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後是春種真正開始的時候。田間地頭隨處可見莊戶人忙碌的身影,空氣中也瀰漫着帶着肥料味道的泥土氣息。
別人種地,蘇夏至在家也沒閒着。她家院子在平整的時候大部分地方是滿了青石的,但也被特意留出了幾塊地來,比如廚房窗前的這一小塊就被她種上了韭菜和小蔥。
秀才走的時候她答應了的,要種一茬韭菜等他回來炒雞蛋吃呢!
韭菜這種東西很好伺候,用不了多少心思它就能齊刷刷綠油油地長起來,蘇夏至眼看看着這茬韭菜從頭髮絲似的長成了小草的形狀也是美滋滋的,她伸手比劃了一下,覺着再有一紮長才能吃。
去年種的韭菜最後因爲院子翻蓋都給刨了,她沒時間多收點韭菜花。今年她種的多,等韭菜開花的時候就都收了晾上,砸了韭菜花釀上,今冬調了芝麻醬辣椒油,一家人圍着吃火鍋真是太美了!
原本還想着要在正屋的窗前種幾株牡丹,但經過去年的牡丹事件之後,雖然害了她的是苦蒿,可蘇夏至把怨懟轉到了牡丹身上,於是在幾經考慮之後,她弄了一架葡萄回來種上了。
用蘇夏至的話說:“這東西春夏看綠葉,秋天吃果實,冬天在窗前還能擋風,真真的不錯呢!”
葡萄是弄回來也種上了,可總不能讓它拉拉秧似的在地上爬着長吧?
蘇夏至又請了人在院子裡立起了幾根木頭,搭起一個規規矩矩的葡萄架來。
“舅母,這個要什麼時候結葡萄啊?”從學堂回來的嬌嬌進門看見舅母還在鼓搗那些長長的秧子,將抱着書本的布袋往閔青蘭手裡一塞就蹲到了蘇夏至的身旁。
“去,到你娘屋裡把粗線拿來,舅母看着光把它們纏上去不行,風一吹就又都趴地上了。”
“噯。”嬌嬌非常聽蘇夏至的話,馬上就起了身小腿兒緊倒着回了屋,不一會兒就算着閔青蘭的針線笸籮跑了出來,後面還追着她娘:“放下!那笸籮裡都是繡線,娘捻了好久的,綁葡萄秧用納鞋的麻繩舉行!”
幾步追上閨女,一把搶回笸籮,閔青蘭擡手作勢要打。
“咳咳!孩子他大姑,打你自己的閨女去,別打我閨女!”蘇夏至起身伸手就把嬌嬌拉到了自己身邊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笨!下次別搬着笸籮跑,看見你娘追就趕緊給她,挨一巴掌多不值。”
“嗯。”嬌嬌仰着腦袋聽她說話,然後重重的點頭,竟把閔青蘭逗笑了:“沒你這麼教孩子的!嬌嬌是個姑娘家家的,你就這麼教吧,早晚成了土匪!以後咱麼尋婆家?”
“切……”蘇夏至撇着嘴繼續仰着腦袋研究如何把地上的一堆葡萄樣子搭到架上去:“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咱閔家的女兒雖然沒有皇帝家的尊貴,但也個個都是寶貝疙瘩的,你就等着吧,到時候提親的準能踢破了門檻!”
閔青蘭臉上的笑容一凝,隨即她快步走回了東屋,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把麻繩和一把剪子,眼睛有些紅。
“感動吧?慚愧吧?以後對我好點!”蘇夏至知道大姑子是心有所想,又記起了周幾對她兩個女兒的嫌棄,越是這樣,她才越對嬌嬌和樂樂好,就是讓那些不開眼的東西都看看:女兒在閔家一樣的嬌貴,半點不比男娃差!
見弟妹挺着個小肚子不忘貧嘴,閔青蘭也忍不住笑了:“你可是別生閨女,到時候非讓你給寵的沒了樣兒!”
低頭瞅着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蘇夏至微微一笑:“這倒是,我要是生了閨女,秀才一準兒給寵的沒了邊兒……”
“一說嵐笙我就想問呢,這都五月,京城那邊就沒有一點消息啊?按說春試早就完了啊。”閔青蘭把手裡的麻繩和剪子遞給她,自己則進屋搬了椅子放在葡萄架下站了上去。
“我昨天還到縣衙去問過,趙主簿說算着日子,公文就是這一兩天到,明日我去鋪子轉的時候再去問問。”剪了一段麻繩遞給大姑子,蘇夏至也在計算着秀才回來的日期。
“你也別急,要是中了啊,咱們這裡就會送喜報,十里八鄉的都能知道。嵐笙苦熬了那麼多年,我想他怎麼也能考取進士。”
蘇夏至沒有說話。
她想的與閔青蘭不同,秀才考得好,她會比誰都高興。可說心裡話,她又不是很希望秀才考得太好!
