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宿敵

修道· 26 宿敵

秦峰迴到了尊者客府,找到了楊婉妗所在的房間,敲了敲門,道:“在嗎?”聲音不大,不輕不緩。

楊婉妗將門打開,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柔聲問了一句:“有事嗎?”

秦峰咧嘴一笑,道:“沒事,就是想你了,想來看看。”

楊婉妗微微一笑,道:“進來吧。”輕聲軟語,溫柔似水,只是聽起來這聲音似乎有些落寞。楊婉妗讓過身子,秦峰也沒拒絕,邁步而進,等楊婉妗又把門關上,見秦峰依然站在門口看着她,柔聲笑道:“怎麼了?”

秦峰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伸手將楊婉妗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臉上,握着那晶瑩剔透的玉手,聞着上面傳來的令人沉醉的體香,什麼也不說,不悲,不喜,就這麼看着楊婉妗。

經過了十日的相處,楊婉妗已經說服了自己,所以她任由秦峰這麼握着,看着她,他不說話,她也不說,只是臉上掛着牽強的微笑。

漸漸的,興許是楊婉妗有些累了,抽回了手,轉過身,臉也轉向了別處,秦峰看不到的地方。

秦峰任由楊婉妗抽回來手,兩人依舊沉默,秦峰往前邁了一步,自然的從後面抱住楊婉妗,雙手依然握着她的手。秦峰感覺的出來,楊婉妗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只是她沒有拒絕,秦峰依舊如故。

秦峰俯首抵在楊婉妗的右肩上,可以看見楊婉妗那落寞的側臉,和迎着光、泛着晶瑩的誘人耳垂。柔軟的長髮吸附在秦峰臉上,癢癢的感覺,秦峰將頭埋進楊婉妗修長細膩的脖頸,聞着濃郁的那令人沉醉的幽香,讓他流連忘返的一次次做着深呼吸。

秦峰每一次深呼吸,都可以感受到楊婉妗的軀體一陣微微的顫慄,只是她依然沒有說話,秦峰也依舊故我。漸漸的秦峰更加大膽起來,張嘴含住了那嚮往已久的晶瑩耳垂,含在嘴裡,並且用舌頭牙齒微微舔舐輕咬。

兩人依舊沉默。

日光漸漸西斜,殘陽的光輝照耀在楊婉妗的臉上,有一種神聖的異樣的美,美到不可言喻。

楊婉妗看着窗外的夕陽,一步步沉入羣山之間,淡淡的說了一句:“夠了嗎?”

“沒有。”秦峰如是說,乾脆之極,只是動作卻收斂了很多,依然抱着楊婉妗,陪着她,一起看着那夕陽沉落,直到不見。

“你究竟想幹什麼?”語氣輕柔,只是沒有了那勉強撐起的微笑,有的只是誰也不懂的哀愁與落寞,還有幾分淒涼。

秦峰沒有回答,嘆了一聲,道:“突然好想就這麼抱着你一輩子,直到死去也不放開,好想,好想。”

楊婉妗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依舊望着窗外。

兩人再次沉默。

太陽徹底沉落下去,黃昏的餘光也緩緩散盡,月亮出來散發着光輝。如銀似雪的光,照耀在楊婉妗身上,又是一種別樣的美,這美,很平靜,很純潔。

秦峰的修爲還沒有到辟穀的境界,這麼長時間,除了早上以外,還沒有吃過東西。此時肚子忍不住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楊婉妗道:“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吃的。”說着就要掙開秦峰的手。

秦峰道:“不用。”沒有理由,也不願放開握着楊婉妗的手。秦峰只想這麼抱着楊婉妗,陪着她,一起看日落月升,一起看殘陽如血,銀月如霜。就想這麼抱一輩子,直到永永遠遠,也不願分開,好想,好想……

這次楊婉妗卻沒有再隨他任性,淡淡說了一句:“先吃飯吧。”很平和,很溫柔,不是建議,也不是要求,也不是命令。

秦峰遲疑了一下,方纔妥協道:“好吧。”說完就鬆開了手。

楊婉妗等秦峰鬆開了手,也未說話,推開門出去了,臉上平靜如故。

……

秦峰吃着楊婉妗親自端來的晚餐,淡淡問了一句:“可以跟我說說爲什麼嗎?”

