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嬤嬤貼身伺候,宮女也被打發了。她知道,神樂是不喜歡熱鬧的。
褪去了華袍,拔了髮釵,浸身撒滿花瓣的浴池中甚是舒服。
慕容神樂背靠在浴池,伸展着雙臂。黑藻般的發瀑貼身下垂,遮去胸口別緻的風景。
“很累。”
“嗯,很累!”
莊嬤嬤跪在岸延爲她揉背,卸去繁重的壓力。
“我還真是沒想到,瑾譽十二釵首卷中畫的竟然是主子的模樣呢!”莊嬤嬤欣喜的說着,力道恰好。
神樂抿着脣幽幽一笑,那畫中的的人,是不是真的如自己般的模樣已經不重要了。就算心存疑慮的人追查下去,可是盜賊已死,死無對證,也無可奈何。有或許,這個完美的際遇只是一個編撰的故事呢?大家默許它是存在的,那就是存在的。
默默閉上眼,腦中來回翻閱,忽然浮現出一幕:黑衣人曾說過,瑾譽十二釵首卷空白的畫卷,曾配得上的人有兩個!本來一個是,觀月宮主,月魂的主人,另一個他沒說。
如今,卻也知道了。那個人啊,就是自己!
神樂的臉上忽然冷咧而慘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凝唆成針眼大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她冷冷的沉嘆,惆悵萬千。
“什麼原來如此?”
神樂納了一口氣,長長的籲出,心情才平靜下來。
“莊嬤嬤。”
她應了一聲,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慕容神樂捋了捋頭髮,露出光潔無比的額頭,慍紅的肌膚成爲粉紅色,魅惑極了。轉過身,扶着着香腮趴在了岸邊。岸上用銀盤碼放着新鮮的水果,還有秘製的果釀。
斟了一杯,一飲而下。果釀的味道是鮮甜而後苦的。
“您要說什麼?”莊嬤嬤困頓,拿起了酒壺又給她斟上一杯。
“我在想啊,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存在兩個對立面。你看到的未必能代表了一切,就好比,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不是也有另你一個你!”
莊嬤嬤一愣,臉色有些發青。旋即,將酒壺放下。道:“應該因人而異的吧!”
“呵呵呵,你說的對!我還是需要做更多的打算才能傷的少一些。”
神樂搖晃着銀盃,晃動不平液體如她的心境一樣。
晚上的大典酉時準時開始,宮宴設定在乾定宮,遠遠便能聽得到絲竹鶯歌,就算不去想也能猜得到那邊的一切。大抵上,成親的諸多事宜都會敲定得當。
這宮中有諸多規矩,其中一項便是,冊封大典結束後。皇上和準妃嬪是不允許見面的,否則,視爲不吉。
翌日早朝,欽天監諫言五日之後乃是難得的吉日,成親的日子也定在那一天。
這五天,皇宮內外張燈結綵,處處張羅出一派喜慶的模樣。也難怪,自新皇登基以來,這也算皇宮最大的喜事了。
五天,眨眼而過……
未時,玉漱殿已經忙碌起來,神樂在喜婆和莊嬤嬤的伺候下沐浴更衣。一瀑青絲被綰成了飛鳳髻,戴上純金的九尾流蘇展金翅鳳冠,身着大紅色祥雲穿鳳的喜袍,樣式簡約而高貴,曳地
裙襬直鋪三丈長。乃是宮中最好的秀娘連夜趕製出來的,但是,品質沒有絲毫的瑕疵。
塗上胭脂,戴上了鈿花,掛上了香囊喜配。最後,就是蓋上龍鳳呈祥的紅蓋頭了。
神樂不禁凝望着鏡中的自己,不僅感嘆。21世紀的自己何曾想過穿上嫁衣,過着平凡人的生活。以前不曾想的,如今卻一一實現了,如夢似的。
“娘娘,吉時就要到了,快快蓋上喜帕吧!”
神樂點點頭,應了。
吉時到,玉漱殿外的奏樂響聲震天。慕容神樂由喜婆和莊嬤嬤的攙扶下走出去,腳下是紅綢坦途,撒着玫瑰花瓣,一路芬芳。
正前方站着一個人,腳下着龍騰四海靴,神樂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男人。
嘴脣輕輕一抿,卻不知笑從何來。
今日的大炎君皇,着金絲祥雲盤龍皇袍,外面套着絳紅色的薄衫。遠遠的,雙手背在身後。英凜而且高貴,魅惑不凡。
喜婆將慕容神樂的手交到火流雲的手上,他的手微涼,卻很寬厚,食指緊扣。
轉身,他牽着她,在衆目的注視下往前走,停在一輛八驅並列的御駕前,驃騎良駒,雪亮的皮毛沒有一絲雜毛,身上還披着金燦燦的鎧甲,頭顱之上揚着活紅色的羽翎。
車攆是露天的,但是,罩着龍騰九天的皇幡。前面有馭使臺,可供四位車伕驅車。連電視上也爲曾呈現出來的豪華陣仗今日徹底讓神樂開了眼界。
火流雲停下身,順力將她帶入懷中,霸道而且強悍。
“喜歡麼?”
