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似已死

“靠!這小子耍我們!”

“他嗎的,我就說他不會來”

“反正明天他也會來學校,到時候……”

夏夜,草叢裡細小的蟲鳴聲將走廊襯托的更加寂靜。

“有火麼?”黑暗裡響起青澀的聲音。

一人從口袋裡摸索出煙,微弱的火光亮起。

面露兇狠的男生啐道:“嘖,他怎麼敢?前幾次都來了”

另一人附和:“嘶,實驗樓比教學樓層高要矮,咱們又是從連廊過來……這裡應該是二樓”

那人吐出一口煙霧,不耐煩地向另一側走去。

因爲教學需求,第一中學的實驗樓走廊很長,兩邊盡頭各設一間廁所。

二人漫不經心地蕩過,校服外套被隨意搭在肩上,取而代之的是新款潮牌。

“你是傻吊嗎??他沒說哪個廁所你就不能兩個都看?!!”那人吐着菸圈。

“……”另一人默不作聲,似乎在暗暗忖度着。

東頭——

“莫江啊,這裡面啥也沒有”

“……我們在這幹嘛”

殷哲明忽地轉過頭,臉上笑容不減。

他知道,最近身邊發生如此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必然有一個共同的原因。

既然要找出問題根源,那麼,身邊一草一木皆不能放過。

“那個男生……像在夢遊”殷哲明摩挲着下巴。

莫江立刻反應過來,狹長的丹鳳眼微眯。

如果夢境開始影響,那麼它作用的對象範圍多大?鄭楓溪,劉琦,難道還有更多的人?

而且,夢境真的毫無影響嗎?

“可問題是,人怎麼不見了?!”他查看每個隔間,皆空無一人。

“他躲在女廁?”

“那你去看?”

莫江從兜裡掏出小手電——地板,門、牆壁、窗臺。

廁所獨有的騷臭味正在發酵,水滴聲響動。

冰冷的地板散發陣陣涼意。

男生推開窗戶,鐵鏽味鑽入鼻腔,潮溼溫熱的觸感讓人脊背發麻。

腦中又浮現什麼?

無論跑多快,回憶如影隨形。

“地板,窗臺都有血跡……咱們要不要告訴老師?”

“可能只是哪位靚仔的痔瘡破了”

殷哲明四下環視,汗水打溼後背。

“你鞋帶開了”莫江提醒道。

“臥槽!!”他剛蹲下身,一個踉蹌匍匐在地板,右手正中——

“……嗎”

莫江忍住笑聲,嫌棄地望向他。

“我怎麼這麼倒黴啊啊啊啊”

“咚咚咚!!!”

鐵門震響。

“怎麼回事?爲什麼我沒聽見腳步聲?”殷哲明撇開疑惑,下意識縱身翻過窗,穩當地落在平臺上。

“你怎麼?!”莫江迅速奔去,俯身靠在窗口。

他見殷哲明毫髮無損,於是跑進最後一間。

“我爲什麼不直接出去?”

他忽然有些後悔。

“喂?!有人嗎?!!”男生似乎很煩躁,鐵門被踹得震響。

莫江蹲在隔間,不知所措。

窗外——

殷哲明被自己行雲流水的動作震撼到後背陣陣發涼。

“窗臺的掌印指尖朝外……”

“莫非有人也翻出來了?”

他立刻四下張望,終於在身後的牆壁某處發現一行細小血字。

“六月一日……王……孟……償還我”

六月一日正好是後天。

“償還誰?怎麼償還?”

他知道這是每所學校都存在的弊病。無論男女,無論年級,總會有受欺凌的人。

“啊!!!”窗內響起叫喊。

殷哲明立刻豎起耳朵,順帶掏出紙巾。

“鈴——————”上課鈴不合時宜地炸響。

“殷哲明?!!”

他伸出手欲擦拭角落處的新鮮血跡,猶豫幾秒後翻身跳進窗內。

“來了!!”

真是怪事,平常耳背,但只要是莫江喊自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眼前景象變換,一男生靠在莫江身上,手臂鮮血淋漓,廁所煞白的燈光照亮腳邊一灘醒目血跡。

男生空洞的雙眸望向天花板。

刺目的鮮紅伴着濃烈血腥,回憶又重現。

四周像是瀰漫出水汽,警笛聲彷彿在耳邊盤旋。

心在下暴雨。

“啊……”

女人死前的絕望眼神,永遠印刻在他腦海中。

他忘不掉。

她自己傷痕累累,卻要爲恩人擋下致命一擊。

多麼勇敢。

殷哲明眼眶泛紅。

自己是不是錯了。

如果當時不去管,那她至少不會死。

她至少還可以活着!

“活着……哪怕……像我這樣活着……”眼前越來越朦朧。

無論是對是錯,他只想要身邊的人告訴他一個答案。

“殷哲明?!!”莫江臂力驚人,一把扶起男生就要奔向醫務室。

“來了!!”

眼前的男生雙眼無神,失血並不多,只是搭在莫江肩上,拖着雙腿前行。

可這人心似已死。

“醫務室,醫務室……”

三個字彷彿毫無意義,殷哲明在腦中回溯學校裡的角落。

從來沒去過醫務室的二人如無頭蒼蠅。

“唉,看來學校地圖還是有用的”殷哲明摸向男生的口袋,果然有一部手機。

高二三班。

“好,這節課我講二十分鐘卷子你們再自己寫作業”數學老師走入班級。

“啊————” “嘖……” “好多作業噢……” “不要啊——”

“煩啊……”

“你們誰沒交作業?!”

數學老師怒目圓睜,嚴肅地拍了拍講臺。

“……靠”

一男生正尷尬地把手放在空白的練習冊上,耳尖微紅。

“嗡——嗡”手機震動。

“誰沒交?!自己站出來!!”

教室一片肅靜。

“嗡——嗡——”察覺到手機微弱的震動,男生耳尖的微紅立刻渲染擴散。

此時:

“快接啊!!”殷哲明焦躁地夾着電話大喊,一邊用校服袖子模仿書上的止血方式包紮。

“都把作業拿出來!!我一個個檢查”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正欲走下講臺。

“嗡——嗡”

“完蛋完蛋了!!”

“老師!第七題怎麼寫?二十分鐘都快過去了!”一女生忽然站起。

很明顯的誇張說法,但卻很受用。

“這次先放你們一馬,不要以爲我不查就不寫!!”

“好,那常靜就來講一講第七題你是哪裡不會”

男生感激地瞥一眼她。

女生撥了撥劉海。

夏風微拂,眉眼溫柔。

氣候炎熱,如凝脂般的皮膚滲出晶瑩汗水,宛如含露的白玉蘭。

如此美人,正以含羞的目光望向他。

“老師!!我想上廁所”

“去吧”

可能這便是錯過。

他剛飛奔至廁所,手機裡便傳來大吼:“楚沫爲!!醫務室在哪?我現在在實驗樓,這邊莫得老師”

“啊?你沒事吧??醫務室在博聞樓一層,西邊最裡面那間”

“我沒事,有一男的失血不少,而且我看他眼神不太對”殷哲明怕耽誤時間,立即掛斷電話。

“砰——” “喂!你幹嘛?!” “快拉住她!”教室傳來嘈雜聲響,引得二班學生伸頭而望。

楚沫爲愣在原地。

“她剛纔講題講得好好兒的,怎麼突然??” “靠,血!” “去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