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瞅見開門的安守禮不由得冷笑一聲:“我爹呢?”
“在,老爺就在正屋坐着。”安守禮開了門躬身說道。
安逸二話不說螃蟹似的橫着進了門,一把推開立在門邊兒的安守禮大步朝着正屋走去:“媳婦兒……媳婦兒……”
正屋的大門是打開的,屋裡所有的燭臺全部點燃着,因此從外面漆黑的夜色裡走進去,安逸會覺得屋裡分外的亮,也覺得他爹的那張老狐狸臉分外的白。
“爹……”安逸只對着坐在太師椅上的安懷遠走了過去,纔想詢問小廝的事情是不是和他乾的,仰頭就看見被反剪這雙手掉在房樑上的守誠!
小廝緊閉着眼,纖瘦的還沒有完全長大的身子因爲被倒吊着,讓他看起來更顯得瘦小,而他顯然是捱了毒打,臉腫着,脣角也有乾涸的血絲。
“怨我……怨我啊……”安逸仰着頭,屈膝,緩緩地跪在了地上:“守誠,這都怨我……”
“他沒死。”安懷遠似乎很疲憊,說話的聲音飄忽,給人以不真實的感覺。
“爹要你做的事情你只要做了,我絕對不會爲難你們。”安懷遠的語速很慢,正是他平時沒有過動怒時的模樣。
在他看來,兒子不過是暫時玩心太盛,誰沒有年輕過呢,人不輕狂枉少年!
而那個跟着他的卑賤下人真是在自尋死路!
明知道主子的癖好,竟敢趁着不在府裡的時候去勾引自己的兒子,還蠱惑得他連子嗣都不想要了!
這樣的惡僕絕留不得!
安懷遠擡眼瞟了下掛在房樑上的那個人,心裡怒火更勝。
安逸的眼中根本沒有父親,因此他自然聽不到安懷遠說了什麼。
這樣的漠視幾乎讓坐在首位上的安懷遠拿起手邊的茶盞砸向他的三兒子,那個太過沒出息的東西!
“三公子,您起來吧,老爺和您說話呢。”眼睛一直偷偷看着主子臉色的安守禮趕緊過來將安逸從地上架了起來,並小聲說道:“公子,老爺過了晚膳都不曾用只在這裡等你,好歹你也……”
安逸煩躁地一把將還在對自己鴰噪安守禮一把推了個趔趄,他直眉瞪眼地對着父親走過去,走到與安懷遠都幾乎面對了面,他垂下頭,用幾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死盯着安懷遠的眼睛說道:“睡了那兩個娘們兒你就放了我媳婦兒?”
安懷遠皺了眉。
兒子身上一股子濃郁的血腥氣衝得他直往旁邊閃躲:“放肆!越來越沒規矩了!”
安逸擡頭閉眼強迫自己壓下去掐死自己親生父親的衝動,而後他再次低頭:“是不是睡了那兩個娘們就行?”
“父親老了,你是安家的子嗣,你要爲安家盡點責任……”安懷遠也在強壓着怒火,他儘量輕聲慢氣地用和緩地聲音對兒子說道:“不只是……咳咳!”
睡?如此粗鄙的詞語安懷遠是說不出口的。
“你必須給安家留下子嗣。”
“成!不還是睡麼?”安逸眯着眼支起了身子,眼睛盯着他的父親倒退着往後走去:“我這就去……您還甭擔心,我當着您的面睡了她們!”
“這時什麼混賬話!”安懷遠終於氣得一拍桌子,震得手邊的茶盞都跟着跳了起來。
他一邊走一邊解着腰帶,走到門口的時候後腳跟碰到了門檻身子晃悠了一下,然後轉身往後院走去。
幾聲短暫的女人哭喊聲過後,後院又歸於寧靜。
而馬上的,幾個婆子丫頭便後面有鬼追似的大呼小叫地跑到了前院兒!
“這是怎麼?”安守禮忙出來房門來呵斥住這些受了驚的女人。
“總管,少爺,是少爺他……”一個小丫鬟哆嗦着語不成調。
“成啊,守禮,你都當了總管了!”拐彎處,安逸一手在肩上抓着自己褲帶,一手攏在袖中,步履沉重地走了過來。
“公子!”安守禮驚恐地看着一步一步地走進屋子的三公子,只覺得他是才從地獄爬了出來!
安懷遠開着衣袍散亂滿臉是血的兒子眉頭鎖得越深:“背了什麼?”
“呵呵!”安逸揪着肩上的帶子一轉身,安懷遠立時驚得站了起來。
安逸的身後,兩個年輕的女子被一根腰帶兜在頸下而腰帶的兩頭都被他搭在肩上,他就這樣用腰帶勒着兩個女人的脖子將她們連揹帶拖的弄進了屋子!
兩個女人擠在一起與安逸背對背貼身站着,都用力的踮着腳尖來支持着自己的身體以防被那條腰帶勒死!
