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小時,除了那條被遺忘的魚,所有菜已經完成。
幾人互相依靠着坐在茶棚裡,吹着溫柔而涼爽的徐徐晚風,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溢於言表。
嚐了一口陳小哥的傑作後,何炅忍不住的瞪眼點讚道:“我發誓,這是我十年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揚子正端着飯碗埋頭吃着,倒是黃博顯得頗爲淡定,這貨沒少吃陳小哥做的飯菜,當初三人同居時,爲了開源節流,都是輪着做菜的,每當遇到陳小哥下廚時,包括陳小哥在內的飯量總會猛增。
清風徐徐,皎潔的月光襯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黃博一直在強裝淡定,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陳小哥做的飯菜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天已經有整整一天的時間,粒米未下。
何炅第一個發現黃博的眼中有些許淚光,拍了拍他的手臂,並不覺得奇怪,他甚至以爲,如此簡單的菜餚能做成這樣的境界,值得任何人爲它流淚。
黃博將口中飯菜吞下,摸了摸鼻子:“這樣的飯菜,我已經有將近三四年沒有吃過了。”
“嗯,差不多,快五年了。”
黃博深吸了口氣:“我記得當初我們住一起的時候,爲了省錢,每天都去菜場買食材,我,你,許崢,我們三個人輪着做飯,每次你下廚,總能讓我感到神奇,簡簡單單的一盤菜是怎麼能做成這樣的美味,太懷念這個味道了。”
陳小哥低着頭吃飯沒有說話,揚子忍不住的插話道:“陳導,我以前沒有吃過你做的飯菜,但是這一頓,真的是我吃過所有飯菜裡,最好吃的。”
聞聽此言,陳小哥笑道:“這話要是被你老媽聽到,估計得揍你了。”
揚子傻笑了幾聲,不再說話。
何炅又嚐了嚐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搖着頭感嘆:“以前我總覺得你如果不做導演,不寫歌,不寫小說可惜了,爲什麼現在我覺得你可以不做導演,可以不寫文章,也可以不寫詞曲,但如果你不做菜,真的是可惜了。”
“有沒有那麼誇張啊。”陳小哥歪着頭看着何炅,又夾了幾筷子吃了起來,並不覺得有多麼的神奇,可能做飯的人一般無法真正體會自己做出來的美食吧。
一頓簡單至極的晚飯,將三個人竟吃哭了,陳小哥有些無語,暗道這節目未免也太肉麻了吧,爲了節目效果,連節操都不要了嗎?
直到不久的未來,他才知道,自己做的飯菜,似乎確實有這種催淚功能,別人不敢說,但至少黃博完全沒有他平時表演時的特徵習慣,應該是真情流露。
晚飯過後,衆人挺着肚子橫七豎八躺在茶棚中,仰望着那浩瀚無垠的星海,沉默着。
有時候過多的語言往往會給人造成壓力,沉默,安靜,總是最能讓人疲倦的心得到歇息。
在城市中,這樣的星海是不常見甚至十年難得一見的,但在這完全無污染的敵方,那一片璀璨的星海足以令人心馳神往。
現代人既是幸運也是不幸的,用小時代的話來說,我們生活在最好的時代,同時也是最壞的時代。
工業革命從輕工業發展到重工業,給人類帶來的福祉當然是無法想象的,但同時,也間接的興起了戰爭,哪怕現在戰爭的硝煙幾乎已被撲滅,但隨着重工業肆無忌憚的發展,這原本觸手可及的星空,卻彷彿不復存在一般。
看着那有着誇張視覺衝擊的浩瀚星海,一條銀河連接雲漢,這樣的畫面,比任何電影大片中還要更加絢麗多姿的夜空,而此時的陳小哥的心情有些低沉。
這樣的宇宙奇觀本就是世界與自然賜予人類最好的禮物,人類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擁有這一切。
可現在看來,人類正一點點的失去,並且大多數人對此不以爲意。
山河大海,宇宙洪荒的原貌,總是令人觸目驚心。
陳小哥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星空,這樣極致美麗的星空,他從前總以爲城市的霓虹可以蓋過宇宙的光輝,但此時卻爲此感到可笑而自卑。
陳小哥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有見過這樣華麗的宇宙星空,他猜一定很多,他這一代的年輕人實在太忙碌了。
或者說,巴黎和會後的五四運動之後的青年就很少有空仰望頭頂這一片星空的機會了,他們在忙着外爭主權,內除國賊。
有時陳小哥不明白爲什麼要有那麼多人站出來抗爭,歸隱山林,朝飲露,夕食煙,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夠美好嗎?
但漸漸的,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理解了,釋然了。
有人說,人是存在於關係之上的,父母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親,朋友的摯交,這纔是一個人完整的生命。
父母的辭世有時就像是自己生命也隨之缺失,兒女的夭折也同樣如此。
如果現在讓陳小哥回到那樣的年代,他或許也會站出來吧,他要捍衛的不是國權,剷除的也不是國賊。
他要讓父母安康,兒女成長,這是最基本的追求吧,當一個國家沒有國權,影響的是天下億萬的普通百姓的尊嚴,父母沒有尊嚴,子女沒有尊嚴,生命沒有尊嚴,當這些關係全部消失淪喪,或許生命真正的意義也會徹底被摧毀吧。
至少,和平年代的邏輯是這樣的。
而當時,哪怕犧牲自己,也要爭國權,除國賊,這就是那一代人的心聲。
也是陳小哥總不時的好言好語勸解蘇青與他父親儘量和解的原始動機。
看着頭頂那一片星海,陳小哥有些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可以仰望星空,虛懷若谷的年代,而這個時代,是無數前人,同胞爭取來的,陳小哥看着天空,在此刻對他們致以最莊嚴,真誠的感激,無聲的感激。
在這樣的環境下,大家都在各自想着心事,陳小哥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像自己這樣沒事就給自己來一罐油膩的靈魂雞湯,反正陳小哥覺得自己應該是另類的,畢竟這世上善於給自己灌雞湯的人並不多。
四個人就這樣各自保持着絕對的安靜,仰望頭頂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