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匪首領忍不住想要沉浸書中,但看了一會之後就開始頭暈,這是心神之力不濟所影響。
但以武人的直覺而言,男子也明白這是凡人強窺仙書帶來的影響,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興奮。
這樣一本書,如果能帶回去,後半生榮華富貴都不在話下了!
但是面對這樣一本仙書,權勢榮華還有多少吸引力?
“仙書,仙書,現在在我手中,若是尋一處僻靜之所”
男子忍不住喃喃自語,在心中設想着美好未來,尋一處僻靜之所,設法參悟出書中奧秘,只怕就能登上仙途。
什麼先天武道高手,什麼權利富貴和女人,這些都算什麼?
若是能成仙做神,便能長生不老,便能呼風喚雨,凡世一切皆是兒戲,想要什麼都能唾手可得,操控風雲掌握雷霆,皇帝老兒也得跪下來拜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男子的笑聲不可抑制,好一會之後才強行按耐住心中的激動,重新將書冊包好塞入懷中。
不論如何,首先得逃離這裡纔是,回去之後立刻帶着家人退隱!
又休息了一會,男子不敢再耽擱,起身開始趕路,只是奔跑了一段路之後,男子的腳步卻慢了下來,轉而回望長風府城,眼神之中隱隱露出陰狠的兇光。
那幾個同伴凶多吉少,但說不定還會被擒獲,雖然暫時他們應該會守口如瓶,可未必會一直不開口的
半空中,易書元等人只是平靜的看着下方的男子,雖聽不到他的心聲,卻能聽到他偶爾的喃喃之語,也能見他些許氣數變化,尤其是此刻生出的戾氣則十分明顯。
看到男子之後的動作,石生忍不住驚呼出來。
“他好不容易甩脫追兵,居然回去了?”
灰勉趴在石生的頭上低聲道。
“是個狠人啊!”
江郎則微微皺眉,看着男子快步而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老易,你察覺到沒有,這冊書不簡單啊,頗有種風雨環繞的感覺,搞不好是什麼水行仙訣,你不想看看?”
易書元搖了搖頭。
“不想。”
“可是我想看!”
“想看就看唄!”
聽到易書元這麼一句,江郎眼睛一亮,踏着風裹着濛濛細雨,也向着長風府城而去。
石生很想立刻跟上去,但看師父沒有動,便也懸浮於空中。
“師父,咱們不去看麼?”
“先生,讓江郎看到那書沒事麼?他說不定能認出你的字跡!”
“啊?是師父寫的?”
石生大吃一驚。
“確實是我寫的,沒什麼好驚奇,也不過是一部極爲特殊的水行仙訣罷了,即便看得再深一些,也只會誇我妙法不凡!”
易書元當初雖然對楚航叮囑過,但其實他對此事並沒太過擔憂,因爲書上並無半個“龍”字,就算看出此法的特殊之處,也可以說是仿龍御水化仙妙。
畢竟龍族本就是最有代表的水澤之靈,就像武道形意一樣,有特殊的仙訣試圖仿龍也很正常,存意存神而不存形!
倒是可能招致龍族不滿,但這種也只是可能,畢竟只是簡單仙訣,若是易書元的名頭亮出來,也不會有龍計較。
“至於字跡,他估計剛剛就已經有所察覺了,所以故意這麼問我的。”
說話間,易書元反而緩緩落下來,到了剛剛那男子躲藏的灌木叢旁,神色若有所思,一站就是好久。
“哎呀師父伱.”
石生剛想說話,卻忽然意識到師父可能心有所悟,不敢打攪,只能低聲道。
“灰前輩,你留下吧,我去看熱鬧了!”
“我也去!”
石生躡手躡腳離開十幾步,回頭看了一眼,隨後踏上風火輪,剎那間飛向遠方,江前輩都看不到了。
易書元卻並無什麼反應,心中好似有種種氣象隨思緒顯現,雙目神光微閃,掃視周圍。
一個模模糊糊看着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影子漸漸浮現眼前。
易書元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一步跨出就到了影子面前,和對方處於面對面的狀態。
“回去!”
揮袖一掃,陰影頓時消散了。
書被江郎看到沒事,但楚航的這種情況最好還是迴避一下。
——
遙遠的北方,有一人裹着被子卻滿頭大汗,顯然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他夢見幾乎已經被遺忘的仙書被盜了。
夢境十分模糊不清,好似一切都雲霧繚繞,但又有種分外真實的緊迫,讓他一直跟隨着書,不知到了何處,書展開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可以看到上頭的文字了
楚航下意識伸手觸碰書冊,這書算是助他悟道的寶物,這一刻,他不可避免地進入了參悟仙訣的狀態。
周圍的細雨都像是成了自己思緒的一部分,隨着他的念起而匯聚過來.
“身中聽濤,如浪隨行,經穴脈絡,江河湖泊”
隨着楚航默默唸誦,細雨之中好似也浮現光亮,浮現心中文字.
迷糊了一陣子,楚航忽然聽到一聲雷鳴般的大喝。
“回去——”
楚航身子一抖,一下子醒了過來。
“嗬,嗬,嗬是,是夢?”
——
灌木從中,易書元眉頭不展,手持摺扇一下下輕輕拍着自己的額頭。
這羣盜匪不是一般人,今夜氣數隱隱牽扯國勢,但是當天書文字顯現過後,易書元也能察覺到,此番以天書爲中心的氣數牽動,又拐向了另一端。
易書元此刻也一直在掐着推算,正因爲今夜契機使得他若有所悟,感受的氣數也變得更加複雜。
命數並非一成不變,就如今夜這件小事,有可能引動國與國的碰撞,也可能因爲一個小插曲而拐向江湖之爭。
甚至在那首領找到天書的一刻,他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得到那一份機緣的可能。
而天書之上的文字明明是再玄妙不過的仙訣,那男子視之,反而好似心中魔念動盪.
