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桑大人,好記性。”

桑邪眼底浮現一抹幽藍,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笑道:“看不出,你竟是女子,如今……我要如何稱呼你?”

“姜尤,我的新身份。”姜尤擡手解開黑色小西服上的鈕釦,道:“桑大人,別來無恙。”

桑邪脣角微勾,身影突然消失。

姜尤站在原地,忽然縱身一躍,躲過了桑邪手中軟鞭的第一次攻擊,沒等姜尤站穩,軟鞭再次迎面而來,姜尤斂眉,擡起右手將軟鞭握在手中。

“一向沉穩的桑大人,怎麼突然這麼急躁?”

“當年之仇我還未報,莫不是你還想我請你吃頓飯,敘舊嗎?”桑邪手腕一抖,軟鞭掙脫姜尤的手裡,左右橫掃。

姜尤後退幾步,躲過桑邪的攻擊,笑道:“若要我請,也未嘗不可。”

“你請?”桑邪閃身躲過姜尤投過來的蠱針,站在她身後,軟鞭橫甩過去,“幽冥大人的飯,豈是尋常人可以消化的……”言落後,又後退三步,躲開一排蠱針。

“不過我有一事不解。”桑邪一躍而起,躲開姜尤的攻擊,甩鞭收鞭,腳步又迅速離開原地。

二人幾乎一秒數招,交流卻絲毫不耽誤。

“桑大人請問。”姜尤側身,一邊後退一邊向桑邪丟出蠱針,應道。

“你與玲瓏都屬丞相的暗部,爲何……會背叛丞相?”桑邪見姜尤身體微微頓住,瞧準時機,本想控制住她,不料姜尤側身,再次抓住了桑邪的軟鞭。

“我從未背叛丞相!”姜尤冷眉看向桑邪,道。

桑邪察覺軟鞭死死的被姜尤握在手中,有些疑惑的看向姜尤。

“若沒丞相也沒今日之我,而背叛丞相的人……”姜尤眸光閃過殺意,“是你與雅大人。”

姜尤手腕用力一拉,眼見軟鞭越來越遠,而桑邪卻還在原地,姜尤目光微微怔住,才發現這軟鞭內竟是一把軟劍。

桑邪未等姜尤反應,執劍從上至下劃過她的身體。收劍後手腕一轉,軟鞭如藤蔓自然交錯,將軟劍包裹在裡面,又變成了一條全新的軟鞭。

她垂眉看着自己的身體,笑道:“若是桑大人的白骨鞭,或許還能傷我幾分,這般……”

聽見這話,桑邪連退數步。

“桑大人本該早已死在我手中,你未死的原因,是我的蠱,只可殺人,不可殺殭屍罷了。”姜尤見桑邪斂眉,笑容更甚:“已經晚了,在你接過支票的那一瞬,就已經中了冰絲蠱。”

桑邪冷眉道:“是你在烏鴉跟玄洛的血液裡做了手腳?讓我讀不出他們血液裡的記憶,對嗎?”

“爲何如此說?”姜尤眼角微眯,她沒想到在桑邪知道自己中蠱之後,還可以這麼淡定從容,“桑大人,不是一向料事如神的嗎?如今……把自己的命搭上,當真值得?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再怎麼淡定從容,都沒有用了。”

“怎麼,你沒看見我驚慌失措的樣子,失望了嗎?”桑邪語氣自若,掃了眼姜尤受傷的地方,那裡根本沒有血流出來,“誰不知道,幽冥蠱下無活口,想必我有幸成爲幽冥大人蠱下唯一的活口,自然一直牢記於心。”

姜尤先是淺笑,隨後笑聲越來越大,最後仰天大笑。

“不愧是桑大人,不過很快……我蠱下依舊還是無活口。”姜尤突然展開雙臂,化作一團黑色的蝴蝶消失在房頂。

桑邪望向姜尤消失的地方,將左手掌緩緩轉向自己,發現指尖正在一點點結霜,眉心緊蹙,意識到姜尤身份時,目光一怔。

“文瑤!”

……

樂家古宅。

樂文瑤剛掛了嚴素彙報工作的電話,同時也將這些天,關於樂尚國際所有調查郵件發到了郵箱裡。

很顯然,樂文瑤還沒看,就已經從嚴素的語氣中猜到,樂尚凱都做了些什麼事。她將丟在牀上,解開束帶脫去浴袍,伸腿邁入溫泉池內,撩起溫泉水抹了把臉。

在樂文瑤心裡,她最不願相信的是叔叔會做出這些事。從小到大,記憶裡父母對叔叔的評價一直很高。

如果不是父母突然失去了消息,爺爺也不會將樂家交給自己打理。

想着那天桑邪所說的話,還有安雅與爺爺相交,想必那些人不會爲了古董費盡心思。

難道樂家的地下室還有她沒去過的地方嗎?

