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之中,楚航親自到大門迎接易書元,雖然已經蒼老,但此刻卻健步如飛。
等到了前院大門近處,楚航更是立刻命人開門。
“快快,大開正門迎客!”
“是!”
隨行的家丁哪還敢有半點怠慢,一看自家老爺的這態度,就知道外面的客人不一般,搞不好是故人子嗣呢。
門外的易書元三人都已經察覺到裡面的情況。
隨着楚府大門在一陣“吱呀呀”的聲音之中緩緩打開,楚航也見到了外面站着的人,這一刻,他臉上驚喜更甚,更是不由以埋怨的語氣對着旁人道。
“你只說易先生來了,怎不說齊老天師和麥大俠也來了呢?”
齊老天師?
門房下人被嚇了一跳,但不等他們說什麼,楚航已經先一步迎了出去。
易書元帶着笑意的聲音已經傳入門中。
“楚大人,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
“易先生、齊老天師,還有麥大俠,許久未見了!”
楚航一身樸素樸素儒衫,迎着門口的風出來,在藝術眼眼中其身姿依舊挺拔,鬍鬚飄搖之間,彷彿看到當年山中樹木,以及那幾個結伴遊山的書生。
“楚相!”“楚大人!”
齊仲斌和麥凌飛也一起向着楚航行禮,一個由衷散發着笑容,一個多少帶着一些緊張和尷尬。
“請進!”
“請!”
易書元等人隨着楚航進入府內,卻看到一個孩童扛着一個抄網屁顛屁顛地跑出來。
“爺爺,說好的陪我玩的,不準跑——”
孩童跑得太快,身後的丫鬟根本就追不上,此刻追到了則連連致歉地跑到孩童身邊,抓住他並且在他耳邊低語,然後抱着他離開。
這一幕也讓易書元等人露出笑容,包括了站在他肩頭的灰勉,而那孩童看到了灰勉,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指着易書元的肩頭叫了起來。
“貂兒,貂兒,有隻貂兒!”
叫喊之中的孩童還是被丫鬟抱走了。
衆人在忍俊不禁的氛圍中入了楚府,隨後又到會客廳敘舊談天。
楚府的下人也久違地忙碌起來,張羅着招待的事宜。
會客廳外,送糕點茶水的下人剛剛端着托盤出來,就被一些個家丁圍住,衆人都在好奇又興奮地問着。
“唉唉,看清楚沒?”“對啊,是老天師麼?”
出來的也是楚府的老家丁了,顯然也十分興奮。
“看清楚了,仙風道骨的,就是齊老天師,老爺還能認錯了?”
“咱大庸朝有幾個天師啊?”“說什麼胡話呢,當然只有齊老天師了!”
“是啊,當年整個承天府都討論老天師的事呢,沒想到他還活着!”
“哎哎,你瞎說什麼啊?”
“呸呸呸,失言了!”
“這老天師如今少說也得一百三四十歲了吧?”
“只怕是不止呢!”
“哎呀,這是活神仙啊.”
楚府的家丁討論熱切,隨後又被管家打發去幹活,今日的楚府彷彿也變得格外有活力。
客廳之內,易書元就像是聽到了外頭的議論聲,玩笑着說一句。
“無人知曉易書元是誰,也沒人在意天下第一高手麥凌飛,還是仲斌的名頭耳熟能詳啊!”
“師父,您就別取笑我了.”
齊仲斌也是哭笑不得,雖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沒想到大庸老天師的熱度這麼多年還沒完全過去啊。
“今日方知老天師原來是易先生之徒,也難怪老天師有如此道行,有如此成就,楚某早該想到的”
早年“噩夢”之事,以及後來的一系列變故,讓楚航明白易先生並非凡人,只是沒想到老天師竟然是易先生的徒弟,不過這樣很多事也就說得通了。
幾人聊天的內容從當初的元江縣到後來的嶺東大災,以及這些年大庸的變化,很多事讓人感懷,很多事讓人唏噓。
麥凌飛原本一直很緊張,也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心中存着三分忐忑七分的自我鼓勵,但楚航卻始終沒有提及什麼敏感的事。
待到談天了好一陣子,楚航其實多有留意麥凌飛的神色和動作。
這個在外表上不比楚航自己年輕準女婿,說不曾有怨那肯定是假的,但若真說多恨,卻也算不上,這麼多年了,很多事也看開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追憶和悔恨。
“麥大俠,綺兒一直很怕我吧?”
