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雪,屋頂、樹木、街道,整個小鎮都被裝扮成一個銀‘色’的世界,顯得份外安寧潔淨。-
這幾日老天終於放晴,冬日的暖陽融解了皚皚白雪,也融解了孟秋心頭的急躁,孟秋算算日子,覺得不能再拖時間,該去趟來鳳鎮找王大娘談談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孟秋一早就去找人問了下有關媒人酬金方面的風俗問題,買了些魚‘肉’鮮果,安頓好孟雪後獨自趕往來鳳鎮。
到來鳳鎮坐馬車要一個半時辰,孟秋自是不捨得,好在心裡喜悅,走路倒也不覺得有多累。
數年之前孟秋曾陪母親去過來鳳鎮,依稀還記得王大娘家的住處,出了秦安鎮向南走個十來里路,再繞過一個叫顧家屯的小村就到來鳳鎮了。當然如果你趕時間,可以直接翻過落鳳山,那樣會少一半的路程。
孟秋怕當天趕不回來,走的是山路。
冬天的山路很不好走,孟秋一個讀書人,身體羸弱,平日裡幾乎沒有出過遠‘門’,不消多刻,便是氣喘起來,要不是心中一直縈繞的那個羞澀‘女’子,只怕已然不能堅持。
前幾日下過一場大雪,山川皆白,走着走着,孟秋發現前面沒有路了,在雪後的山林中四周的環境極其相似,根本看不出哪裡是曾經的山路……
深吸幾口空氣,讓急躁的心緒稍稍平穩,孟秋擡頭看了下已近正午的陽光,心中估算着來鳳鎮的大概位置,咬咬牙,認定一個方向奮力快走。
也許真的是好事多磨吧,剛剛還是暖陽高照,轉眼就風雲突變,不多久天就灰‘蒙’‘蒙’的‘陰’沉了下來。
一片微涼的雪‘花’落在了孟秋的臉頰上,很快化成一滴小水珠。心中微微一沉,仰首望天,如柳絮般的雪‘花’慢悠悠的在空中盤旋落下,片刻間雪就下大了。
雪茫茫的大山,一個青白‘色’的小點在風雪中掙扎前行,正是尚未找到出路的孟秋,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原本因趕路發熱的身體漸漸越來越冷,腹中亦是飢渴。大雪中的孟秋像是一個移動的雪人,意志雖堅定,無奈身體羸弱,孟秋前行的腳步愈來愈沉重蹣跚,不時摔倒。
還能堅持多久?孟秋不知道,讀書人自有讀書人的倔強,相信只要一路向前,終究是走得出光明。
又是許久,孟秋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被風雪半掩的山‘洞’。
“先暫時躲避一下風雪吧。”孟秋心中自語。
山‘洞’的‘洞’口只能容一人彎腰進入,裡面卻是極大極深,巨石林立,孟秋全身疲軟不願多走,稍稍清理身上的積雪,找了個背風處坐下取了些乾糧出來,邊吃邊休息起來。雪飄飄揚揚,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精’疲力盡的孟秋慢慢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山‘洞’裡‘陰’冷的空氣讓孟秋打了個哆嗦,一下醒了過來。
說話的聲音從‘洞’口的方向傳來,孟秋從避風的石柱後面探出頭來,只見兩個身材彪悍的漢子擡着一個箱子走了進來,兩人看來也是累極,一進山‘洞’雙雙癱坐在地。
一短鬚黑臉的漢子剛一坐下,就罵罵咧咧開來:“他孃的,這鬼天氣竟攤上這倒黴差事,我說老羅,莫不是你我殺人太多,這老天在找你我兄弟的晦氣?”
那個叫老羅的中年人,左邊臉上有一道刀疤,從眼角一直到下頜,一指寬的暗紅疤痕甚是嚇人。“你小子要是怕遭報應,不如趁早回家種地去。”老羅沒好氣的說。
“嘿嘿,你這人就是沒勁,隨便說說你也認真。”黑臉大漢打了個哈哈,又道:“老羅,你說大哥和徐城主怎麼就成了一家人了呢?”
