還盯着你不放呢?”少女扭頭朝他看去,一臉怪笑地奚落道。
“我怎麼知道他們會這麼煩人!”邊遙耷拉着腦袋,語氣中盡是無奈。
“難道就他一個人嗎?才一名初期夢狂而已。”少女轉臉看向旁邊的黑衣少年,那個一臉冷酷表情的弟弟。
“只發現一個。”少年很給姐姐面子,就是語氣有些冷淡。
少女蹙着秀美,來回走了幾步,最後在中年男子面前蹲了下去,眨着眼睛笑道:“你們這次來了多少人?說出來我可以放你走哦!”
聽到少女的話後,中年男子冷冷地哼了一聲,眼神中透射出明顯的不屑之意,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嘴倒是挺緊!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是有辦法讓你開口的,只是比較費時而已。要不然的話,你以爲我這位好弟弟會將你活着捉回來?”少女笑着站起身,繼續說道:“不過呢!我這次出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沒空理會你們,等我採到‘紫火靈芝’後,再慢慢跟你們玩。”
一旁的邊遙忽然小聲提醒道:“只怕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估計後面的麻煩會接連不斷。”
“有麻煩就解決唄,我們現在可沒時間去主動尋找麻煩,或是靜候麻煩自己找上來。我可不希望因此浪費時間,而耽誤了我的大事,還是趕路要緊。”少女說着,轉身朝來路望了幾眼。
“那他怎麼辦?”邊遙盯着中年男子。
少女回頭衝他一笑,說道:“他可是爲了追殺你而跟來的,難道你不想親手殺了他?”
“雖然他想殺我,可還沒有真的……”
“算啦!就猜到你沒那膽。”少女打斷了邊遙的話,“半死不活的人我也沒興趣殺,是你捉住的,還是由你動手解決吧。”她瞧向自己的弟弟,眼眉帶着壞笑。
黑衣少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分明是對少女的話感到不滿。他沒有動手,而是徑直往東走去。
“你撿了一條命哦!看來我這弟弟也和我一樣,雖然殺過不少人,但對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提不起興趣。”少女鬼靈靈地一笑,跟着也轉身朝東行去。
邊遙怒視着中年男子,緊緊握了握拳頭,隨後氣哼哼地朝少女跟去。即便知道對方是來殺自己的,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實在無法對其下手。
就在邊遙他們離去半個時辰後,從西邊遠遠地奔來六道人影,上空還飛跟着三隻黑鴉。半寸香後,那六個人在中年男子身旁停下,而空中的烏鴉也先後落在其中三人的肩頭。
“還活着,不過兩隻手臂已經被人徹底廢去,再也無法復原。”一名黑衣人在陷入昏迷的中年男子身上檢查了一遍,擡頭對旁邊白衫男子說道。
“將他喚醒,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白衫男子冷冷說道。
沒多一會,中年男子吃力地睜開了眼睛,低聲緩緩說道:“我被他們發現了,小心那名劍修者!他可能是名劍狂,與他對戰,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白衫男子急聲追問道。
“往東,聽那少女所言,好像是去採一種叫‘紫火靈芝’的東西。”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的目的地是千連火山羣!竟然是去那麼遠的鬼地方。”白衫男子恍然一笑,隨即又低眉沉思起來。
“能輕易擊殺一名初期夢狂,確實極有可能是劍狂!再加上那個棘手的紅衣丫頭,現如今又失去一名死士,看來有些麻煩!”白衫男子想到最後,手中多出了一張傳訊符,雙指用力一夾,符紙便消失了蹤影。
——————爲了擺脫未知的追蹤者,在達到此行的目的前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接下來的幾日裡,三人匆匆奔行趕路,甚至縮短了過夜的時間,披星戴月朝千連火山羣趕去。
四日後的黃昏,天色漸暗之時,三人來到一片荒脊之地。尋了一條較寬的溝壑,先後跳入其中,他們決定在這條半深的寬溝中過夜,這樣可以避免受到夜間寒風的侵襲。
連續幾日的超負荷趕路,邊遙實在是吃不消了,在食用完幾枚靈果後,倒頭躺在毛毯上呼呼睡去。少女的臉上也微微帶着些疲倦,倒身蜷躺在紅毛毯上,不久也進入了睡夢中。再看劍修少年,則是靜靜地打坐,三人中唯獨他沒有露出疲態,依舊精神十足。
夢修者躺着也能修煉,這是其他修煉者最羨慕的地方。只是以打坐的方式入夢修煉,效率會比躺着更高一些;而躺着睡的話,則能更快更好地消除肉身的疲乏和不適感。各有各的好處,根據情況的不同,夢修者可以自由選擇入夢的方式。
黯淡星空下,長夜漫漫,風聲低嘯着躍過荒脊。
深夜,一道黑影自上空飛掠而過,而後又在半空中不停地來回旋轉飛舞,不時發出幾聲“呱呱”地怪叫。
下方的溝壑中,黑衣少年猛地睜開眼睛,擡頭望向夜空中的飛影,目中寒芒閃了幾閃,口中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冷哼,隨後又安然閉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