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蟾王的樣子,白鶴像是明白他在想什麼。
“蟾兄,我這會是一隻鶴啊,我還能驚成個什麼樣啊?幾位稍安勿躁,咱們等在這裡看看!”
大蟾王聞言便也伏低了身子,亞慈和蟾沁笑着對視一眼也不說什麼,沒有顯露什麼北海龍君夫婦的威嚴,一起躲在蘆葦蕩中,給足了大蟾王面子。
大蟾王這會還是湊近白鶴低語一句。
“這可是北海真龍啊,你這傢伙也太鎮定了!”
白鶴側目看了一眼。
“比起亞龍君是你女婿,我更驚訝於你這傢伙竟然有這麼一個女兒!”
白鶴終於是把易書元當初聽到大蟾王有女兒時候想吐卻沒能吐的槽給當面說了出來,不過大蟾王聽了也絲毫不惱,反而分外得意。
“嘿嘿,這就是人不可貌相不對,蟾某玉樹臨風也是十分不凡,當初我雖然沒和你說,但我還想過我女兒心高氣傲,真要婚配,你也挺合適的,想過撮合之事呢,到時候我就是,呃”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大蟾王趕忙收聲。
“玩笑話,玩笑話”
白鶴則根本不想理會大蟾王,聽到他這種敘述,上輩子的記憶復甦,差點一個“臥槽”飆出來。
稍後面的亞慈搖了搖頭,蟾沁則笑着拍了拍亞慈。
又過去一會,遠方的動靜漸漸大了一些,不過在這山邊其實也多得是夜間野獸的聲音,只是在白鶴和大蟾王等人這,這種由人發出來的響動就特別明顯了。
白鶴和藏在翎羽中的灰勉這會都想着,記得當初纔來大晏的時候,似乎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
遠方的林地中,有兩個身上染了血的人在快速前行,不過兩人的臉色略顯蒼白,顯然都已經受了傷。
不過雖然自己狀況不太好,可身上依然糾纏着大量的煞氣怨念,顯然在不久前動手殺過不少人。
終於到了林地的邊緣,前方就是一片泥沼了,不過兩人也已經快精疲力盡了。
“休,休息一下.”
前頭的提議之後,就靠着一棵樹坐了下來,後面的人走了兩步用手撐着樹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回頭望了許久,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靠着樹坐下。
“轟隆隆”
雷聲似乎比較遠,但閃電依舊能在短暫的瞬間照亮很多地方,也能看到那滿是雨珠漣漪的沼澤溼地。
大樹擋住了部分的雨水,讓兩人多一份餘力喘息。
“嗬,嗬,嗬大哥,穿過這片沼澤,再翻過一座山峰就到了我們可以在那落腳休養一陣,再,再想其他”
那被喊作大哥的人沒有回話,只是儘量平復着氣息,他將頭巾扯下來擦了一把臉,將臉上伴着雨水好的血跡擦去,身體也放鬆了一些。
不過包着頭的頭巾被扯去之後,也露出了漢子那圓圓的頭頂,他頭髮很短,尋常成人披散後長髮輕易就能過肩,而他的不過半指而已。
“賢弟,你後不後悔跟着我幹了這事,弄得現在東躲西藏如喪家之犬?”
短髮男子忽然這麼問了一句,一邊的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抹了一把臉。
“大哥說得哪裡話,我林賢傑早就受夠了,這世道如此荒唐,與其昏沉等死,不如隨着大哥轟轟烈烈一場,就如之前幾次,我們這些人一起出手,門閥大戶又如何?”
短髮男子笑了。
“是啊,門閥大戶又如何.可是兄弟幾個卻落得如此下場,若非池巔大俠出手,你我的命都保不住了.”
一提到池巔大俠,另一人也回憶起前一天的事,兩人被他所救,但也被他澆了一盆冷水。
如今的世道,所謂江湖正義已經成了笑話,一切都是弱肉強食,一切都是兇險無比,宴地各國,安逸一些的地方還好,很多地方的百姓不過牛馬牲畜,而江湖人在百姓眼中也已經幾乎和盜匪畫等號。
林賢傑沉默了,他們之前那幾人的武功和手段,以及他會的那點法術,似乎都有些可笑。
見林賢傑不說話,短髮男子笑了笑道。
“哪怕是池巔大俠這樣武功高強且尚存正念的前輩,也不過是掙扎在亂世潮汐之中罷了賢傑”
林賢傑看向旁人。
“大哥?”
短髮男子猶豫一下,還是將已經到了喉嚨口但幾度嚥下去的話說了出來。
“其實我陽冰鴻沒有你想的那麼高尚我帶着伱們所謂的懲奸除惡,更多是爲了報自己的私仇卻不想高看了自己或許我確實該放下了.”
林賢傑微微睜大了眼睛看着旁邊的大哥,而對方似乎也不敢同他對視,只是許久之後,陽冰鴻還是轉過頭看着他。
林賢傑的拳頭不由攥緊了。
“你說只是爲了報你的私仇?”
“是啊.”
