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海棠讓人給救走了。”
悻悻着自沈輕舞房內走出的顧靖風聽得王安疾步上前稟時,不禁的皺了眉,王安繼續把情況向其描述着。
“昨兒個後半夜的事情,沈府的幾個家丁讓人全部打暈了,人被救走了,尋不到蹤跡。”
“大漠的人做的?”後頭跟着的帝后,沈尚書自然也聽到的王安的話,皇帝最先發問,王安搖頭。
“大漠的那些人早就讓大理寺與刑部的抓得乾淨,如今與大漠聯絡的都是我們自己的人,他們根本管不到海棠那兒去,小的已經讓人仔細的搜索,查看是否當真有漏網之魚。”
海棠已經在那兒被吊了將近十日,便是救走了,想要活也是很難的事情,大漠的人無暇顧及她,那麼還有誰會對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感興趣,不止是王安疑惑,便是在場的人,都摸不透。
“阿靖,出征在即,這件事情朕會派下人去幫你搜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不會再讓她來禍害了輕舞,你也別將輕舞的話放在心上,她如今正在氣頭上,等過些日子,我們相勸着她,必然也會想通的,你們夫妻多年情誼還在,她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朕在這兒向你保證。”
海棠這樣的人,若死了也算無事,若讓有心人救活,可就是一把隨時都能開弓的利箭,大漠與大周開戰,一旦大漠事敗,她自然就會明白一切都是騙局。
到時候,這一把雙刃劍,會傷向誰,一切不言而喻!
未免顧靖風出征前擔憂,皇帝向其保證,顧靖風則對着身邊的王安下起了死命令“保護好夫人,若再讓夫人受半點傷害,那麼往後,你們都不需要在我面前出現!若我戰死,府中家產全都歸了夫人,以及把這個交給了夫人!”
自袖中取出的一封放妻書,上面簽了顧靖風的名,且蓋了私印,放進了王安的手上,顧靖風再三叮囑,將軍府一切已沈輕舞爲重,在他未死前,她一直都是將軍夫人,若他身死,沈輕舞便與他毫無關係。
“阿靖……”蘇衡看着那封放妻書,揚聲,最終一聲輕嘆着未在言語!
顧靖風抱拳向着皇帝下跪之後立起,再一次向着沈父下跪,磕了一個頭“輕舞在岳丈家的日子,煩勞岳丈照顧,若小婿平安歸來,小婿一定上門,向您老負荊請罪!”
一聲嘆息,他扶起了地上的顧靖風,未曾說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父抿了抿脣,身爲臣子他知道顧靖風爲國出了輕舞一事,可以諒解,畢竟誰都不希望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可身爲人父,看着牀榻上人形消瘦的女兒,他亦揪心難過,這樣的事,能怎麼說……
衆人立於門前,算作送別,顧靖風未在言語,策馬揚鞭,絕塵而去,只離去前,回望着沈府的大門,希望能在那裡看到他滿心縈繞的那一抹倩影……
顧靖風離開後,蘇衡陪着難得回府的沈靜嵐在沈府之中待到了日中,沈靜嵐去到絳雪齋中叩見了自己的祖母,恰巧母親在場,三人說着話,互道衷腸,不捨離去,直到李全再三催促之下,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離去前,沈母再三囑咐,一定讓其好好保重自己,保護好孩子,千萬不能再向沈輕舞那樣,讓人暗害,沈靜嵐連連稱是。
雞翅木所制雕刻着白玉瓜果玉蟬青花的四頂綴寶石的七香車上,沈靜嵐腦子裡充斥着的是沈輕舞適才問自己的話語,若有朝一日,皇帝爲了家國安寧,不惜舍了自己的孩子,她是否能夠做到,無悲無喜!
“想什麼呢?”見身邊的女子不說話,蘇衡開口問着。
“想小妹說的話。”見身邊的帝王發問,沈靜嵐未有隱瞞,直接說道,內心裡還是想要聽到男人所說的話。
蘇衡驚訝與女人的老實,沉默了些許連帶着沈靜嵐都覺得,自己這次可能有些逾越過後,蘇衡卻開了口。
“輕舞的話,我不夠能承諾你!你我所處的位置身上擔負的責任太重,若有一天,天下將要傾覆,若憑着朕的孩子能夠力挽狂瀾,那麼朕會捨棄那孩子,勉力一試,實話實說,你或許覺得我殘忍,可我不僅僅只是一個人夫人父,我更是天下的君主,身負着家國天下,在這樣的事情面前,由不得選擇。”
蘇衡的手拉住了沈靜嵐已經變得微涼的素手,沉聲着,沈靜嵐有些微愣,對於他的坦誠,心下揪緊,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會做得出這樣事情的人,不能說他無情!