因爲那會使他更加的耀眼奪目,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
蘇夏至倒不是怕秀才被別的女人看上纏上,而是他過多的展示了才華會被上位者重視,繼而給放到身邊提拔培養着,那他們夫妻苦怕就要過上一陣兩地分居的日子了……
她現在這樣大着肚子,已經不可能長途跋涉地去找他了。
那就只能忍受更長久的分別。蘇夏至不想這樣。
“明天我再去縣衙問問,總是過去問了我才踏實。”又遞了一根麻繩上去,蘇夏至輕聲說道。
……
五月的天氣不算很熱,夜裡睡覺蓋上一牀夾被正是舒服的時候。
蘇夏至洗了澡,從裡到外換了身衣服早早的上了坑。
院子裡的貓小白髮出哈赤哈赤的聲音,她在裡屋都聽得真切。
可見那頭大狗又臥倒了東屋的門口去看着閔青蘭了。
貓小白雖然不會對閔青蘭做出兇惡的姿態,但也不會像對蘇夏至那樣去對她表現友好,總是一副很戒備她似的模樣。
氣得閔青蘭罵了它幾次,不過貓小白依舊如故,你愛罵不罵,反正它也聽不懂。
躺在炕上,騎着秀才的枕頭,蘇夏至把麪館和仕林春的事情都過了一遍,想着明兒一早先去酒樓看看,聽韓陸青說最近添了幾道新蔡,她正好過去試試看。
幾處的生意都慢慢的進入了正軌,蘇夏至雖然依舊的操心,可以及不用時時刻刻在各處盯着。
尤其是麪館的生意,更是火爆到連小胖子都特意跑去吃了幾次,最後還非要在蘇夏至家裡入夥,說以後可以再找安先生繼續學習一段時間。
“小胖子就是個吃貨……”想起那個圓頭圓腦的機靈鬼蘇夏至一陣輕笑,慢慢地閉上了眼。
孩子發育的很好,每日都精力無比旺盛地在她的肚子裡活動着,現在她想忽視他的存在都不行了。小傢伙的動作越來越大,每隔一會兒就會自娛自樂的折騰片刻,因此蘇夏至分外的嗜睡,只要孩子安靜下來,她便馬上睏意襲來……
懷孕讓身體並不是很好的她有些吃力,畢竟每天還有那麼多的事等着她。
迷迷糊糊地好像聽見貓小白的‘哈赤’聲大了些,蘇夏至並未在意,睡意朦朧間她強睜了一下眼睛,只覺得後窗透進來的月色挺好,今兒是十幾了?難道是滿月麼……蘇夏至稀裡糊塗的想到,漸漸睡去。
外屋一聲輕響,似乎是窗戶開合的聲音,接着一陣窸窸窣窣的摸索聲之後,外屋的油燈亮了起來。
蘇夏至突然睜開了眼,心裡突地一跳!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興奮……
她知道屋裡進來了人,她也知道那人點了燈,她側身朝裡躺着,外面的腳步很輕很輕,她知道對方在走近……
看着映在牆壁上的光影搖曳,那份久違的熟悉的氣息在離她越來越近,蘇夏至的心幾乎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秀才?”她的話輕到不能再輕。
腳步聲止了,牆上搖曳的燈光也安靜了,只有那是她覺得溫暖的感覺愈濃……
“不要過來!”她輕聲喝道,心裡有着突如其來的氣惱!
這個混蛋啊,竟把她一個人仍在家裡好幾個月!
掀開夾被,蘇夏至支着身子坐了起來,懷裡還抱着他的枕頭,她扭頭看向他,那個她一直想得心都疼了的混蛋……
“娘子。”雖然好久不曾這麼叫她,可這兩個字仍舊是脫口而出,一手執燈,一手撩着門簾的閔嵐笙眼光爍爍地望向那個天天都思念的女人:“我回來啦……”
兩個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都有笑意,都含着淚光,惡狠狠的在對方的臉上,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貪戀的像兩隻許久沒有見到實物的餓狼一般,眼裡只有彼此!
“不對啊……”蘇夏至喃喃地說道:“怎麼變了……”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吃東西!”她看出來了,他的如玉的臉頰似乎有些消瘦了。
“我有!我有!帝都的食物那麼難吃,爲夫一日三餐也都吃了!”閔嵐笙急急的表白着。娘子是個色胚,最喜歡盯着他傻傻地看,可如今她的眼神讓他受傷!
“還是不對……”蘇夏至扔了懷中枕頭,一下跳下炕去,拉着他走到炕邊上,接過他手中的油燈放在了炕桌上,然後退開一步愣愣的看着他:“你做官啦?”
“嗯。”他得意的點頭,並雙臂展開在她面前轉了一圈:“這是官袍……娘子……”
伸手毫不猶豫的解開他的腰帶,脫了那間老氣橫秋的墨綠色的袍子看也不看一眼的丟在地上,又摘了他的烏沙回手往炕上一扔,在扒了他系的嚴嚴實實的裡衣和襯褲,只片刻,閔嵐笙就赤條條的呈現在了蘇夏至的面前。
“嗯……”她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聞着他身上再熟悉不過的味道輕聲說道:“這纔是我的秀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