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命原路返回主祭山叢。
這次比去的時候快了很多,可在他靠近主祭山叢的時候,碰到個怪事。
天快黑了,秦命在一座山谷的瀑布下面洗了個澡,抓了條靈鱒魚,正要準備生火烤魚,一個人突然闖進了山谷。
腳步踉蹌,衣服破爛,身上掛着黑漆漆的鐐銬,像是個囚犯。
他搖搖晃晃,虛弱疲憊。
秦命眉頭微皺,慢慢起身,右手放在了腰間的飛刀上,警惕着他。
這人披頭散髮,滿身污垢,似乎沒想到山谷裡有人。
他在山谷入口站了會兒,慢慢後退。
可在這時候,山谷外的老林裡傳來聲聲呼喝,像是有羣人往這裡衝過來。
這人頭髮散亂,幾乎黏在臉上,看不清表情,可秦命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掙扎。後面聲音越來越近,這人一咬牙,轉身就要逃開。
秦命忽然指指山谷裡面:“藏那裡!”
這人往裡面看了看,又看向秦命,一聲不吭,踉蹌着藏到山谷最裡面,那裡有片厚厚的藤草,藤草後面有個隱蔽的角落。
秦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坐在石頭上,烤他的靈鱒魚。
不一會兒,一羣穿着黑色勁裝的男人衝進山谷,他們氣息非常強,像是出鞘的利劍,隔着很遠都彷彿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銳氣。
一眼就看到了湖邊烤魚的秦命,他們齊齊皺眉,沒有冒然的闖進來。
秦命心裡一緊,強作平靜的擡眼看着他們,這羣人穿着同樣衣服,配着同樣的彎刀,也都帶着白玉的面具,面具上面就兩條細縫,看起來非常詭異。
“剛剛有人來過?”一人開口問秦命,聲音低沉厚重,面具後面的眼睛冷冷盯着秦命。
秦命看看他,又看看四周,手裡繼續翻着靈鱒魚:“你在跟我說話?”
“這裡還有別人?”黑衣人語氣稍冷。
“想吃魚,我可以賞點,想鬧事,我陪你們玩玩。”秦命很淡定,強行裝逼鎮一鎮,鎮住了就算賺了,鎮不住扭頭就鑽到旁邊湖裡。這條湖看起來很小,但湖底下面有條通道,一直延伸到外面奔騰的大河裡。他早就把周圍地勢摸清了,不然也不敢放肆的在這裡吃飯休息。
“呵呵,狂傲的小子。”一羣人冷笑,可沒有誰進山谷,心裡反倒有些顧慮。這裡是雲羅森林深處,遍地危險,一個人很難生存,而這個少年不僅衣着整齊,乾淨利索,好像還剛剛洗了個澡,還悠閒地烤魚。要麼就是真的有恃無恐,要麼就是還有其他的夥伴,暫時沒回來。森林裡還經常會有些強悍人物帶着自己的弟子歷練修行。
他們有任務,不想惹麻煩,站了會兒就全部退走。
秦命繼續烤着魚,悠然自在,藏在山谷裡的那人也沒急着出來,直到天色漸暗,那羣離開的人再沒有回來,秦命才鬆口氣,那人慢慢走出來。
“來點?剛剛好。”秦命把焦黃的靈鱒魚分開,一半放在身邊樹葉上,一半自己吃着。
那人站了很一會兒,直到秦命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慢的靠過來,又看了眼秦命,大口大口的吞嚥,可能是真的餓了,很快就吃完。
秦命把自己的那塊也遞給他。
他也沒客氣,接過來狼吞虎嚥的吃着。
秦命什麼都沒問,救他是舉手之勞,但不代表着要摻合進來,看那羣人的裝束像是來自某個特殊勢力,更不能摻合了。
深夜裡,那個人沒有離開,蜷縮在藤草後面,他骨瘦如柴,衣服破爛的像是布條,沉重的鐐銬掛在手腕腳腕和腰上,勒出觸目驚心的血印。他披頭散髮,滿臉的血污,看不出真實的模樣。