所以這些天,樂文瑤都呆在這裡,想好好弄弄清楚,思索間,她目光一怔。

她轉身望去,又輕嘆一聲:“喂!妖女,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而且還在我泡溫泉的時候。”

桑邪沒有言語,行動上有些緩慢的朝着樂文瑤走去,直接栽入溫泉裡。這一幕,卻讓樂文瑤眨了眨眼,怎麼似曾相識?

“你……怎麼了?”

樂文瑤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察覺到桑邪不對勁,上前去扶,卻發現桑邪的身體冷的厲害,哪怕在這溫泉池內也彷彿冰塊兒一樣。

“桑邪!”樂文瑤捧起桑邪的臉,卻發現她眉梢間都是冰霜,擔心道:“妖女!你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桑邪斂着眉目,脣角微啓,她的五臟六腑都好像被冰絲纏繞,強行開口,“去……拿武器……有危險……”

樂文瑤聽她說完,馬上離開溫泉,套上浴袍,通知陸鴻,讓樂宅上下戒備。並從衣櫃裡拿出那兩把長刀,轉身看向桑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那溫泉裡的水溫恆溫在四十度左右,沒想到桑邪身體的寒冷竟可以將溫泉水覆上一層薄冰。

樂文瑤立即來到溫泉池邊,俯身道:“妖女!!你別嚇我,你醒醒,喂!!”

桑邪已經完全被凍住了,身體好像被鑲嵌在流動的溫泉池內。

樂文瑤整個傻在了原地,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桑邪不是去跟叔叔見郭凡嗎?

郭凡!

回想三大家族內的發現,有誰會想到最後的贏家是郭家?還有從小到大的瞭解,郭艇就是一個公子哥,喜歡留戀煙花之地,而郭凡卻一直很深沉,不喜歡熱鬧。

恐怕……也跟沈懿一樣,跟那些古代人脫不了關係。

但妖女是殭屍,神婆跟法醫姐姐又聯繫不上,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救桑邪。

樂文瑤此刻惱火的厲害,爲什麼每次自己有危險的時候,桑邪都可以及時出現,而她現在這樣,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看向桑邪身上的寒冰越來越厚,樂文瑤氣紅了眼。

殭屍!?

樂文瑤瞬間冷靜下來,看向桑邪,擡起手腕提刀一劃,吃疼的她眉頭微蹙,鮮紅的血一滴滴滑落在結冰的溫泉池裡。

她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不管怎麼樣,她都要一試。鮮紅的血在滴入寒冰的一瞬,便快速的朝着桑邪那邊遊竄,然後消失不見。

樂文瑤不清楚這血到了哪裡,就感覺流動的溫泉池水,在一點點融化,直至全部碎裂開來。她用力將桑邪從裡面拉出來,用手撥開桑邪臉上的冰霜,將還在流血的手腕抵在桑邪脣邊。

“妖女,快給本小姐醒過來,你聽見沒有?”樂文瑤一臉着急的命令道:“你又不是什麼冰山大美女,我也不是什麼王子,我不許你這樣,快點給我醒來!”

桑邪好像聽見了樂文瑤的聲音,突然睜開那雙幽藍的眼眸,好像溺水一般大口喘着氣。

樂文瑤見狀,開心的笑了。

“你這傢伙!”

桑邪緩過神,眼底的幽藍慢慢褪色,也看清了映在眼前的身影,擡起手覆上樂文瑤的臉頰上,抹去眼角因擔心而產生的淚痕,笑道:“傻丫頭,你怎麼哭了?可是怕我死了?”

“你要死死遠點,別在我這裡死!”樂文瑤一把將桑邪推開,緊接着眉頭緊皺。

“……文瑤。”桑邪緩過神,才發覺這個味道,起身捏住了樂文瑤還在流血的手腕,看直了眼。

樂文瑤並沒有察覺桑邪的異樣,傾身用另一隻手拉開抽屜,拿出裡面的醫藥箱。

“別擔心,割得不深,應該不會留疤痕。”樂文瑤本想收回手腕,拿繃帶包紮,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桑邪牢牢的握在手裡。

“妖女?”

聞聲的桑邪微微一怔,鬆開手面無表情的坐在一旁,沒有言語。

只是樂文瑤止血的時候,離的太近,屬於她那清爽甜美般的氣息,順着血液散發出來,瀰漫在整個房間。

宿主的血,對於殭屍而言,就像充滿誘惑的*香,桑邪用背緊緊的貼着牆壁,雙手因用力剋制,開始顫抖了起來。

不僅僅是血的味道,因爲嘗過了樂文瑤的血,桑邪就算閉上眼睛,不去看也能感應到,樂文瑤肌膚下血管內的血液,隨着每一次心跳,在身體裡來回流動,充滿了無限活力。一切變的具體起來,細至毛細血管,就連那種血液流淌的聲音,此刻好像清晰可見。

桑邪抿了抿脣,舌尖劃過脣齒,那是隻屬於宿主的味道。

簡直美味到,叫人戰慄。

樂文瑤消完毒,止好血用繃帶綁好傷口,低眉看見自己白色的浴袍上,脖頸上都是血,一臉嫌棄。

“妖女,一會兒在問你發生了什麼,我先去洗個澡,你……”樂文瑤說着,看向坐在那兒的桑邪一動不動,而身體好像在顫抖。

“你又冷了嗎?”樂文瑤將醫藥箱撥到一旁,俯身看去,卻見桑邪突然擡眉,定定地回看自己,緊接着擡手攀住了樂文瑤的背。

當桑邪靠過來的時候,這是第一次樂文瑤從桑邪的身上,感覺到了一抹溫熱,確切的說她的身體在隱隱發燙。

樂文瑤一臉茫然的眨着眼睛,看向桑邪,難道剛剛的一冷一熱的,妖女發燒了?