天家富貴,並非常人所見之中的那樣光彩奪目,這背後所付出的艱辛與苦痛,亦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曉,不再糾結於還未發生的事情,沈靜嵐心中長嘆一聲之後,扯着脣瓣對着身邊的男人仰頭笑着。
“那麼臣妾會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強大,足矣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孩子,決不讓自己與孩子成爲拖累皇上的累贅。”
嫁給了這個男人便已經決定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緊緊跟隨他的步伐,這些年,沈靜嵐一直做的很好,爲他生兒育女,料理後宮,不讓瑣事爲其勞累煩躁,後宮之中權衡有度,人前她是光芒萬丈的皇后,人後,她亦是賢德溫雅的妻子。
若蘇衡是飛翔於天際的蒼鷹,那麼沈靜嵐亦絕不做一隻只能被關在金絲籠中的雲雀!這些,蘇衡全都看在眼裡,他慶幸於自己有這樣一個妻子,也愧疚於自己對她的的照顧不周,有時甚至要讓她委曲求全……
“多謝你!”七香車內,蘇衡緊緊攬住了自己的髮妻,再其發間落下一個輕吻,沈靜嵐閉目依偎再他的懷中,享受着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光。
九月中,調養了一月有餘的沈輕舞坐完了月子,顧靖風亦在邊關與大漠對峙,蓄勢待發。
她雖不特意的去打聽顧靖風的事,可身邊的人總能夠在耳語之間,閒碎之間講訴着關於顧靖風的閒言碎語,今兒個顧靖風初到邊關帶領將士鎮守邊關整裝待發,明兒個,尉遲吾帶領的大漠將軍誤入陷阱,損失慘重,大多的都是關於這場戰爭的事情,沈輕舞聽着,卻也忘卻着……
日子要向前看,不能總往後看,她要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整日的以淚洗面,鑽着牛角尖,把自己活的悽悽慘慘傷春悲秋,好似個孟姜女一樣在家都能夠哭倒了長城,顧靖風對於自己已經屬於過去,她不能制止着旁人不說,可自己卻可以不聽,不予理睬,從今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是再見,也只當是個路人就好。
拿得起放得下,才能讓自己過的好!
這日清早,柳嬤嬤端着新送來的早膳,本想叫起沈輕舞,卻見沈輕舞早早的換好了衣衫坐在鏡前,添脂描眉,滿是嬌豔。
一身蜜合色鑲領柳綠底子合歡花紋樣蘇繡齊胸儒裙,襯得女子楚楚動人,放下的髮髻挽起了少女的雙丫髻,不再梳以往的婦人頭,兩個髮髻之上,簪一對珊瑚紅寶石琉璃躦花,靈動的雙眼,嬌俏的容顏,恢復了以往的美麗不可方物,柳嬤嬤一見,臉上帶喜,不禁道“這是怎麼了?”
“躺了那麼些日子,想出去轉轉,嬤嬤讓人備了車,我們去五芳齋買些糕點回來,去給祖母請安,再去珍寶閣瞧瞧有沒有新制的首飾,我這頭上的簪花都舊了,買幾個新的回來,換換顏色,添添喜氣。”
回來這一個月,沈輕舞說的話都沒今兒一早上說的多,柳嬤嬤整個的驚呆了,放下了早膳忙不迭的點頭,直喊着“好嘞,好嘞……”
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家小姐可算是想通了,這讓柳嬤嬤揪着的一把心放下,自沈輕舞出事後,她亦是日日愧疚,愧疚自己的疏漏,讓海棠那樣的人物鑽了空子,害了小少爺一條性命,她更是在佛前日日禱告,祈禱那海棠早日的身死,以慰他們這些人的心頭之恨。
沈輕舞要備車出門的消息亦是驚動了這府中上下的所有人,用完了早膳,沈輕舞去到前院請安,沈夫人與嫂嫂在一處,一見用心打扮且光彩豔麗的沈輕舞時,不禁的笑了。
“母親,我帶了柳嬤嬤與素歌她們出去轉一轉,再給祖母帶些她愛吃的糕點回來,回來許久,都不曾去看過祖母,想來祖母該不高興了。”
沈輕舞對着母親盈盈下跪,帶笑着對其開口道,沈母初見時亦是和柳嬤嬤一樣的表情,隨後回了神,到底還是帶着不放心道“正好,我與你嫂嫂剛說想去打兩對送金銀項圈、金銀手鐲,和長命鎖,不妨你與我們一塊去。”
“好。”
項圈手鐲長命鎖,都是沈夫人早要備至的東西,當初沈輕舞剛剛有了身孕的時候,那些她便備下了,打算着洗三禮時,用來送給外孫的東西,這次的則是打了樣給宮裡的長女,以及身邊的長媳所用,怕着沈輕舞吃心,她未曾細說,沈輕舞卻也明白,到底還是快速的應聲。
一行人相攜着坐上了備好的馬車,向着城中最好的珍寶閣而去,車中沈輕舞無言,只看着街市之中的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羣,她心中自問,現在的百姓和樂安寧,是邊關那些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換來,一人之命換天下人之安危,這是不是就是顧靖風所說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