“仙帝想要納妃,我不願意。”楊婉妗道。

“因爲那件玉佩是六品道器嗎?”

楊婉妗點了點頭。

秦峰自嘲一笑:“看來我確實是走了狗屎運的。”

楊婉妗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這笑是自然的。

秦峰一時有些呆了。

楊婉妗柔聲道:“先吃飯吧,以後可以天天讓你看。”

秦峰連連點頭,大樂。

“明天我陪着你去藏書谷吧,你對修道還不瞭解,多看看書,起碼要把一些基礎的常識學習一下。其他的事情等以後修爲高了,用神念來讀玉簡,是很快的。”楊婉妗道。

秦峰嗯了一聲,道:“你是我妻子,我聽你的。”

楊婉妗沒有反駁,只是說了一句:“好好修煉,早點成爲尊者。”

秦峰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會的。”

“吃完了嗎?我想休息了。”楊婉妗道。雖然是啄客令,但是聽起來,很溫柔,沒有其他的意思。

秦峰很開心,很高興,道:“吃完了,你休息吧。”

楊婉妗微微一笑,看着秦峰離去。以楊婉妗的修爲,睡與不睡,早已沒了區別,她只是想單獨呆一會。低頭凝視着手腕上的那根紅線,久久不語,漸漸嘴角露出一絲輕微的笑意,很淡,但,確實是有了。

……

前來觀禮的賓客都已走了,崑崙仙境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清平尊者乘着夜色,獨自來到周繼君的洞府,看着醉酒不醒的周繼君,手腕輕轉,憑空出現一捧清水,直接澆在周繼君頭上。醉酒中的周繼君,微有所覺,奈何今日喝酒太多,扒拉了一下臉上的水漬,又沉沉睡去。清平尊者臉上也不見生氣,憑空提着周繼君,來到了一條小溪跟前,直接將他仍了進去。

冰冷的泉水將周繼君凍醒,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旁的清平尊者,趕緊站了起來,誠惶誠恐的喊了一聲:“師傅。”

清平尊者擺了擺手,道:“我也知道這件事對你刺激極大,畢竟在誰看來都會後悔的。只是以後日子還長着,你也不能天天這麼墮落下去,浪費了這麼好的資質。”

周繼君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清平尊者繼續道:“這件事情只能說他運氣好罷了,但是事在人爲,五百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你若是真心喜歡,就好好修煉,等日後讓他們看看,也好過天天這麼消沉下去。”

周繼君擡頭仔細看着清平尊者,眼中泛着精光。

清平尊者也看着他,說了一句:“你,是我的弟子,而他,不是。”接着又道:“你如果不想看到的話,就出去歷練三年,這對你也有好處,等三年後,人走了,你再回來。”

周繼君垂首道:“謝謝師傅,我知道怎麼做。”

清平尊者點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周繼君看着清平尊者駕雲而去,眼中一片陰霾,咬牙自語道:“眼不見爲淨,既然如此,我就離開這崑崙仙境三年,五百年?五千年又如何?難道能跟我當年徒手攀登崑崙山比嗎?他秦峰不過是一個區區練氣境弟子,修爲不如我,資質也不如我,怕他作甚!今日且讓你得意逍遙,待五百年後看誰傲笑。”

……

仙帝軒轅緩緩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仙界的龍牀之上,衣服也被人換了,穿着乾淨的睡衣。他恍恍惚惚記得自己被空靈玄佩的器靈滄怨帶進了他的開闢之界,然後滄怨耍了一個詭計,使用妖道的一個秘法安神香,使他昏睡了過去。之所以沒有殺他,那也是不能,因爲若是當時滄怨動了殺意,仙帝軒轅的道胎會有所覺,安神香就失了效用。

仙帝軒轅坐起身,身邊不遠處就有一名一直守候在一旁的侍女,見他醒了,立即過來伺候,仙帝軒轅揮揮手,道:“你先去把唐月給我找來,我有事問他。”

