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次日一早,刺眼的光線晃得逍遙谷內一片朦朧。桑邪帶着樂文瑤從崖下輕鬆一躍,擡手破開結界,走了進去。

樂文瑤這張白皙小臉蛋,在外面凍得紅紅的,搭上那頭奪目的白髮,特別可愛。

她從桑邪懷裡下來,看着裡面的風景,直接“哇”了一聲。

“神婆真會找地方。”樂文瑤小跑着往庭院裡走,一邊走一邊喚着安雅和唐宋的名字。

一聲聲落下,逍遙谷內,除了風聲,花草沙沙的聲音,一片寂靜。

桑邪跟上來,聞着瀰漫在谷內還未完全消散的味道,眉心微沉,直接轉身推開了那扇房門。

撲面而來的曼陀羅花香,桑邪擡手捂住了鼻子,映入眼簾的,是榻上熟睡的身影。

“雅!?”

桑邪來到牀邊輕喚一聲,只見安雅衣衫整齊,睡的很熟,枕邊放着一枚古錢。

她認出,這是陰陽半。

“怎麼了?”樂文瑤一轉身就不見了桑邪的影子,來到門口,歪着腦袋,見牀上還在睡覺的安雅,嘲笑道:“都幾點了,神婆居然還在貪睡,法醫姐姐呢?去給我買好吃的了嗎?”

桑邪沒有迴應,而是第一時間割破指血,對着安雅的脣上一抹,鮮紅的血液瞬間消失。

沒一會兒,安雅睜開眼,看見映在眼簾的桑邪,一臉茫然。

沒等安雅開口,桑邪先問:“唐宋呢?”

“唐宋?”安雅有些出神,她知道桑邪不會平白無故的問這個問題,回想昨天唐宋每一瞬的表情,目光微怔,直直的盯着桌子上的香爐,一把拉住桑邪,“唐宋,唐宋她不在這裡?”

桑邪拿起那枚被唐宋放下的陰陽半,提醒道:“恐怕,她比我們,還要清楚她的身體狀況。”

“那她……那爲什麼不和我說呢?”安雅一臉失神的緊緊攥着桑邪,“爲什麼……她不和我說?”

“雅!”

安雅眉頭皺的極深,腦海裡忽然晃過,昨夜與唐宋纏綿時,她在耳邊說過的一句話。

——“雅……我好想,好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難道她早就已經意識到,她的身體狀況,沒辦法和她在一起了嗎?

“你們在嘀咕什麼?”樂文瑤一個人傻傻的站在門外,見兩個人神神秘秘的樣子,所以一臉好奇的走過來,端了端肩膀,“法醫姐姐呢?”

安雅沉眉盯着那枚陰陽半,“她走了……”

“誰?”樂文瑤也好像猜到了什麼,“法醫姐姐嗎?走去哪裡了?”

安雅將陰陽半緊握在手裡,起身從榻上下來,卻被桑邪一把拽住。

“她現在已經不是之前的她了,可能和這裡早已天南地北,你要去哪裡找!”

安雅回身瞪向桑邪,眼底晃過暗紅,冷聲道:“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找到她!”

“神婆,你先冷靜下來。”樂文瑤見兩個人好像要打起來一樣,勸阻道:“你先想想,法醫姐姐會去哪裡?”

“會去哪裡?”安雅站在原地,努力思索着,眉目一沉,聲音好像凍過一樣,“古墓。”

聽見這兩個字,樂文瑤一頭霧水“啊?”了一聲。

“桑邪。”安雅看着桑邪抓住自己的手臂,又擡眉看向她。

四目相對,桑邪知道安雅必須要回那裡,那個曾經她親手建的古墓。鬆開抓住她的手,“去可以,我陪你一起。我嗅覺比你敏銳,唐宋身上沾着曼陀羅的香味,這味道至少三四日都不會散。”

安雅沒有猶豫便答應,“好!”

