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到一處院子裡。
說是進行成功人士的演講，地方並不正規，幾輛麪包車拉着那棟舊樓裡的男男女女到達了這裡。
雖說不正規，但在花哥日復一日的洗腦之下，不少人都堅信他們用不了多久一定可以掙大錢，發大財。
被這種思想長期洗腦，就算他們被帶到這個地方聽成功人士的演講，他們也沒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小莊和蔣知安還有幾個男人陸續下車，這裡男男女女年齡分佈不是很均勻，小的有十幾歲的，大的有三四十歲的。
蔣知安大概數了數，這裡的男男女女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四十個人。
被他們稱作“花哥”的男人，年齡在三十多歲左右。
先前給他們做飯端湯的女孩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一羣人分散着站在臺下，那些所謂的成功人士還沒來，有的人甚至已經拿出了紙幣準備記錄。
這裡沒有人帶着手機，一旦被發現誰有逃跑或者向外打電話的意圖，就會有人告訴花哥，花哥就會把那個人打到失去這種逃跑的念頭，繼續給他洗腦，直到他認爲留在這裡是一件好事爲止。
蔣知安在這羣人都到齊後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
應該不止他一個人來到了詐騙世界，他暈過去傳送之前，聽到了姜也的名字。
蔣知安抿了下脣。
不知道蔣楠現在在哪裡。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花哥終於現身，花哥走上演講臺，拿着話筒對臺下的人說：“彆着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老總們很快就要來了！”
花哥一說完，臺下的人紛紛安靜了下來，目光向院子進出口處看去，等待着他口中老總的到來。
蔣知安早就知道，他口中所謂的老總並不是真正的老總或是什麼成功人士，他們只是這條傳銷詐騙鏈裡的一環，扮演老總的更高層管理者而已。
就連他們富貴的衣着穿戴，開進來的跑車和那些宣講的經理，也全部都是假的，可總有人深信不疑。
蔣知安舌尖頂了下後槽牙，雙手插進兜子裡，和他們一樣等着那些人的到來。
突然，蔣知安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拉了一下，剛剛在舊樓裡給他們做飯的女孩穿過人羣，來到了蔣知安後面。
蔣知安感受到動靜回過頭，女孩拽他衣服的手有些顫抖，她看着蔣知安，輕聲說道：“不要，不要相信他們說的話。”
少年擡了下眼皮，往後退了幾步，離女孩近了點兒，爲了不引人注目，他依舊目視前方，卻壓低聲音出聲問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女孩猶豫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那個花哥根本不是什麼成功人士，這裡也沒有什麼成功人士，他們都是騙人的，他們是傳銷。”
“我天天給這裡的人做飯，他們給我的做飯食材簡直少得可憐，沒有肉吃也沒有米飯，只有一些破舊的爛菜葉子，偶爾有新成員加入他們就額外施恩讓我給他們做一碗新鮮的白菜湯改善生活。”
蔣知安“嗯”了一聲，“你繼續說。”
“我是被一個叫魏霞的女人給騙進來的，她和我說到了這裡就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領很高的工資。”
女孩抿了下脣，“可我看到那棟舊樓的時候對於這裡的所有幻想都破滅了，沒有一個大公司會選擇建在這樣的地方，他們連伙食費也沒辦法保證，根本承擔不起他們許諾我們的那些事情。”
蔣知安看了她一眼，“你既然什麼都知道，怎麼就沒想過跑。”
女孩捂着嘴，“我想過。”
“我真的想過。”
“我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待，可是我不敢，我親眼看見過魏霞和花哥是怎麼對付那些想要離開和向外求救的人的。”
“所以我根本不敢把自己真實的想法透露給這裡的每一個人，我只能裝作相信他們的樣子，然後乖乖留在這裡尋找機會。”
女孩說着看了蔣知安一眼。
“我看到你，覺得我的機會可能來了。”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相信這裡的一切，我能看出來。”
蔣知安擡了下眼皮，笑了，“你這麼相信我，把這些都告訴我了，就不怕我告訴魏霞和花哥他們麼。”
“你不會的。”
女孩看着蔣知安的眼睛，“你雖然看上去一副很輕浮的樣子，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樣的人，你是一個好人。”
“別給我發好人卡了。”
“好人卡不能救你出去，對這裡的瞭解才能。”
少年說完看了她一眼，“你還知道什麼，關於這裡的信息，說得越多越好。”
女孩想了想，張了張嘴，“還有。”
“這裡的生活很單一，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聽這些所謂成功人士的演講，但也不是完全地把人與世界隔絕開來。”
“和外界聯繫的機會也有，比如現在，他們會帶我們出來聽成功人士的演講，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那棟舊樓找機會逃走，不過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被花哥和魏霞他們成功洗腦，幾乎沒有人會聽我們的話的。”
“如果我們挑在這個時候逃跑的話，不止是花哥會注意我們，那些被花哥洗腦了的人發現我們逃跑也會告訴花哥，被抓回來之後我們就會被花哥或者他身邊的保鏢毒打，然後被關到小黑屋裡面，不許喝水也不許吃飯，直到我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花哥纔會把我們從小黑屋裡面放出來。”
蔣知安臉上沒什麼表情，現在的確不是適合逃跑的最佳時機，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們避開花哥，保鏢，和那些被洗腦的人，也沒辦法從這裡跑出去。
天色太暗，他們分辨不清這裡的方向，也找不到路，那些麪包車的鑰匙都由花哥的那些保鏢保管，想要開車逃跑並不現實。
