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與你初識

六月,正值考試周。

夜晚雷聲轟鳴,殷哲明癱坐在陽臺思考人生。

“我是吃泡麪呢還是吃餛飩呢……”他糾結不已。

“總是有種不詳的預感”他捂住胸口,想着餛飩店離家不遠,乾脆便將散發黴味的傘擱在陽臺,出門前又看了一眼黃曆。

“轟隆————”

“以雷霆擊碎黑暗!"殷哲明時不時要犯一下中二。

“咳咳……”他轉頭髮現一女生正盯着自己看,便面色通紅地快步前進。

“再給我亂畫,小心捱揍!”

“哈哈哈哈”“略略略”"大人都是小氣鬼~"

追逐嬉鬧的孩子們飛快跑過,手上抓着粉筆。

他不禁露出微笑,滿眼嚮往。

“童年啊……”他邊走邊偷笑,忽的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來來來,拿菸頭!”

他瞬間愣住,又發瘋般向前飛奔。

就是這裡,如同陰影一般伴隨着回憶滋生。

“忘不掉麼……”他閉上眼,腦中的畫面卻愈發清晰。

黑暗,潮溼,求救,菸草味。

還有一個令他永生難忘的眼神。

“還敢還手?!”

“我幻聽了?”他立刻睜開眼,仔細分辨聲音來源。

“去你嗎的……”虛弱的男聲傳來。

“東邊……”殷哲明剛踏出一步,卻猛地想起黃曆:

衝兔煞東,宜:會友。忌:出行。

“嘖……”他想起之前好好騎着車莫名摔一跤,後又買到一瓶封死的汽水,爲了打開瓶蓋差點把牙崩掉的倒黴經歷,便對黃曆有些發怵。

“真是邪門兒,那邊有監控死角……”他心跳加快,立刻打開手機通話。

“唉”他煩躁地快步走去。

“臥槽!”

如同喜劇般,他被石子絆了一跤。

“是讓我不要去麼……”他想起自己每次倒黴前都有類似的預兆:

“殷哲明,我都說了沒開吧,剛剛那家關門的店就是老天在警告你”

“怎麼能這樣?我最喜歡的店啊……昨天都還在呢”

“……”

長長一片昏暗的樹林後——

“小子,你少管閒事!”一個面露兇狠的男人吐出菸頭,提着皮帶。

“禽獸不如,等我出去了就報案……”男生從地上爬起,又被一腳踹在胸口。

“今天就把你眼睛挖出來,省的你報……”他揪住男生的頭髮,握緊拳頭砸向眼睛——

“啊!!!!!”

“?”

“大叔,看頭頂!!”

男人捂住身下,條件反射地向上望去——

“煞筆,去你的!”男人被猛地踹中,一個踉蹌臉朝下倒在泥水裡。

“喂,快幫我按住他”

“狗孃養的,敢踹老子??”男人大聲怒吼,一旁的女生顫抖着坐起。

“幫我按住他!”“按住他的腦袋!”“用他皮帶綁!!”

男人立刻掙扎起來,胡亂砸着四周。

“小姐姐,你別怕……”男生回頭望向角落。

“**!活該被操!!”男人大聲吼叫。

“啊啊啊啊啊!”她瘋狂撕扯着自己的頭髮。

“你說你嗎呢?”男生反手甩了一巴掌,將垃圾桶內的破布扯出來塞在男人嘴裡。

“譁————”

豆大的雨點急速下墜,回過神來眼前僅剩白花花一片。

“你來接電話……”男生遞過手機,緩緩走向角落。

“不要……不要過來……”

她驚恐地望向走來的男生。

“沒事……”他脫下外套蓋在女孩身上。

“其他人暫時不會看見你的臉,別擔心”男生從兜裡拿出口罩,將自己的連帽衫給女生套上。

“嗚……”女生不停地乾嘔。

“你別害怕,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會有事的……”他不停地安慰。

“嘩啦————”

竹林被沖刷成油綠色,暴雨清洗泥濘的石階。汽車上的灰塵被雨水帶走,炎熱也漸漸褪去。

“這雨真是涼爽啊!下大些吧!”孩子們笑着接住雨水。

“啊呀,這可真好,剛纔又悶又熱……”

“是啊,真是涼爽”人們閒談着,感謝老天的及時雨。

殷哲明心裡五味雜陳,習慣於吐槽的他此時竟難以漏出半個字。

“如果她繼續淋雨的話……”

“那證據豈不是會被洗掉……”他一悚,懊悔自己爲什麼不帶傘。

男人此時正用碎玻璃摩擦劣質的皮帶。

“爲什麼會有這種事……”他看見女生眼神空洞。

“對,請你們儘快”男生掛斷電話,平復心情,喃喃道:

“幸好這個男生來了,總算是成功救下她”

男人此時掙脫了皮帶,眼神有些癲狂,手裡緊緊攥着帶血的玻璃。

“老天真是沒眼……這種時候下雨……”他低頭回憶起那個黑暗潮溼的角落。

那段回憶彷彿給金色童年描上陰影,每當殷哲明與人談起小學生活時,歡笑不過幾秒便是沉默。

“還好,還好,這次我救下她了”他內心有些慶幸。

自己總算是同命運做了一次抗爭。

沉浸在回憶裡的殷哲明被一聲呼喊驚醒:

"小心!!!"

“?”

“噗呲”

“啊……”

"滴嘟滴嘟滴嘟滴嘟——"

“他們在這兒!”令人心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男人扔掉玻璃,撒腿就跑。

“救護車!!”“小心地滑!”“擔架!”

"把那兩個男生帶回去"

殷哲明癱坐在地上。

醫護人員有條不紊地進行搶救。

“哈……哈……”他不停地喘氣,手指緊扣住泥濘的地面,血跡混雜着流水從指尖劃過,泥土氣息混雜着血腥撲面而來。

紅藍色的燈光交織閃爍,刺耳的警笛無法將他拉回現實。

只是呆坐着,好像就能放空大腦。

忘掉吧,忘掉吧,就像以前那樣。

雨水順着劉海滑下。

臉很癢。

心裡好痛。

臉癢了可以伸手亂撓一氣,緩解皮肉之間的苦楚。

心痛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

“啪”

脆生生的一巴掌落下,白皙的皮膚瞬間泛紅。

“爲什麼?爲什麼我不管做什麼都會失敗……”

“我就活該承擔這些嗎……”

“我爲什麼……”

愧疚如漲潮般涌來,無力感穿透心臟,渾厚雷聲壓得他喘不過氣。

男生站在車前,摸了摸耳垂,凝望他。

“恐怕我會忘記你,還是不問名字吧"殷哲明低頭盯着自己腳尖。

“……”

甬道內寂靜無比。

"你們還真是……"

三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