黑暗裡,他目光空洞,沒有焦距的看着面前的雜草,身體消瘦單薄,也不知道是冷還是疼,時不時顫幾顫。
秦命沒趕他離開,在靠近瀑布的地方盤坐靜養,吞納着天地間的生命之氣,調整着精氣神和狀態。
一夜無事,誰都沒有打擾誰,那羣人再沒有回來。
第二天清晨,秦命來到青藤邊,皺眉看着裡面熟睡的人。
他看起來像是個少年,年紀並不大,可滿身都是傷,好像承受過很多的折磨。
秦命從包袱裡拿出兩顆靈草和一身乾淨衣服,放在了他的身邊。
少年從夢裡驚醒,但沒有慌也沒有亂。
“我沒有惡意,送你的。”秦命指指地上的靈草和衣服,後退兩步,走出了山谷。
少年怔怔的看着腳下靈草衣服,神情稍微恍惚。
秦命離開山谷,在潮溼茂密的森林裡潛行,繼續趕路。他的實力很弱小,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陷入死境,所以能避開的危險都會盡量避開,更儘量不要招惹靈妖,先回到主祭山叢要緊,那裡相對來說要安全很多。
可中午的時候,秦命停在條溪流邊,回望着森林,一道身影正跌跌撞撞的跟着,是昨晚的那個少年。
秦命呼口氣,無奈道:“很抱歉,我能幫你的只有那麼多,我只有靈武境,也有很多麻煩,你跟着我不是好事。”
少年站在昏暗的樹影裡,一言不發的低着頭,披頭散髮,氣息很冷,給人的感覺很怪異。
“告辭,有緣再見。”秦命正要轉身,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解開大衍古劍,走向少年:“我試試能不能把你的鐐銬打開。”
少年擡起了雙手,鐐銬看起來很沉重,壓得他雙手微微顫抖。
秦命提着劍試探了幾次,找好位置,古劍斜切,鏘的聲錚鳴,火星四濺,可鐐銬竟然沒有被切開,只是留下個細微的痕印。
秦命不可思議,這鐐銬什麼材質的?大衍古劍削鐵如泥,非常的鋒利,自己的力道也很大,怎麼切不開它。
少年空洞的眼神微微晃動,定定的看着那條細微痕印。
“我再試試看。”秦命拉着他來到旁邊,把鐐銬放在滿是青苔的石頭上。他深深提氣,閉了閉眼,大衍古劍高高橫舉,劍體輕振,劍氣凌冽,一股沉重的劍勢無聲瀰漫。
“鏘!!”
秦命一劍劈下,震耳錚鳴聲迴盪老林,又留下道印痕,可鐐銬除了輕微顫抖,沒有要斷開的徵兆。
“我再試試!”
秦命連劈五劍,雖然還是沒有劈開,可大概確定了鐐銬的硬度,心裡有數了。他稍微活動肩膀,不再有顧忌,眸光微凝,山河重劍當空力劈。
全力一擊,沒有任何保留。
鏘!火星四濺!
鐐銬上面還是隻留了條淺淺的痕跡,跟剛纔沒什麼兩樣。
這麼硬!鎖個孩子而已,至於嗎?
這哪是鎖鏈,簡直可以當防禦武器了。
秦命碰了碰鐐銬,似乎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可就是劈不開,他再次試了三次山河重劍,結果都沒有成功,反而把他雙手震得痠麻刺痛。
少年低着頭,空洞的雙眼定定的看着鐐銬上的痕印。
“實在抱歉。”秦命聳肩,這人有古怪,這鐐銬有古怪,這件事也有古怪。算了,儘儘心意就好,自己實力太弱,無能爲力。
“……”少年張了張嘴,聲音含糊不清。
“什麼?”
“劍。”少年擡起眼,目光透過散亂的頭髮,盯着秦命正在收起來的大衍古劍。
“我的劍?”
“劍……借我……”少年擡起枯瘦的右手。
“這個可不行。”秦命拒絕,大衍古劍是他最珍貴的寶劍,也是老爺子給的禮物,哪能借給陌生人。
少年一把抓住秦命的胳膊,手乾枯微黃,力量卻很大,他散亂的頭髮後面,那雙眼睛微微晃動:“借我……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