蔣知安擡了擡下巴，出聲問道：“那還有麼，其它的逃跑方式。”
“也是有的。”
女孩抿了下脣，“花哥不定時會給我們聯繫親朋好友的機會，不過打電話的時候全程都會有人在旁邊看着，不許求救，也不許說一些透露這裡地址和信息的話。”
“花哥讓我們聯繫親朋好友也是爲了發展下線，告訴他們這裡有多賺錢，然後把他們也騙到這裡。”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被騙，有的人可以判斷出這是發展傳銷下線的電話，於是他們報警，但在警察來到之前，花哥就會帶着這裡的人轉移地點。”
“如果想出去的話，可以嘗試着利用這個時候聯繫一下外面你信任的人，用特殊的暗號告訴他讓他帶人找到你。”
女孩剛說完，還沒等蔣知安回話，那邊兒花哥就注意到了兩人的交頭接耳，皺着眉頭走了過來，“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我……我……”
女孩本來看到花哥打那些逃跑的人的場面就感到恐懼，更何況現在剛和蔣知安商量了有關逃跑的事情，女孩更加心虛，被花哥一問，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蔣知安倒沒什麼反應，他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花哥來了啊，我見她是今天做飯那小女孩，就和她聊了兩句。”
“不得不說！今天晚上的白菜湯實在是太好吃了！我從來都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晚飯！”
“白菜鮮嫩可口！湯汁滴滴都是精華！實在是太好吃了！我一時貪嘴，纔會忍不住去找她問問什麼時候再做白菜湯給我們吃。”
花哥半信半疑地看了蔣知安一眼，“就這個？你們剛剛就說了白菜湯？”
“對啊。”
蔣知安感慨出聲，然後一臉期待地轉頭看着花哥，“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白菜湯，簡直就是美味佳餚，花哥，要是我好好表現的話，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這麼美味的白菜湯了？”
男人扯了下嘴角。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麼容易滿足，別人的願望都是開豪車，掙大錢，只有他一碗爛白菜湯就能滿足了。
“那當然了。”
花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以後每天都給你喝白菜湯。”
“好嘞花哥！”
蔣知安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花哥見他們兩個這邊沒有什麼問題了，一個保鏢遠遠地叫了他一聲，花哥看了蔣知安一眼，轉身離開。
男人走後，女孩才長呼了一口氣，她剛剛因爲害怕，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現在抖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她扶着蔣知安才能勉強站穩。
女孩抿了下脣，“按照花哥上次發手機讓我們聯繫親朋好友的時間來看，差不多過兩三天，花哥就又會給我們發手機了。”
“知道了。”
蔣知安目光落在從進出口開進來的寶馬身上，“他們來了。”
兩輛寶馬一前一後地從進出口開了進來，然後衆人歡呼鼓掌，蔣知安和女孩爲了隱藏自己，也跟着他們一起歡呼鼓掌。
歡呼結束後，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和一個穿着白色包臀裙的女人先後從車上走了下來，男人走上演講臺，花哥立馬遞過去一個話筒，男人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
“各位好！”
下邊兒的人立馬鼓掌歡迎。
“我是恆正集團的董事長，一年前也和你們一樣，是一個碌碌無爲，對前途非常迷茫的年輕人，可是現在，你們看我開豪車，住豪宅，穿華麗的衣服，月入百萬，我是怎麼做到的呢？”
臺下觀衆當中。
蔣知安聽完，舌尖頂了下後槽牙，回答出聲，“靠吹。”
他說完，女孩拉了拉他的衣服，“噓”了一聲，“小聲一點兒。”
蔣知安擡了下眼皮，現在周圍的人都在聽着演講臺上的男人講話，根本沒有注意到蔣知安剛剛說了些什麼。
男人繼續說道：“這都要歸功於我們這個集團！是它拯救了我！它讓我從一個窮困潦倒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事業有成的總裁！”
“哇——”
臺下一陣驚歎聲。
男人揮了揮手，臺下人閉上嘴巴，男人拿起話筒，鼓勵說道：“我可以有今天這個成就，你們也一定可以！”
“所以！堅持下來！努力拼搏！認真工作！用不了多久！你們也會和我一樣成功的！”
這番演講慷慨激昂，臺下不少人都受到了男人的鼓舞，大喊着，喝彩着，用自己的掌聲贊同着男人說的話。
女孩看了蔣知安一眼，出聲問道：“你怎麼看啊？”
“我怎麼看，我站着看唄。”
蔣知安聳了聳肩膀，勾了下脣，“月入百萬，他也真是挺敢吹的。”
女孩抿了下脣，她也感覺，這個男人說得實在是太過離譜，只是口頭上的吶喊，實際上的行動一點兒也沒有。
男人說完，輪到女人上臺了。
女人拿着話筒說道：“我沒加入集團以前，被老公嫌棄，被婆婆打罵，作爲一個女人，我失敗到了極點，可是有一天，我加入了恆正集團，成爲了恆正集團的董事之一。”
“因爲我的努力，我光是坐在家裡就有源源不斷的錢打到了我的銀行卡里，有錢之後，老公婆婆都不嫌棄我了，我也在家裡有了地位，成爲了真正獨立自主的女人！”
女人的講話比起男人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惹得底下一衆女孩們頻頻鼓掌，贊同着女人說的話。
蔣知安發現，這裡的人基本都被他們洗腦了，他們說什麼就信什麼，根本不考慮這些信息和他們講的內容的真實性。
爲了融入他們，蔣知安也用力地吶喊鼓掌，聲音大過了這裡的每一個人。
花哥因爲魏霞的話在蔣知安剛進來的時候有些懷疑蔣知安的用心，可一番相處下來，花哥發現蔣知安唯一的不對勁就是對他們這個組織太過相信和太過熱情。
蔣知安本來還想讓小莊說服蔣知安，帶動一下蔣知安的積極性，結果他擡頭一看，人羣當中，蔣知安喊得比小莊還要帶勁。
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