“嗯……”
“原來,你是喜歡朕抱着你的啊!”
“皇上喜歡臣妾就喜歡!”她淡淡回答,一語雙關。
火流雲眉頭一皺,即刻又舒緩開來。他彎下身,脣畔湊進耳朵。又道。
“朕喜歡給你驚喜,皇后也一定要喜歡纔是呀!哈哈哈……”爽朗的笑聲漂浮了很遠,他將她揉進胸膛,一手環住腰跨上了御攆。
折煞旁人的情言斯語,不禁讓許多年若芳好的宮女眼中浮現着悸動和羨慕,假如那穿上喜袍之人是自己,該有多好。
神樂在他的懷中一動也不動,安靜如沉睡的貓兒。
浩浩蕩蕩的行親隊伍足有百里,御攆從玄武門穿過九重門宮纔算真正的出宮了。玄武門筆直對着的是長安街,寬八丈,砌石板,平坦無比。
街道兩旁已經被戒嚴,後面密密麻麻站着樸實的百姓,行哪處哪處跪拜,高呼皇上萬歲皇后娘娘千歲。
火流雲面色一如既往,冷酷而且沉着,彷彿是不食人間五穀高高在上的玉帝。
御攆從長安街出發,先南後北,整整繞京璽一圈。
城北是京城唯一一面毗臨山區的地方,地廣人稀不及城南發達,但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卻是難得的好風景。
城北和城南無恙,百姓對於這個包攬無數個傳奇的亡國公主,似乎更多的體諒和期待。
隔着半透明的紅蓋頭,神樂一幕幕的看着。而御攆繞過前面那個轉口就要直奔忘仙台了,意味着快要結束。
“砰!碰!碰!”兵戈碰撞的廝
殺聲,忽然間就從人羣中傳響,而且相距,很近!很近!
“樂兒!樂兒!樂兒!我來救你!”清澈渾厚的男子聲音。
樂兒?誰?她麼?
神樂嬌軀一震,猛然掀起了蓋頭。天空一抹紅,如暮春殘紅凌舞飄到了遠方。
有一個人在人羣中廝殺,奮不顧身的廝殺!然而,他的側臉竟是那般的熟悉,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從前!
“澈……”是澈,居然是澈啊!
就算塗着胭脂也白的徹底。她的身體顫慄着,後背和掌心早已溢滿冷汗,不能自已。
“澈……”
澈是不能有事的,是絕對不可以的。她握緊了雙手,嬌小的身軀掙開禁錮,迎風而立欲前去營救。然而,身體忽然僵持住,絲毫不能動彈。
她的美眸,閃爍着邪佞和決絕,眼角的冷光捕捉住兇手。
火流雲站起身,長臂一把將她包攬懷中,另一隻手摩挲着姣好無比的面龐。腦袋嵌在她的頸窩,甜膩一笑。低聲道:“皇后,你果然不負所托啊!朕那麼寵你,愛你,還是抵不過澈在你心中的地位。或許,朕應該謝謝你,讓朕看到世界上還有真情實意,也讓朕的江山更穩固了。你說,是不是?”
溫柔的動作,溫柔的話語,卻吐出如此寒人心魄的辭藻,可是,外人看到的只是百般帝王寵。
然而,這都不是最痛心的。
人羣中的他,被團團包圍着,只見大團的光芒閃爍,棕色是土之屬性的鬥氣,藍色冰之屬性的鬥氣,青色是風之屬性的鬥氣。色彩斑斕,卻是殺氣凌然。
亢動的鬥之氣在天際閃爍。刀刀無情,劍劍冷冽,他只是睜凝着清澈的雙眸發了瘋一般廝殺,手中的兩尺斬馬刀揮出道道凌光,劈天蓋地。
“嘭!”大抵亢動,地面破裂凹陷一個大坑,將他隔絕,斷去支援。屋檐的瓦礫飛入空中化成一道飛龍,嘶鳴而下。而,藍光凜凜正是一道道的飛劍。
鬥氣轟鳴,統統壓在他的身軀。
“啊……”沖天怒吼,他舉着斬馬刀全部扛住。然而,年輕的身體在不住的顫抖,手上,臉上,七竅都在流血。
“我不會讓樂兒嫁給這個暴君的,樂兒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不配娶她。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絕對不會的!咳咳……”
吐出大口的鮮血,衣襟全部被染紅了。
“澈!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的!”她想吶喊,可是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
“好好,享受朕給你的驚喜!皇后不是說過嗎,朕喜歡的東西,你也喜歡呢!”他側過頭,吻了吻玉頸。可是她的心呢,早已沉淪了,難受和痛楚不可言說。怒不可赦的雙眸,眼球佈滿了恐怖猙獰的血絲。
總以爲,他待她總有幾分真心實意的。他會屈膝下跪爲她上藥,會不顧君臣猜忌爲她奪取羅海鮫珠,那麼多的一件件事,換做塵世間的任何一個男人,有誰能做到?
如見看來,那些不過是他的算計。說出的種種溫柔的辭藻,都藏着一把劍!在此時,展露鋒芒!
澈,已經受了嚴重的傷痛,可是,還在堅持。就像頑強站在修羅場的一抹孤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