“是”那侍女應了聲,退下了。

仙界跟俗世不同,雖說也有仙宮中也有侍女,但是爲數不多,整個仙帝宮殿內所有侍女加起來不過一千五百餘人,且多是三才之天境修爲。真人境的可以做一個管事,修煉的時間也就比其他人多,所以仙帝宮殿跟下界皇室不同,不會說仙帝到了哪裡,侍女就跟到哪裡,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範圍。

唐月此次也跟着仙帝下界去了,所以仙帝軒轅纔會準備找他來一問究竟。

唐月見仙帝來召並不驚訝,其他人在當時看到仙帝軒轅身上的血跡,大多都會想到,這是被人打傷了。但是仙帝一方的人在接到仙帝之後,就已經看出,仙帝確實是睡着了。

仙帝軒轅聽完唐月的講述後,心中一陣暗怒,這次空靈玄佩的器靈滄怨在刻意侮辱他,否則以他闢界境的修爲怎會剛剛交手就面臨大敗而回。

而滄怨應該是早就算到了自己當時肯定會出手,所以纔會特意準備好妖道的安神香,而一開始就進入開闢之界,就是給在場衆人一個遐想,誰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只是在外面看來,他仙帝軒轅身上帶着血跡,昏迷了。而楊婉妗當時如實所說的,仙帝睡着了,除了那些眼力高明的元君們以外,又有幾個人在看一眼後就明白呢?

這是滄怨的一個陰謀。仙帝軒轅如是想道。但是這個陰謀,讓他在神州六道,上下兩界的所有修道者跟前,丟了臉面。

有時候,可怕的不是死亡。戰死,是榮耀的,輝煌的,縱然是雞蛋碰石頭般的自不量力,但是精神可嘉,值得推崇。而赤裸裸的侮辱和無人相信的冤屈,這最讓人心中難受。

所以,仙帝恨上了滄怨,還有秦峰和楊婉妗。

……

楊婉妗看着稍微帶着些黑眼圈的秦峰,柔聲道:“怎麼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秦峰咧嘴一笑,也不隱瞞,道:“昨天回去後太興奮了些,所以沒有睡好。”

楊婉妗微微一笑,道:“以後日子還長着呢,我會在這裡陪你三年的。”

“三年後一定要走嗎”秦峰有些失落。

楊婉妗點點頭,道:“一定要。”頓了一下,語氣一轉,鼓勵秦峰道:“你好好修煉的話,也許我們可以早些見面的。”

秦峰苦笑道:“五百年,若是不修道的話,就算到死,我也見不到你了。你就這麼相信我能度過丹分大劫和結胎大劫?”

楊婉妗道:“不是相信,是必須度過。”

秦峰一怔,頓了下,依舊是握着楊婉妗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聲道:“我會的。”

楊婉妗反握着秦峰的手,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起了雲,帶着秦峰,飛向藏書谷。

途中,兩人遇見了正要出去的周繼君。周繼君看到楊婉妗駕雲載着秦峰,也是一愣,在他看來,楊婉妗只不過是貪圖秦峰手裡那件六品道器空靈玄佩而已,怎麼會和秦峰如此親熱?

雖然心中疑惑,但是周繼君依然如同不在意一般停在空中,對兩人拱手道:“太虛尊者這是要去哪裡。”

楊婉妗雖然對周繼君有些印象,但是沒什麼好感,知道周繼君是崑崙仙境的真人,禮節上回了一句,道:“藏書谷。”

周繼君聽的出來楊婉妗不想跟他多說什麼,便對秦峰道:“師弟真是好福氣。”

秦峰對他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實話實說道:“我可不是真人,當不得周真人的師弟,好像我還得喊周真人一聲師叔纔對。”

周繼君心中一怒,他認爲這是秦峰在嘲笑於他,因爲當年他拜於清平尊者峰下,爲掌教至尊親傳弟子,越過了真人這一階,所以各峰真人都喊他一聲師弟。而秦峰現在雖然名義上是李靈淵的弟子,但是在所有人看在他的未婚妻太虛尊者楊婉妗的面子上,各峰真人,還真沒人敢把他當作一個普通弟子對待,清平尊者都不敢。周繼君仿若聽到秦峰在其耳旁赤裸裸的諷刺他,說:“你是真人,我一個普通弟子怎麼敢跟你稱兄道弟,我的未婚妻是尊者,你的師傅不也是嗎。”