楚綺和麥凌飛嚴格上來說算是私奔,楚家家風也算嚴厲,這一點楚航年長之後也算是像楚慶霖。
所以楚綺其實確實很畏懼父親,多年來只敢以書信傳回家中給母親。但這些書信每一封都是楚家夫婦一起看的,畢竟血濃於水,怎麼可能說斷就斷,楚航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叛逆,其實多少還是能理解一些女兒。
此刻聽到這話,擡頭看向楚航,張了張嘴卻沒有立刻說話,一會之後纔開口了。
“綺兒她,一直很敬重您,也很想念楚夫人.”
“唉當年若是讓你們在承天府完婚,該有多好啊.”
楚航嘆息着這麼說,也算是與阿飛和解了。
阿飛此刻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楚大人,您如今可有什麼難處,我麥凌飛雖然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還是有一些身手可用,江湖上也算有些號召力,能有一些願意響應的同道”
麥凌飛說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願意爲了楚航重出江湖,當年大庸和大晏地界上江湖上也因爲他掀起過腥風血雨,就憑“麥凌飛”三個字,天下武林沒有誰敢不重視。
這種話在曾經無數人巴結相國的時候,楚航或許聽過太多了,但在阿飛這,這句話不可謂不重。
“呵呵呵,我楚航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無需麥大俠如此做。”
“可您是綺兒的父親!您也是大庸的頂樑柱!”
易書元手持摺扇緩緩扇動,齊仲斌則是放下茶盞搖頭道。
“凡事豈有永恆呢?楚相三朝老臣,位高權重,如今陛下也不是初登基的時刻了,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時候了。”
“誠如老天師所言!”
楚航倒是也看得開,甚至還玩笑地看着易書元三人多說一句。
“哎呀,可惜啊,還是不夠果決,早知道早幾年就該告老還鄉的,總想着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點精力,還能多爲社稷出幾年力,一來二去就拖延下來了.”
易書元摺扇微微扇動,看着楚航的面容,在其眼神中似乎也能看到幾分晶瑩。
“大庸啊大庸故親啊故親.”
楚航說得輕鬆,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感傷的,而對於親屬,也是心懷愧疚,或許也是因爲這種愧疚,讓他對阿飛也恨不起來。
皇宮御書房外,譚元裳告退之後從裡面走了出來,到了外面涼風一吹,深呼吸一口氣才邁步離去。
出了皇宮,等候中的裴長天和譚家護衛都圍了過來,但譚元裳什麼話都沒說,先上馬車,隨後駕車離去,去往臨時住所休息。
車輪滾動的噪聲中,車內的裴長天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譚公,情況如何,您和陛下怎麼說的?”
譚元裳看了裴長天一眼,這個年紀比他小多了的江湖客這會在車裡簡直像是他父輩。
“陛下什麼都沒說。”
“啊?”
裴長天皺起眉頭,似乎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譚元裳嘆了口氣。
“我同陛下在御書房聊了兩個時辰,拉家常談趣事,自然也涉及了一些朝政之事,但是陛下他,一次都沒有提及楚相。”
裴長天眉頭緊皺,這不該是譚公主動說的嗎,但是他剛想開口,心中卻忽然一動,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譚元裳點了點頭,裴長天還是比較敏銳的。
“若是陛下真的有心,此事肯定是會提及的,但陛下卻一次都沒有提及楚相,甚至尋常閒聊都不涉及,陛下已經表露得十分明顯了!”
裴長天不由慢慢捏緊了拳頭。
“裴幫主也勿驚,有我在,不會讓事情太過的,至少也能保楚相自身以及家小的安危!”
“好了,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去拜訪楚相。”
裴長天愣了一下。
“這樣會不會太刻意了?”
譚元裳笑了,裴長天是聰明人,但這會似乎也有些關心則亂了。
“我譚元裳來承天府,已經是最刻意之事了!”
御書房中,譚元裳走後,皇帝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微微眯眼久久不語。
“除了譚元裳,還有誰來了承天府?”
“老奴這就去查!”
皇帝點了點頭,隨後再次回到了御案前,只是抓起筆之後卻許久沒有落下,好一會之後忽然擡頭。
“來人,傳刑部尚書、承天府尹,大理寺卿,御史中丞!”
一邊的老太監心中吃了一驚,但還是立刻領旨退下。
“是!”
或許反倒是譚元裳的到來讓皇帝下了某種決心,也或許是因爲譚元裳的到來讓皇帝動了別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