殭屍也會發燒的嗎?

樂文瑤還沒來得及深想,她已經整個人陷在桑邪懷抱裡了,雙眸對視間,桑邪傾身吻上了樂文瑤的脣……

樂文瑤瞪着眼睛看向桑邪,沒想到自己救了她,沒句謝謝不說,還對自己耍流氓!本想擡手推開桑邪一問清楚,沒想到妖女舌尖抵過去,強行撬開了她的嘴。

這簡直不是人可以反抗的力氣……

樂文瑤的喉間,壓抑的溢出了一抹低吟。

桑邪將樂文瑤壓在地板上,一條腿擠進樂文瑤腿間,壓制般抵着她,讓樂文瑤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

樂文瑤就這樣被桑邪牢牢地固定在身下,她滿身冰涼的水汽,刺骨的落在樂文瑤□□的肌膚上,這種刺激完全讓她不能接受,用力反抗,卻也只能被桑邪死死的壓住,浴衣本就是隨便套上去的,穿戴不齊,如今浴衣幾乎大敞,帶出一片旖旎風光的美色。

她定定地看着桑邪,她覺得這個女人瘋了,確切的說,這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桑邪。

妖女就算再色,也不會這麼對她。

難道郭凡對她做了什麼?

只見桑邪雙眸通紅的盯着自己,脣角微勾,竟帶着一種癡迷。

“桑邪……你……你醒醒……”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哀求,因爲眼前的女人,對於樂文瑤而言太過可怕,她不要這樣被對待,她不喜歡這樣的桑邪。

——等文瑤哪日喜歡上我了,我們在繼續後面的。

腦海裡晃過那時的妖女。

桑邪暗紅的眼眸,在樂文瑤的臉上,轉了轉,最終落在她脖頸處的血管上,看見那兩點紅色印記時,浮現幾絲不確定的神色,整個人有些呆滯。

“阿瑤……阿瑤……”

樂文瑤趁着桑邪出神的間隙,眼角掃到一旁的長刀,本想伸手去拿,卻感覺一滴淚落在臉頰上,讓她爲之一振。

眼前的桑邪讓人又恐懼,又心疼。

樂文瑤看不懂眼前的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懂她爲什麼會哭?就這樣看她流淚,自己的眼角也泛着紅,擡手覆上桑邪的臉頰,本想拭去她的眼淚,卻發現越擦眼淚就越多。

“桑邪……?”

桑邪眼淚燙得可怕,沿着暗紅眼眸滾下來,一滴滴的落在樂文瑤的臉上。

看清了樂文瑤的臉,桑邪整個人都神志不清起來。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再傷害你,是我殺了你……是我殺了你,我不能……”

這一瞬,樂文瑤的呼吸都停滯了。

——桑邪,那上一世的我,是怎麼死的?

終於明白,她當時爲什麼會是那個反應了。可又爲什麼,在自己知道了這個答案,並不覺得害怕,而是特別……特別的難過,是替桑邪難過。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對生死本就毫無執念,在我眼裡這些不過是輪迴罷了。

或許沒有那些所謂的宿命,桑邪可能活的更開心,更灑脫。

桑邪聲音低啞,無限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唔……”低啞的呢喃到一半,桑邪的脣,被一片柔軟封住了,樂文瑤不想再聽她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只是這樣的親吻,是樂文瑤從未體驗過的吻。

似激烈,似掠奪,似纏綿。

四張脣瓣抵死緊貼,脣齒相依,彷彿是押上了彼此的命。

——呲!

樂文瑤的長刀,穿過了桑邪的身體。

……

……

……

桑邪慢慢地直起腰身,垂頭,看着肩膀上的這把刀,眼眸中的暗紅逐漸淡去……

“……文瑤?”

“你不再欠我了……以後都不需要再對我說,對不起。”樂文瑤眼角滑下一道很淺的水漬,融進她本就溼潤的白絲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做,又好像這麼做也沒什麼錯。

樂文瑤看着手裡的長刀,將其拔出丟在一旁,卻見桑邪失去知覺前,脣角勾起一絲弧度,跌在她懷裡。

她牢牢的將桑邪扣住,感覺懷裡的溫熱在逐漸變冰變冷。

“我與你,不要有虧欠,你懂嗎,妖女?”

……

天花板極黑的角落裡,一隻黑色的蝴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