“我們兄弟是山賊,乾的是打家劫舍的勾當,與那鳳翔城主理應是勢不兩立的,可惜,那徐泓也不是什麼好貨。”老羅不屑道。
“這話怎麼說?”黑臉漢往老羅身邊挪了挪,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這事山上的兄弟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在大當家酒醉時無意聽到的。”老羅頓了頓,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不說了。”
“哎?怎麼不說了?你這不是吊人胃口嘛。”黑臉漢急道。
“不是我不說,你樑二這張嘴不牢靠,要是哪天說漏嘴了,大當家的要是怪罪下來豈不麻煩,你又不是不知,那可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主。”
老羅不再理樑二,從懷中掏出酒葫蘆,連喝了幾大口。
二人的對話孟秋全數聽到,一開始見有人進‘洞’,還以爲同是天涯淪落人,剛想上前招呼一聲,卻不想竟是兩個馬賊,孟秋嚇得趕忙往石柱後面躲了躲。
好在山‘洞’裡光線灰暗,兩個山賊一時並未察覺。
樑二見老羅不願說,落了個無趣,也從懷中掏出酒‘肉’來,幾口烈酒下肚,樑二經不住好奇,又打起了老羅的主意,將隨身帶着包好的牛‘肉’往兩人面前的箱子上一放道:“上好的醬牛‘肉’,還好出‘門’帶着了,羅哥,吃點。”
那羅姓的山賊也知道這樑二是個什麼心思,哼了一聲:“你小子可別想從我這套話,老子不吃這一套。”話雖這樣說,手卻伸向那濃香的醬牛‘肉’,抓起一大塊狠咬一口大嚼起來。
樑二也不催他,只是一個勁的勸吃勸喝。
“罷了罷了,我這就說給你聽,不過你可不能到處嚷嚷。”吃得痛快的老羅架不住樑二獻媚的眼神說道:“大哥和徐泓達成了盟約,要在落鳳山附近共同伏擊路經此地的朝廷命官,好像是個叫歐陽熊的將軍。”
樑二聞言一驚:“那徐泓怎麼敢做此事,難不成要造反?我說羅大成,你可別誆騙我。”
“騙你作甚,大當家當時說起時我聽得真真切切。”羅大成有點不悅。
“伏擊朝廷的將軍,那可不是小事,這些人都在沙場上殺人無數,不是好惹的善茬。”樑二眉頭微蹙道。
羅大成冷冷道:“就是,真不知道大哥怎麼想的,要去伏擊朝廷大將。就算事成,朝廷豈能作罷,日後哪還有兄弟們的活路。”
樑二道:“大當家這麼做必有他的道理,這事也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想不通就不去想,我們只管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說着又猛灌了一口烈酒。
“你小子這話有道理,既然過了這刀頭‘舔’血的日子,怕有鳥用。”羅大成大笑道。
孟秋不敢出聲,小心聽着兩個山賊的動靜,生怕被二人發現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心中也是爲那個叫歐陽熊的將軍擔心,心道要不要想個辦法給歐陽將軍報個信。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心底一股莫名衝動涌起,好像即將成爲世人矚目大英雄。
“我一定要設法救救歐陽將軍。”孟秋心道。想歸想,孟秋可沒準備衝出去和山賊拼個死活,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有生第一次和人打架就被人揍了個鼻青臉腫,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最讓孟秋感到恥辱的是打敗他的人,是那個不學無術的賴三,那個被鎮上賣‘肉’的蔣屠夫一隻手就能摔趴下的賴三。那年孟秋看到賴三帶着一幫家丁欺負一良家‘女’子,孟秋仗義地衝了出去大聲喝道:“有種單挑!”
賴三被蔣屠夫教訓過之後,明白了一個道理,欺負人就是要人多欺人少,所以賴三到哪都要帶上三五個家丁。
但那天賴三卻是極爽快的和孟秋單挑了,那種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打倒對手的快感,足足讓賴三興奮了好幾天,興奮得連繼續調戲那‘女’子心情都沒有了,趴在地上的孟秋看着賴三趾高氣昂的揚長而去,那一刻,孟秋才知道英雄不是那麼好做的!
雪還在下,似乎要將整個落鳳山掩蓋。羅大成和樑二一商量,決定先將箱子暫藏在山‘洞’中,等雪停了再回來取。那箱子似極沉重,兩個山賊雖是身體彪悍,擡起來也是有幾分吃力。二人就這樣擡着箱子向山‘洞’深處走去。
石柱後的孟秋連忙挪動身體,躲避山賊的目光死角處,等到二人漸漸走遠,已然聽不到腳步聲時,孟秋將隨身包袱抱在懷裡,疾步向‘洞’口跑去,剛跑幾步又生生剎住。
‘洞’外仍然風雪‘交’加,自己又‘迷’途不辨方向,等會兒那兩個強人出來發現,定會引起疑心,到時只怕更是‘性’命不保。想通其中的利害關係,孟秋倒也果斷,又返了回來躲好。
片刻功夫,從山‘洞’深處傳來羅大成二人的腳步聲,孟秋屏住呼吸,儘量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的聲響。直到二人離開山‘洞’,孟秋小心跟到‘洞’口的位置,確定山賊已經走遠,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那個箱子裡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孟秋好奇的向山‘洞’深處走去,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暗了,孟秋身上也沒有準備什麼引火之物,好在眼睛業已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朦朧中孟秋‘摸’索着前進,不多時就看見了那個大箱子。
孟秋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像賊一樣去圖謀別人的東西,可他真的很好奇,兩個山賊的箱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
箱子上上了鎖,一把巴掌大的大銅鎖。
孟秋幾乎想放棄了,雖然箱子的主人是山賊,可還是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有點不妥,有點……有辱斯文。
“當、當、當……”孟秋找了塊合手的石塊,對着銅鎖一陣劈砸。
箱子打開了,金元寶、銀元寶、珍珠、瑪瑙、夜明珠……在黑暗的山‘洞’裡發出柔柔的、‘誘’人的光芒。
孟秋怔怔地看着滿箱的金銀珠寶,一時如中邪般定住不動了。一箱金銀對孟秋這樣的窮書生來說可是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
長呼了一口氣,孟秋穩定了心情,不由沉思起來:“要如何處理這一箱金銀?若空手離去,豈不便宜了這幫山賊;若據爲己有,這麼重一箱東西,要運回家中同樣不是一件易事。”
要把整箱的金銀帶走是不可能的,孟秋跑到‘洞’外,將周圍的環境默記於心,‘花’費了大半夜的功夫將金銀珠寶分幾處埋在‘洞’外,處理好一切之後,天也有些微亮了…….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