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易老夫子的身份,想要離開一下自然毫無問題,他帶着兩個趕來的家丁以及一臉無奈的吳子羣離開,後邊吳子羣的同窗好友們一個個都在幸災樂禍。
易阿寶這會可顧不上吳子羣的感受,要是問過這些年輕人的意見,那以子羣的性子多半是不想去。
不過這會阿寶也不能立刻就元江縣,出了月州書院之後帶着家丁和吳子羣直奔在月州的家中。
是的,易阿寶常年在月州書院任教,其妻子陸氏爲方便照顧他,也住在月州,所以他們在月州書院附近置辦了居住的屋舍。
長子易翰在外爲官,一般也是調任一方之後妻兒也已跟隨過去,易家老宅那邊只有易軒一家常年會在那,照看家中田地和縣中工坊。
這會易阿寶匆匆帶着人回家,原本在家中做着女紅的陸君玲聽到動靜,就放下手中的東西從屋中走了出來,卻見到易阿寶帶着人回來了。
“相公?阿明阿友?還有子羣?難道是公公出了什麼事?”
陸君玲本也是心思剔透之女,一看到這陣仗,頓時覺得不妙,不過阿寶立刻打消了她的疑慮。
“並非爹出了什麼事,現在說不清,總之你快點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回一趟元江縣!”
“好!”
兩個家丁面面相覷,怎麼老爺也這樣。
也就阿寶攙扶着妻子走下馬車,另一個家丁向着車伕結清車費的時候,先下車的那個家丁已經找好了船家,匆匆跑了過來。
只不過船家還是向阿寶解釋了一下行船不可能太快,畢竟這季節不算順風順水,從元江縣來月州快些,回去就慢了,很多時候要靠人力不停搖櫓划船。
不多時,一行五人就已經到了帶倉的船上,船家是兩父子,一聽說是月州書院的易老夫子攜家人坐船,那是非常的客氣,又是寒暄又是客套。
而一邊的吳子羣則是眉頭緊鎖,聽着多少覺得有些荒謬,但是又不敢表露出什麼。
易阿寶認真的聽着,當聽到家僕說對方是個頗有風度的中年儒生模樣,更有着一頭花白相間的灰髮,還帶着貂兒的時候,阿寶已經忍不住攥着衣衫激動起來。
“爹,您累了吧,我來搖吧!”
這些事多年往返元江縣和月州城的阿寶夫婦當然是知道的,所以不會有什麼意見,只是很怕伯爺爺沒等他回去就已經走了。
——
船的前部,易家的家丁不停向易家夫婦訴說着之前的經過。
從家丁到月州書院傳遞消息,到易阿寶夫婦簡單收拾一下東西離家坐上馬車,到達月州港碼頭登船,總共也就過去不到兩刻鐘。
老船家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笑容。
易阿寶爲兩個家僕和吳子羣也倒了水,後者只是拿起來禮貌性地喝了一口,兩個家僕則是一股腦喝光又自己倒。
這一句笑言當着外人說出,讓一把年紀的陸君玲臉上都微微發燙,啐了一句“老不正經”,就趕緊去裡屋收了。
船隻的後方老船家不停地搖櫓前行,已經持續了得有半個時辰了,兒子在一旁休息也夠了,想要接替父親。
“老爺,這還沒見着人呢”
陸君玲在一邊看到兩人這樣子,再看他們風塵僕僕的,顯然來得匆忙,一時間又有些憂愁起來。
“昨天清晨,阿德陪着老太爺在鎮子邊散步,到和河邊過了橋,見到有一個儒生在那釣魚,對方還多帶了漁具,老太爺技癢之下同人一起垂釣.”
易阿寶笑着搖了搖頭,這種感覺,兩個家僕是不會懂的。
“好事,吾娘子勿慮也!”
頭髮花白的陸君玲也不廢話,在自己相公倒水解渴的時候就立刻簡單收拾起要帶走的東西。
易阿寶彷彿知道妻子在想什麼,轉頭看向對方露出一個笑容。
“真是伯爺爺,一定是伯爺爺.”
“用不着,去元江縣水路還長着呢,我還沒覺得累!”
老船家語氣輕鬆,又補充了一句。
“今天搖櫓好像格外輕鬆,就像是水推着走一樣,你去生爐子準備些餐食,等午後了再替我!”
兒子撓了撓頭,爹這是因爲要在月州書院的老夫子面前表現表現?可家裡也沒人讀書啊。
“爹,那您累了就叫我啊!”
“知道了,別廢話了,快去吧,準備點拿手菜,讓老夫子嚐嚐!”
“唉!”
兒子應了一聲,穿過船艙到了前部,也不驚擾前頭的客人,就在一側船舷邊拉起掛籠,隨着竹籠出水,裡面有魚兒啪啦啪啦直跳,顯然異常鮮活。
不過看到這籠中的魚兒,年輕的船伕微微愣了一下。
“爹——您之前又出去捕魚了?”