完全雲裡霧裡的樂文瑤,還沒等開口,已經被桑邪套上一件加厚的斗篷。

“那裡太冷,文瑤你要多穿點。”

樂文瑤眨了眨眼睛,不解道:“這裡周圍都是懸崖峭壁,法醫姐姐怎麼可能一個人離開?”

順着樂文瑤的話,安雅穿鞋的動作一頓,桑邪對着樂文瑤搖頭,示意她不要問。

其實就算她們不說,樂文瑤心裡也明白,肯定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然法醫姐姐怎麼捨得離開安雅,不知怎麼,她心裡一直盤旋着那句話。

——“我怕時間過的太快。”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容不得樂文瑤多想,桑邪已經將兜帽幫她戴好,低聲道:“抱緊我。”

在來這裡時,樂文瑤已經體會過一次,逆向蹦極一般非人的速度了,自然有心理準備,擡起手臂牢牢的抱着桑邪,跟着安雅的速度離開了逍遙谷。

……

痛苦的喘息,聲聲蔓延在山谷中。

“啊……”

——噠噠噠。

有聲音慢慢靠近,聞聲後的身影轉過頭,黝黑瞳孔中,散開一圈銀色。

……

崑崙雪山上好像常年飄着大雪,三個人朝着古墓的方向走了很久,抱着樂文瑤的桑邪突然停下了腳步,並喚住了安雅。

安雅駐足回看桑邪,見她朝着山腰下面看去,以爲她發現了唐宋,腳尖輕點來到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有些不安。

實在受不了這大風大雪的樂文瑤,整個人縮在桑邪的懷裡,見她們兩個人站在原地,剛想說還有心情賞風景,卻聽到桑邪提議。

“下去看看。”

還沒等樂文瑤平復急速上升的後遺症,又瞬間失重落地,如果不是她有飛行執照,又有飛行經驗,早就吐桑邪一身了。

山腰下的風雪沒有山頂那麼大,四面陡峭的山壁,將刺骨的冷風遮擋了大半。

樂文瑤從桑邪身上下來,帶着一顆好奇心回頭,卻嚇的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瞪大眼睛,一開始以爲是被雪蓋住的羊,可是哪裡有這麼大的羊?仔細看去,才發現,這羊頭上竟然有四隻角。

安雅走過去,撥開它身上覆蓋的雪,不僅看見了圖騰紋理,和突兀的翅膀,還有它心臟被挖了去,血也被吸乾了。

“這……這……”樂文瑤知道崑崙山藏着很多遠古時的秘密,盯着這東西,有些語無倫次,“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四不像吧?”

“是土縷。”安雅沉眉,“遠古神獸之一,看着像羊,不過它們食肉,且吃人。”

“吃人?神獸?”樂文瑤想起了在那湖裡遇見的醜魚,“那這裡這麼偏僻,死個神獸也很正常吧?”雖然她小心翼翼的問着,卻從安雅的神色中察覺到了一絲擔憂。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十分莫名其妙。看着桑邪和神婆的表情,再看這個什麼神獸的屍體,爲什麼會聯想到一個人,一個絕對不可能的的人。

……法醫姐姐。

桑邪簡單的檢查了一下,道:“看着雪積的程度,剛死沒多久,不然以這雪,不到半個時辰,血氣就會被風雪掩蓋了。”

安雅明白桑邪的意思,淡道:“土縷很少會出現,不過一般看見了,就會看見英招。此乃上古神獸之一,我們不僅打不過,很可能因爲冒犯它,被一羣土縷圍攻。”

桑邪走到樂文瑤跟前,環抱她在懷,“我們只找唐宋,別的能不惹就不惹。”

樂文瑤盯着那所謂神獸的屍體,再加上安雅和桑邪對話,心裡有一種不安。

如果這真的跟法醫姐姐有關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樂文瑤不敢深想。

之後三個人都沒有多耽誤時間,快速前進,並直立在一處峭壁邊沿。

安雅看着崖壁下的深淵,淡道:“到了。”

樂文瑤擡手拉着兜帽,擋着那馬力全開的風,以及夾雜着風雪發出的呼嘯聲,歪着頭看着幾千米以下的深淵。

如果不是安雅和桑邪的關係,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來到這裡,如果沒有法醫姐姐失蹤的事,此時的樂文瑤最想做的事,肯定是歡呼和大叫。

因爲這裡的風景,還有這種感覺,簡直太棒了!