因爲呼吸不暢她們已經變了臉色,雙手死死的抓手勒在頸間的腰帶做着無謂的掙扎……
“你快放了她們……你這是要害人性命嗎!”安懷遠只是生氣,他不明白啊,一個沒身份沒背景的下人怎麼就讓兒子入了魔,敢和自己對着幹了?
“不是我要害她們的性命,是爹您害了她們的性命!”安逸展示完了自己的戰利品,顯然是沒想放開她們,他又艱難的轉過身子面對着安懷遠說道:“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女人,您還是強迫我與她們生下子嗣,所以是您逼着我殺了她們的!”
“哼!逆子!你以爲用這兩個人的性命就能逼着爲夫放了那個賤奴?”安懷遠氣得連指向小廝的手都顫抖了。
“她們是死是活,您怎麼會放在心上?”安逸拖着兩個就快被勒死的女人又往前走了兩步,一直攏在袖中的右手卻被他舉了起來,當着安懷遠的面兒一寸一寸地戳向自己的左胸:“那麼,我呢!”
他的手中是一支長長的銀簪,此時在燭光的掩映下發出幽幽的寒光……
“你敢!”安懷遠目呲盡裂,胸口熱血翻騰,似乎隨時都有血要噴出來。
這個兒子太不懂事了,竟爲了個賤奴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脅他!
真是傷透了他的心!
“我敢!”一把扯開衣襟露出一片精瘦的胸膛,安逸手中的簪子一下就戳了進去,一道鮮血幾乎立時就涌了出來,順着他的胸膛溜進了袍子了,只眨眼的功夫衣襟便被血染紅了一片……
父子依舊在對視,皆是面色灰白,垂死掙扎!
“守禮,放了那個賤奴。”兒子胸前的鮮血衣襟大滴大滴的落到了地上,這是他可能僅存的一個兒子啊……
安懷遠頹然的坐了下去。
圍在外面一直等着老爺吩咐的下人忙跑了進來,將吊在房樑上的小廝放了下來。
身子落地,這重重的動作疼得小廝呻吟了一聲:“公子……不要來……”
“媳婦兒,我怎麼能不來……”守誠呻吟讓安逸緊繃的心瞬間輕鬆了許多。
只要他沒死,只要他活着就好……
“開門!”安逸對着安守禮大喊一聲:“讓我朋友進來!”
安守禮先看了安懷遠一眼,在他幾不可見的頷首之後快步跑了出去,大門一開,高仲武就帶着兩個山下村的人衝了進來。
“安先生?”屋裡的一切他在外面聽了個影影焯焯,因此也不詢問,只盯着安逸等他說話。
“請大夥兒幫我把守誠擡出去。”因爲失血,安逸已經有些視線模糊,他的手不敢離開胸口,因爲他知道自己只要稍一放鬆,在旁邊虎視眈眈的看着的下人就會一擁而上,那個時候,他頂多是被父親拘禁,而守誠,必死無疑!
守誠是他的命,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呢……
鬆了手,放了背在身後的兩個女人,安逸還是倒退這更在高仲武一行人身後走了出去,父子對視着,彼此都是失望……
“把式叔,趕緊找醫館!”蘇夏至一直面無表情的等在車裡,等的時間越久,她便知道越不好。
如今見安逸和小廝都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模樣,她什麼也沒問,只對着外面吩咐了一聲。
幾個人折騰了大半夜,終於將小廝和安逸身上的傷口都處理好。
安逸的傷只是在表皮上,流血雖多,補一補就好了。
倒是小廝傷的非常重,渾身都是傷,一根手指還被打斷了,非常反常的向手背的方向後翻着不能伸直,人也一直昏迷着。
安逸包紮好傷口就守在小廝的身邊,一手拉着小廝的手,眼睛只盯着小廝的臉看,一句話不說。
“天亮了城門一開咱們就回去。”小廝傷成這樣蘇夏至心裡非常難過,又因爲當着安逸她不好總是罵安懷遠,所以她扭了頭不看他們。
“高伯父,您再僱一輛寬敞的車會來,守誠這樣還是讓他躺着回去吧。”
“嗯。”高仲武點了頭,帶了一個人出門僱車。
“叔,您去後面抱牀被褥過來,待會兒鋪在車裡。”鋪子就要開張,後院現在已經住上了新招的夥計,蘇夏至不方便過去。
“求你點事兒。”半天沒有說話的安逸突然看着蘇夏至說道。
“說。”蘇夏至看着他那張與安懷遠相似的臉就有氣,恨不得抽他幾下子。
“要是我媳婦死了,我也不活兒,你把我們兩個埋在一塊兒吧……就盼着來世能做個正經的夫妻……”安逸小聲說道。
“呸!”蘇夏至氣哼哼地看着他:“要死你自己死去,別拉着守誠。”
“再說你們倆死不到一塊去!”
“爲什麼?”安逸迷糊地問道。
“你作惡多端,壞事幹了太多,是要下地獄的,守誠那麼好的孩子是要去頭生的……”
說道這裡蘇夏至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太晦氣了!
於是她又‘呸’了幾聲說道:“呸呸呸!什麼死了活了的!有我在他就死不了,那手指頭我也能給他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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