“不就昨天昨天那幾條嘛!”
老船伕迴應一句,那邊的兒子撓了撓頭,怎麼魚多了好幾條,還都是鮮活的大魚。
不過想了下兒子就笑了笑,管他呢!
河鮮船上做,餐食船上享,半是跑船半是漁家之人的生活便是如此,而今日的魚似乎格外鮮美,也讓一同享用的易家人和吳子羣吃得有滋有味。
既然急着趕路,自然不可能隨便停靠休息,不說兩個船伕,就是易家的兩個家丁也會幫忙搖櫓。吃睡方便都在船上,男子好解決,女子則是在船艙中有馬桶。
“嘩啦啦啦.嘩啦啦啦”
船櫓不停搖擺,水聲隨着槳葉流動,若是有人能看到小船下方,就會發現始終有幾道魚影在船底牽引着小船前行,帶動着水流的變化。
青年船伕在船後方解手的時候瞅水下似乎看到些影子,但抖抖傢伙再細瞧的時候卻又彷彿錯覺。
這行船的速度快得可不是一點點,天黑了沒多久之後,船隻藉着月色前行,竟然已經到了元江縣外的江段上。
老船伕愣愣看着遠方已經十分清晰的元江縣碼頭燈火。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搖櫓確實特別有勁,行船也確實感覺快了不少,可這才一個白天,竟然就到了元江縣了?”
兒子也是瞪大了眼睛,回想白天的魚和一些奇怪之處,不由喃喃着說了一句。
“不會是娥江裡的姚娥娘娘相助吧?”
船家能看到元江縣燈火,船前頭的易家人自然也能看到了,也只有吳子羣不太確定那是不是元江縣燈火。
但等船隻靠岸,也就再無人質疑。
此刻易阿寶歸心似箭,只是放吳子羣,吩咐他明天白天帶着其父前去易府,便僱了馬車先行去往西河鎮。
元江縣碼頭附近,吳子羣目送馬車遠去,無奈一笑才走向城門,多年以來盛世太平,元江縣早已經夜不閉門,畢竟城牆範圍之外都已經起了不少建築了。
城牆範圍之內的老城區多年來格局倒是沒有太大改動,吳子羣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家,到家門口的時候見家中還未熄燈,他便在院外敲了敲門。
“咚咚咚”的聲音在寧靜的夜間格外清晰,周圍的蟲鳴聲都一下子寧靜了。
“誰啊?”
吳元濤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爹,是我,子羣!”
“子羣?”
年過五十頭髮花白的吳元濤從屋中出來,匆匆走到院中打開院門,外頭果然站着自己的兒子。
“這若我所記不差,你們今日方纔末考,你怎麼晚上就到家了?”
“我這.唉,說來話長,是易老夫子帶我回來的,還讓我”
話到一半,裡面又傳來婦人之聲。
“是子羣回來了嗎?”
“娘——是孩兒回來了——”
吳元濤趕緊將兒子拉進來。
“走走走,不急不急,有什麼事進去慢慢再說,對了還沒吃晚飯吧,走走走,家裡有菜還有飯,都還熱着呢,先將就吃點,明兒個給你做好吃的.”
到底還是爹孃心疼兒子,吳子羣回到家享受二老的噓寒問暖,又把飯菜準備好。
吳子羣也就安心先吃飯,然後一邊吃一邊以閒談的方式說到今天回來的原因
“嘭~”
吳元濤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把正扒了一大口飯咀嚼的吳子羣嚇了一跳,也把一邊的婦人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易老太公回來了?你還吃飯?你不早點說啊!”
“呃,呃嗬呃”
吳子羣被父親這麼一嚇,飯都給噎住了,一邊的婦人趕忙幫他順氣。
吳子羣好不容易一口嚥下飯菜,然後端起一邊的茶盞“咕嚕咕嚕”一口喝了一杯。
“爹您想嚇死我啊”
“是啊,伱突然嚇人幹什麼!”
“哎呀,這小兔崽子不懂,你也不懂嗎,易老太公那是,那是”
看到兒子和娘子都看着自己,吳元濤壓低了聲音道。
“那可不是一般人吶.不行,咱們得立刻去西河鎮!”
“哎呀老頭子,你急什麼啊,咱們不得準備準備,哪有大晚上去訪客的,易夫子不都說明天去嘛?”
“是啊,是啊”
吳元濤這會多少有些興奮,易老太公他當年是見過的,這可是一位奇人啊,不說學問和書法,就是算算年歲,這不得一百二三十歲都打不住?豈不是神仙人物?
“明天去,明天去”
喃喃之間,吳元濤走向內堂一角,看向了那邊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