安雅縱身一躍,身體筆直墜落,大概直降三百米的地方,她腳尖輕點一旁的峭壁,屈身減速,又一躍落在一處滿是冰霜的石臺上。

身後伴隨着樂文瑤刺激又驚恐的尖叫聲,桑邪緊隨其後。

這種可比蹦極難度不知高了多少倍!樂文瑤感覺她的心臟都要吐出來了,並且怒瞪桑邪,爲什麼不提醒她一下,卻目光微怔。

因爲從桑邪和安雅的神色中,又看到了那種不安。

安雅沉了沉眉,看着眼前,以前貼滿冰層的石門,如今已經滑落在地,擡手拉開隱藏在冰霜下的開關,那道門便開了。

“她來過這裡。”桑邪放下樂文瑤,並牢牢牽着她的手,道。

“我知道。”言落後,安雅的身影,已經被山洞裡的黑暗逐漸吞噬。

桑邪牽着樂文瑤,緊跟在安雅身後,遠離了狂風暴雪,這裡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冷風刺骨,反而感覺這裡的空氣有點乾燥。

安雅將壁上的油燈點起,將這墓道一點一點映在樂文瑤眼中,不知怎麼,樂文瑤有一種錯覺,這裡的墓跟之前看見的,包括樂家的都不一樣。

這四面的牆壁沒有挖痕,不僅抹平,還有印畫。是立體的竹林,沒走幾步都會有一隻叼着燈油的仙鶴,竹林上空飛行的幾隻仙鶴,嘴巴里也叼着同樣的油燈。而用來支撐的頂梁木上,佈滿了梨花形狀的紋理,還有牆壁兩側託運東西的滑道,每一處細節都那麼精湛。

“神婆,這裡你是用來建家的吧?哪裡有墓的感覺呀!”

安雅點着這通道的最後幾隻仙鶴油燈,環顧四周,淡道:“其實這墓跟家有什麼區別?或許在這裡的時間,比你在人世間的還要長久。”

樂文瑤露出一副無言以對的表情。

桑邪接話道:“當初我看雅建墓的設計圖時,也有一種她在建家不是建墓的錯覺。其中還有我一間,不過不在這裡,在山的另外一邊,從那邊走更近。但已經被你們樂家的人挖了進來,你說你們樂家厲害不厲害?”

樂文瑤聽見這話“嗯?”了一聲,回想父母曾經來過崑崙山,還有那兩把刀套,驚訝的看向桑邪。

“你的墓?你的墓不是在……”

沒等樂文瑤說完,石門被安雅打開,裡面又是一條通道,安雅照舊點亮牆壁上的油燈。

“在那之前我就已經被人移走了,不然你們家人不會看不到我。”桑邪說着,又道:“而通往兩個墓的入口,如今只剩下這一個門,走這條路不會有任何事,只要你走的時候將這兩旁的油燈點亮,就意味着你回家了。”

“那……要是我忘記點了呢?”

“你們樂家前後死了多少人,可有說?”桑邪挑眉問。

樂文瑤抿脣不語,那是她看見遇險死去人數最多的一個記錄。

“雅在漢朝初年,就熟讀了魯班先生的秘典,對於建墓設置機關,可以說這世間不管是建房子還是建墓,她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如果不是當初爲了封印我,放下了那邊的斷龍石,你們家人或許不會損傷這麼多人。”桑邪說道這裡,又問:“話說回來,你們樂家爲什麼會對這個墓這麼執着?”

樂文瑤一愣。

“因爲卓瑤的魂瓶。”一直沉默在前面點燈的安雅,聽見桑邪的話,應道。

兩個人相互對視,又看向安雅。

“不過這個問題,等找到唐宋,我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