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臺上的氣氛,一下子就冰冷了下來,或許也是因爲習芒氣場的原因,導致四周十分地寂靜,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
就連演武臺上的血腥味,在氣罩冰煙之中,也無法散發開去。
可還是有修道者,好像是聞到了上面的味道一樣,眉頭緊促了起來,甚至是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修道者們,都是經歷過無數廝殺的人,也見過許多的大風大浪,什麼樣的屍體碎屑沒有看過?可是鴉煞不一樣。
鴉煞在不久前,還在信誓旦旦地要挑戰習芒,他還活生生地站在演武臺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誰會想到,鴉煞竟然會化作這無數棱冰末角上的一抹肉泥、碎骨?
並且,在這段時間裡,修道者們已經將鴉煞當作了自己人。
如今鴉煞苦苦修煉的身軀,卻再度被撕毀破碎。
哀傷、難受、同情,還有見到如此畫面的情緒,一併交雜在了一起,竟讓衆人的喉間驟然起了一股嘔意,好像眼淚和嘔吐物要一起飆飛出來一樣。
他們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看着習芒。
平日裡冷靜的習芒,爲什麼會化身做一個可怕的劊子手,如今將鴉煞撕毀,卻還能夠淡然地站在冰上,靜靜地望着無邪。
他們很瞭解習芒,在無邪入魔的時候,習芒就很經常施展“冰雪領域”,方纔習芒那一剎那,就是消失在冰雪領域之中了,並且趁着鴉煞將所有能量都集聚在雙手上,身上疏於防範的時候,給予了他致命一擊。
習芒,並不是什麼善茬,他在神域星空中存活了那麼久,早就學會了各種陰險狡詐。他也教過東池漓不少,否則又怎麼會有東池漓的今天。
東池漓擡了擡手,張口想要說話,卻輕輕“啊”了一聲,將手縮了回去,也靜靜地望着,想要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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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池漓承認,自己也是一個冷漠的人。
鴉煞雖然是無邪帶來的,無邪也待他挺好,但東池漓內心終究是無法接受鴉煞的,因爲當初鴉煞在落嶺的時候,又殺了多少人?
鴉煞不管死多少此,都償還不了這筆債。
東池漓當初選擇袖手旁觀,那如今的她,也只能選擇袖手旁觀。
習芒望着無邪。
無邪方纔已經閉起了眼睛,也收回了仙識,如今四周靜寂,她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可是她並不敢睜開眼睛來,不管是哪一方死去,她都無法接受。
但四周靜寂太久,她還是不得不睜開了眼眸,想要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雙方都活了下來,是不是並沒有人死去。
無邪將手捂在心口,緩緩地睜開眼睛,光芒射進了她的眼眸,她看到了無數的棱冰,看到了那拔地而起的冰山,緊接着,她就看到了在那些棱冰的末角上,黏着的那些肉沫碎骨。
無邪倒抽了一口涼氣,已經想到了什麼,卻又不願意承認什麼。
她擡頭,目光同習芒那冷漠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無邪好像就從習芒的眼神中,看到了之前所發生過的一切,她抱住腦袋,“啊”地慘叫了起來,旋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抱着膝蓋,嚎啕大哭了起來。
整個肩膀都在抖動着,叫人心疼不已。
整個空間,唯獨迴盪着無邪的哭聲。
所有人聽在耳中,傷在心中。
嗖——
一道身影掠了過來,將無邪緊緊地摟在了懷中:“邪妹,邪妹,不要看,不要看。什麼都不要看,沒關係,你還有我,你還有你無常哥哥。”
“嗚嗚——”無邪斜靠在無常的懷中,哭得撕心裂肺。
也不知道無邪是在傷心鴉煞的境遇,還是在傷心習芒的絕情。
她是聰明人。
她知道,習芒這樣做,並不是因爲他吃鴉煞的醋,是爲了讓她恨他。可即便她永遠對習芒動不了恨意,可習芒卻還要這麼做,就是不讓無邪的心意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能夠被實現。
習芒在這一件事上,是絕情的。
無邪抓住自己的胸口,覺得胸口燒得灼熱,哭得窒息。
她難受,可是她除了哭,什麼都無法去做。
習芒將棱冰都收了回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末角上的肉泥碎骨,凋零在了演武臺上。
他依舊是淡淡地看着無邪:“你恨我嗎?你應該恨我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帝天凌從人羣的一角走了出來,他望着習芒,冷冷地說道,“你做得已經夠多了。雖然我和阿漓都不會太多地去管無邪的事,但是這件事上,希望你適可而止。”
習芒哈哈笑了起來:“怎麼?難道你希望無邪也變得像我,像一落一樣嗎?”
遠處的東池漓猶遭雷霆,愣怔原地。
不能。
當然不能!
可她能做什麼,什麼都不能做啊!
東池漓挖不走無邪的心,挖不走無邪的大腦啊。
帝天凌沉默了一會兒,旋即道:“她自己選擇的路,她自己要負責走下去,不管結果如何。”
“呵。”習芒冷笑,“原來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啊。對,我也一直都在承擔着後果,從不後悔。如果,無邪不會後悔的話,好,我不會阻攔。”
“後悔?我不會後悔的。”無邪驀地從無常的懷中擡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哽咽着說道,“我無邪,自從踏出平南城,就不知道後悔兩字怎麼寫。是我造下的孽,我就自己吞食惡果。”
無邪驀地站了起來。
無常道:“邪妹,你——”
無邪擦了一把淚,道:“習芒叔叔,我,不會恨你的。但是我會難過,鴉蛋兒是我朋友,是我朋友。你殺了我的朋友,我難過。”
“吼——”
就在這個時候,鴉煞的魂魄驟然在演武臺上出現,並且瘋狂地嘶吼了起來,要朝習芒衝去。
“呵。”習芒淡淡地揮舞着手,將鴉煞的魂魄揮開,“你想奪舍我嗎?可能嗎?你奪舍了我,你還是無邪的鴉蛋兒嗎?”
鴉煞愣在原地,旋即竟朝遠處飛射而去。
“你去哪!”無邪衝着鴉煞高呼。
鴉煞不應。
習芒也消失在了原地,只不過那悽絕的眼神,還留在衆人心中,那一眼,不知是在看東池漓,還是在看無邪。
無邪捶了捶心口,也朝平南城外掠去。
“無邪!”
“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