心裡雖然惱怒,但是周繼君臉上依舊是微笑如故,道:“是我太過於唐突了些,繼君在這裡祝太虛尊者五百年後心願得成。”

楊婉妗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駕着雲走了,把周繼君晾在那裡,那臉上的笑,也給了空中浮雲。

周繼君看着兩人走遠,冷哼一聲,臉上一片陰霾,憤憤的走了。心中卻暗道,莫非那太虛尊者真的看上了那秦峰?真是可惜了那身好皮囊,日後,我定要讓她在我身下婉轉嬌-吟!

等離得周繼續遠了些,楊婉妗在秦峰耳旁叮囑道:“那個周繼君好像對你不懷好意。”

秦峰對於這些當然明白,當日若不是自己早一步將空靈玄佩拿到手裡,今天說不定牽着楊婉妗玉手的就成了周繼君了。他也不隱瞞,直接笑着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楊婉妗聽完後一愣,問秦峰道:“我聽說那個周繼君在‘空靈’玄境中持續了二十九日,乃是難得一見的空靈之體,要知道我當年不過是二十四而已。我知道你也是空靈之體,你進入‘空靈’玄境的時候,持續了多少天?”

秦峰也不隱瞞,頗有些自豪的說道:“我可是持續了四十九日呢。”

楊婉妗心中一驚,呆在那裡,五十日者爲得道之人,四十九日者爲易道之人。上古傳說中,有一盤古尊者,爲五十日之人,其後來果然得道。而四十九日者,從古至今,只知有其名,而從未見有其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成無盡衆生,無量世界。無盡衆生,悟道。而修天地人三才,曉陰陽二極,歸一元化境,終而得道。得道可脫離無盡輪迴人生苦海。

世人皆知修道爲求得道,得道可脫離無盡輪迴人生苦海。卻不知,這易道,爲何物。

楊婉妗此時才明白當日空靈玄佩的器靈滄怨爲何敢與她定下五百年尊者之約,原來秦峰身爲易道之人,此種玄妙,楊婉妗也猜測不透。不過楊婉妗知道,秦峰身懷大道庇佑之運,來日前途當不可小窺,否則以滄怨數萬年的經驗,不會在他踏入修道之初,就認其爲終身宿主。

楊婉妗又想起了滄怨當日說的一番話。“的確,是我故意把你引來的。否則以這小子的脾性,縱然是做夢,他也未必敢那麼放肆。其實,自唐月準備去崑崙仙宮送詔書的時候,我就開始設計這一切,爲的也是將你引來。可能你不知道,仙帝他想要納你爲妃,都我有的一絲功勞。”

又想起昨日滄怨故意在其所闢之界內將仙帝軒轅迷倒,讓其臉面丟盡,如今又看到那周繼君,楊婉妗忽然明白,這一切,都是那空靈玄佩的器靈滄怨搞的鬼,是他爲衆人設下的局。是他在故意給秦峰找來了兩個敵人,周繼君,和仙帝。

這兩個人的身份,都是非同凡響,而且修爲都比秦峰要高,尤其是仙帝,一界元君,仙界之帝。楊婉妗又想起,滄怨對她的一個要求,一定要秦峰,在三年內愛上自己,否則賭約作廢。

如今想來,這是滄怨在刻意給秦峰製造壓力和動力,讓敵人壓迫他,讓他去追求他愛的人。而且還給了一個最低的時限,五百年內成爲尊者。

楊婉妗不知道滄怨到底有什麼目的,想來滄怨既然已經認秦峰爲宿主,應該不會加害於他。特意叮囑了秦峰一句,道:“以後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是十九日。”

秦峰見楊婉妗鄭重的表情,知道楊婉妗肯定有她的理由,點了下頭,重重嗯了一聲,道:“以後誰問我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