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遠方月州城的雲端之上,一名天神正踏雲來到武魂天鼓處,忽然間感受到九霄雷響,心頭也是微微一驚,他詫異地看向天宇,卻不見再有異動。
四名守在武魂天鼓四角的神將也眺望天際又看向遙遠的凡塵,不知道剛纔爲何起了雷聲。
“星君,方纔爲何響起了雷聲?”
武曲星君一身紅錦朝袍好似和自身神光融合在一起,他看過天宇四方後收回視線。
“不過是偶有氣機變動,激得雲水生木罷了,乃天地自然之常態,不必在意。”
一般這種晴雷,也就一擊之力,果然如武曲星君所說得那樣,雷聲也就這麼一下,之後再無動靜。
武曲星君走到武魂天鼓處,抓起天鼓鼓槌,向鼓面打去,一擊落下,華光隨着鼓聲一起爆發。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元江縣西北城牆角樓上,易書元尋聲看向天宇一方,能見到武魂天鼓又露了出來,神人正在天際擂鼓。
阿飛見易書元看向天空,也下意識朝那個方向望去,恍惚間,他好像又隱隱聽到了一些動靜。
“易前輩,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好像有鼓聲?”
易書元回頭看看阿飛。
“許是有神人在天際擂鼓吧。”
阿飛只當是易書元的玩笑,提起酒壺往嘴中倒酒,又提及其事情。
“今日我來縣城中時見到街口在搭建行刑臺,應該是那案子的案犯都要被處刑了,這案子應該算是結了吧?那樣前輩有沒有空閒去月州城湊個熱鬧?”
易書元晃動着自己的酒壺,看向城中一個方向,好似能看到那一處刑臺。
“算是結了吧,後天就行刑了,至於湊熱鬧嘛,再看吧。”
這案子雖然不是盡善盡美,但只能說朝廷有朝廷的考量,皇帝有皇帝的想法,現在這樣已經算有魄力了,畢竟元江縣這邊是殺一個賈雲通和其爪牙以及一些武者,但在梧州可是連殺帶革職,幾乎將整個梧州官場肅清,如天鯨幫之類被連帶被處置的人則更多。
如果不是月州武林大會和山河仙爐圖的事情吸引了大量的目光,由元江縣起頭帶出的梧州鹽案絕對更加轟動。
“後天麼?那我也看了行刑再回去,反正武林大會要到初一,還有好幾天呢。”
“你還是快點吃吧,吃完早點回客棧調息,今天耗盡了內力,可別第一場就敗了。”
易書元調侃這麼一句,阿飛則嘿嘿笑着。
自阿飛的清心訣的修煉步入正軌之後,他的內力生生不息,越是損耗得厲害,每次恢復之後就會比之前更精純一分,恢復速度也會更快,一夜時間足夠恢復個七七八八了——
在三月二十七這一天,的對於元江縣的百姓來說是個看熱鬧的重要日子,因爲賈雲通要被行刑了。
當然,由於武林大會的事情,所以一起看熱鬧的遠不止元江縣本地人,除了一些外地客商,更是有爲數不少的江湖武者,阿飛則和一些武者一樣混跡在人羣之中。
元江縣中心大街的街口牌坊處,行刑臺已經搭了起來,周圍滿是看守的士卒,而元江縣自己的衙役只是在外圍維持秩序,防止老百姓靠得太近。
街道這邊早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有的百姓甚至從自家帶了凳子過來,爲的就是獲得高人一等的觀看位置,更不用說街口附近的幾棟茶館酒樓之類的地方,樓上位置早已被人佔滿。
若非武者在月州大會的情況下都會賣官府一個面子,只怕一些屋頂上也會站人。
只不過何欣的家人終究還是沒能在這一刻趕到,或許對普通人而言路途還是太過遙遠了。
行刑臺上,賈雲通和一衆犯人被五花大綁着跪了一排,其中有賈雲通手下的一些兇惡僕從,也有孫士萬和那幾個在元江縣被抓的天鯨幫武者。
這些元江縣抓的人在這裡行刑,而其他需要處刑的犯人大多在同一天的梧州正法。
罪犯們邊上除了有一名劊子手,賈雲通旁邊更是放着一把黑色大閘刀。
行刑臺上還擺了幾張桌子,桌後面坐着三個人,一個是縣令林修,一個是月州通判,一個是朝廷監察司的巡查。
賈雲通跪在那邊,感受着身邊閘刀的森森寒氣,身子止不住地打着擺子,他邊上的幾個曾經的僕從也同樣不堪。
幾個江湖人或心如死灰,或面無表情跪在那邊,倒也還算安分,只是面對周圍數不清的圍觀百姓,個別人眼神中多少帶着一些複雜。
“怎麼還不殺頭啊?”“是啊,都站了這麼久了。”
“你們懂什麼,要等午時!”
“啊?家裡等着我回去吃飯呢!”
“那你回去唄,哎哎,別擠我呀!”