這一刻,林賢傑怒氣上涌。
“啊——”
林賢傑狠狠一拳打向陽冰鴻,後者幾乎條件反射想要格擋或者閃避,但都在念頭升起的時刻放棄,被重重一拳打在臉頰上。
“嘭~”的一聲過後,陽冰鴻整個人直接被打得離地一尺,“啪嗒”一聲墜入了旁邊的泥沼中。
“你爲什麼不躲?以你的武功,難道擋不住這一拳嗎——”
林賢傑朝着泥沼中吼着,隨後衝到爬起來的陽冰鴻面前,又是重重一拳打去,這一拳聲音更沉悶,直接打在肚子上,打得陽冰鴻整個人都拱起來。
“呃,嘔”
看着陽冰鴻在那抱着肚子想要嘔吐。林賢傑還想再打,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喘息一陣之後就這麼站在雨中仰起頭,讓雨水澆滅自己的火氣。
“陽冰鴻,知道爲什麼打你麼?”
陽冰鴻擡起頭,林賢傑一把提着他的衣服站了起來。
“你太小看我林賢傑了,我說過,我有家傳道法,不是尋常凡人,雖然我不學無術以至於沒得真傳,你確實私心很重,但我也看得出你有普度之心!”
“我打你是爲死去的兄弟和逃散的兄弟打的,他們若是知道你這會說這種話,打得比我還重——”
說完,林賢傑狠狠將陽冰鴻甩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沒有大樹遮蔽的雨中。
許久之後,兩人的氣息再度平和下來,似乎因爲這一場發泄,原本的心神不寧也得到了緩解,雖然其中一人只是在捱打而已。
雨不知不覺停了,並且雲散得也快,露出了一輪明月。
林賢傑的氣似乎也消了,他向還坐在溼地中的陽冰鴻伸出了手。
“大哥!”
陽冰鴻搖了搖頭,還是抓住了林賢傑的手站了起來,心中也多幾分愧疚,他不知道林賢傑怎麼看出他有什麼普度之心的。
或許是那會剛剛從寺廟中出來,還存着一絲出家人的感覺?
但陽冰鴻自己卻清楚,剛剛他說的其實大部分是實話,他沒有林賢傑想的那麼高尚。
“我們走,馬上就到了,說不定天亮前能在有屋頂的地方睡一覺!”
兩人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然後踏着沼澤的水繼續快步向前,只是他們不清楚的是,在他們一路走來的道上,有人正在追蹤過來。
陽冰鴻和林賢傑進入和樂山的道和燕博與白鶴直接從天上飛來當然不同,他們穿過一片長長的沼澤,然後攀上一座山崗又爬上了一座山峰。
雖然可以一直沿着沼澤繞到目的地去,但顯然爬山過去是距離最短的,而且兩人也實在有些受不了那溼噠噠的沼澤了,還不如爬山來得舒坦。
等到這座山峰翻過去到了另一面的半山腰,林賢傑的速度忽然慢下來了。
陽冰鴻有些疑惑。
“賢弟,怎麼了?”
林賢傑一邊找尋着什麼,一邊回答陽冰鴻的問題。
“應該在這啊聽我爹說,我爺爺他們的墳就在這附近,難道我走錯道了?”
陽冰鴻微微皺眉,也幫着找尋起來,並且跳到附近高處查看。
“在這呢!”
陽冰鴻一聲喊,林賢傑也立刻走了過去,兩人很快到了三座墳包面前。
看着這三座墳包前的墓碑,林賢傑激動地跪了下去,這是他第一次來此祭拜,至少是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
“爺爺,奶奶,師祖,祖師爺,林賢傑來看你們了,我代替爹孃來看你們了!”
陽冰鴻愣愣站在林賢傑後方,此刻已經瞪大了眼睛,他視線所留之處,正是最前面的墓碑。
天羽真人?
韓師雍實在是太有名了!縱然大晏已經覆滅多年,縱然白羽道被滅的時間還要更早許多年,但只要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就不可能沒聽過白羽道。
哪怕是亂世中普通老百姓家,也多少故老相傳着類似白羽道的故事。
當然,如今的這片土地上,天羽真人的事多是成了傳說,成了前朝的諸多能流傳下來的事情之一,甚至很多人都不覺得是真的。
此刻驟然看到天羽真人韓師雍的墓,對陽冰鴻的衝擊是極其巨大的。
“賢弟.你說的家傳道術,難道就是白羽道.”
林賢傑已經扣了九個頭,此刻直起身子回頭笑了笑。
“誰又沒幾個秘密呢?要是我當初能上進一些就好了,要是爹願意多教我一些就好了”
難怪林賢傑曾經笑言如果能學到家傳之法,所有兄弟一起上不夠他一個人打,原來真不是吹牛的
相比起韓師雍,廖文質的名字陽冰鴻就沒聽過了,或者說整個白羽道留下的人名,或許也就韓師雍一個,大多數故事中也都是他。
而林書正夫婦則肯定是林賢傑的爺爺奶奶了。
“咦”
林賢傑忽然驚愕出聲,也讓心中震撼的陽冰鴻回了神。
“怎麼了?”
林賢傑湊近墓碑,並且向後招了招手。
“大哥你看,這裡有香柄殘留.像是有人來祭拜過!”
陽冰鴻也湊近觀察,又看向其他兩個墓碑。
“三處都有!會不會是你家親眷來過?”
林賢傑站起身來搖了搖頭。
“如今我林家就我一人了,而因爲當年白羽道的事情,縱然真還有什麼我都不知道的親眷,長輩也不可能告訴他們這裡!”
這一刻,兩人心中好奇的同時也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