“茶水,茶水~~~一文錢一盞,賣茶水咯,一文錢一盞讓讓,哎讓讓,賣茶水了,哎讓我過一下”
有人等着看殺頭,有人在這裡做生意,衙役們用燒火棍橫在身前,時不時喊話讓百姓們靠後。
易書元和一些衙門中人則多少有點特權,可以在行刑臺後面這種相對寬敞的位置觀看,他的身邊除了吳明高和楚航,還有這段時間因爲武學方面的交流已經和易書元混熟了的楊捕頭和老教頭。
老教頭這會打趣着說。
“咱元江縣好多年沒砍頭了,沒想到今年一砍就是一串,易先生的縣誌中可不能少了這一段。”
“那是自然。”
易書元迴應一句,視線卻看向另一邊,在那裡,一個孩子被一個略顯緊張的婦人摟着,那婦人的視線愣愣地看着賈雲通,眼神中多少也帶着一些複雜。
再看向人羣,除了翹首以盼的百姓,還有衆多江湖客也在等着,阿飛就站在一個店鋪的廊柱旁。
嗚呼
一陣常人難以察覺的陰風吹來,易書元立刻側目,只見一隊陰差已經來到了刑場邊,有的佩刀有的腰掛鎖鏈,有的撐着大黑傘。
“易先生!”
爲首的是日巡遊孫恆,他向着易書元方向拱了拱手算是問禮了,而易書元此刻自然也不好回禮,微微點頭算是迴應。
陰司都準備來收魂了。
不遠處的日冕陰影逐漸指向午時,那邊的朝廷巡查看向林修道。
“林大人,請吧。”
林修點了點頭,以今天監斬主官的身份慢慢站了起來,而因爲他這個動作,周圍諸多圍觀百姓也不約而同地慢慢安靜下來。
“噓,要殺頭了!”“別吵了別吵了!”
“快看快看!”
原本嘈雜的街道很快變得有些寂靜。
林修看着行刑臺上跪着的一排人,從桌上抽出一支令箭,一邊丟出令箭,一邊以中氣十足的嗓音下令。
“午時已到,行刑——”
令箭丟在地上,劊子手和兩名官差走到了賈雲通身邊,後者整個身子都已經近乎癱軟,呼吸都變得非常急促。
劊子手將閘刀拉開,兩名官差則將賈雲通拖到閘刀的刀座上。
“呃啊啊,我,我”
賈雲通想要說些什麼,但嘴巴抖得厲害,視線下意識看向那邊的婦人和孩子,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周圍的人彷彿都能感受到他的恐懼,就連圍觀者現在也大多一言不發。
而賈雲通所看的方向,婦人矇住了的孩子的眼睛。
一邊的劊子手活動一下肩膀,然後雙手抓住閘刀的長柄,提起渾身勁力,猛然往下一壓。
“嘎嗤”
“嗬呃”
閘刀切肉分骨的聲音響起,賈雲通卻並不是第一時間發出慘叫,反而吸氣無聲,鮮血內臟和污物霎時間染紅了閘刀的刀座以及一部分行刑臺。
很多人選擇將孩子的眼睛蒙起來,也有很多人自己都閉上了眼睛。
但很快,賈雲通久感受到了痛苦,並且越來越強烈。
“呃嗬殺,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們,給我一個痛快,嗬呃”
腰斬之所以殘酷,就是因爲被腰斬之後人不會馬上死,而是要承受一段時間的極端恐懼和痛苦。
賈雲通下半身在那抽搐,上半身伸出手想要爬行,痛苦的慘叫逐漸減弱爲哀嚎,又逐漸變成無聲的抽動,一直到好一會之後,賈雲通才徹底斷氣死去。
那和賈雲通關係特殊的母子卻已經離去,他們沒有被牽連得一同處刑也只能說是運氣好,因爲朝廷這次的原則是尊重元江縣令的判罰。
在易書元的眼中,陰差勾魂索已經射向了賈雲通。
“賈雲通,該到陰間走一遭了!”
陰差的冷笑聲中,勾魂使者將鎖鏈一拉,賈雲通上下半身之魂就都被勾了出來,在陰差的大黑傘下還原成一個人形,只是依然能看到那斷成兩截的豁口,鮮血淋漓甚是可怖。
賈雲通這會還有些恍惚,好一會之後才如夢初醒,隨後驚慌失措的張望着身邊。
“陰差!”
賈雲通這聲尖叫中充滿了恐懼,因爲易書元說過的話從沒有變得這麼清晰和直觀。
一旁的陰差則沒誰理會賈雲通。
接下來是其他犯人,一個個或求饒或痛哭或麻木。
劊子手給大刀噴上酒,隨着一次次手起刀落,一個個人頭滾落在行刑臺上,鮮血飈出幾丈遠,圍觀的百姓早就已經在這過程中退開了好一段距離。
原來砍頭這麼可怕呀!
最後一個則是長臂猿孫士萬,之前一直剋制沉默的他終於也忍不住了,向着監斬臺大吼。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是天鯨幫的人,把我塞到天鯨幫一夥,胡亂安排謀逆罪名,這就是朝廷的公正嚴明?我身爲武者,月州武林大會怎可不去參與,就算要死,也要等大會結束,我不服——”
在人羣后方的阿飛此刻以內力爆發吼聲。
“爾等武林敗類也妄圖參加這武林盛會,少給我們武者丟人——”
“江湖敗類!”“不錯,少他孃的給武林大會敗興——”
雖然有許多武者沉默,但也有衆多武者應和。
監斬臺上的林修露出了冷笑。
“本官只知道你死不足惜,自己背了哪些案子無需本官贅述了,斬!”
劊子手可不會猶豫,這一刻大刀再一次落下。
“噗”
鮮血噴涌間,孫士萬這個曾經在江湖上有一定名氣的好手人頭滾落。
當所有犯人都被斬首後,不論是行刑臺這邊還是圍觀的百姓那,人羣中都安靜了好一會,隨後也不知道誰喊了第一聲“好”,很快人羣就都激動起來。
“好!”“殺得好——”
“爲民除害了!”“殺得好啊!”
“柺子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