此書本就是易書元所寫,所以自有氣數相連,而他的天魔變,也讓此刻的他好似能透過心絃撥動,感受到那男子迸發的強烈貪念。這一切雖然都能預料,但此刻的感受就像另一層面的視覺一樣,恍若見人心變化,見未來模糊。
只能說人心有時候很脆弱,而未來有時候更脆弱。
便也更凸顯一些堅毅之心的可貴,也凸顯一些宏大成就的難得!
但於易書元而言,這份未來感可不太妙,他最初只是不想陷入兩國宿怨之爭。
天書的變化和氣數的變動令他詫異,偏偏又顯得模糊,沒想到楚航在此刻夢遊。
不知是不是距離太過遙遠的問題,就連易書元此前都沒有察覺,直到天書上文字顯現他才意識到不對勁,有此意識之後立刻就發覺了這個“楚航”的存在。
“這叫什麼事?”
索性今夜這件事不大,以易書元和江郎之能,自然完全可以將一切掐滅。
但這事其實又並不小,並非單純小民之利,並非單純雞鳴狗盜,背後的牽扯不發生在今晚也會發生在其他時候,甚至能算是一種大勢。
畢竟南晏和大庸恩怨糾葛,很難說清對錯。
看似南晏那邊野心勃勃,但大庸難道不是麼?
大庸當今天子絕對能算勵精圖治的明君,也同樣野心勃勃,南晏即便不生事,大庸遲早也會“收復故土”,這故土可能是幾州十幾州,甚至可能是整個南晏.
所以牽扯國運之事,其實最爲麻煩,也最容易起心結引劫數。
易書元的思緒不斷延展,又回想剛纔之事。
反而盜匪首領見天書仙訣的貪念,可能將此事又帶向另一個拐點。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吧?
易書元心中諸多複雜的念頭已經盡數被他甩去,重新迴歸平常心。
對於我這說書人而言,什麼是有所謂,什麼又是無所謂?
就算真的牽扯進去,志趣所至,應避之亦不避,心之所向,緣起萬千變化萬種糾葛又何妨?我亦變化萬千!
易書元頗有些自我調侃之意地笑了笑,莫非這就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視線望向周圍,江郎、石生、灰勉都早已不在,他不由搖了搖頭。
“到底還是孩子!”
——
長風府城中,那男子仗着輕功高明偷偷摸了回去,這一次,他在暗處而別人在明處。
江郎其實就在不遠處看着,心中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確實有膽魄,尋常人得到這麼一本天書仙訣,恨不得立刻跑得沒有蹤影,而他竟然還想着滅口。
雖然不想參與武者之間的爭鬥,雖然對此刻江郎對這男子會怎麼做還挺感興趣的,但顯然江郎對天書更感興趣。
這男子顯然很有耐心,不可能盲目而動,但江郎的耐心卻有限,至少在這件事上是如此,說不定老易該注意呢?
所以在易書元回到長風府城的時候,江郎只是勾勾手指,在那男子不知不覺間,一本書冊已經飄離出去,飛向了遠處的屋頂。
江郎伸手抓住書冊,看了一眼那邊還小心謹慎地做觀察的男子,笑了笑就盤坐在屋頂上,翻開了手中的書冊。
不過他立刻皺起了眉頭,書上竟然一個字都沒有,而且書本也變得平平無奇,連那種微光都不存在了,好似就是一本能隨手撕毀的書罷了。
“不應該,他都能看,難道是老易不想讓我看?”
江郎望了一眼那邊的男子,明明在荒野上這人都看了書的。
猶豫一下,江郎直接拿手指往書上一點,一道水流一樣的法光融入書中,但卻好似遇上一層阻力。
江郎眼睛一亮,果然不是普通書!
他這也只是嘗試確認一下,也不打算繼續施法,等老易來了直接徵求他的意見便是了。
不過下一刻,這阻力一下子就沒了,讓江郎的手指都直接戳在了書頁上,隨後書本上的文字也緩緩浮現。
江郎愣了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絲毫不見外地將視線掃向文字。
“身濤化仙訣!應該是老易給的吧?”
楚家的底細江郎還是知道一些的,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於認識老易了,這種天書凡人是很難得到的,大概率就是老易給的。
剛剛他可是沒反對的啊,現在也默許了,我這不算偷看!
自我安慰一下,江郎直接閱覽起來,真正的仙道修行妙法可不多見,何況還是老易的!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可不得了,讓江郎心中都略有震動。
好契合水行之道的仙法啊!
易書元想得沒錯,江郎當然不可能聯想到太多不方便講明的事情。
但有一點他可能想得有些簡單了,這仙訣即便是對江郎,也造成不小的衝擊,因爲龍身化形爲人,也能有所相關。
而易書元可能把龍族想得太高明瞭,或者太想當然了,以爲龍族藉着本族之妙法,就會對他的東西不屑一顧.
實際上,此刻江郎越看越心驚,書中古篆體華光流轉,其中不少都能印證他以往修行中的一些情況,甚至還有超出。
易書元是以人爲本所推衍的仙訣,而江郎是以龍爲本觀看的仙訣,他天然忽略本身爲龍的優勢,這些優勢都是書中缺劣之處,但書中詳盡之處對江郎衝擊極大。
以之爲鑑,則龍族化形爲人尚有諸多細微玄妙有待開解!
“這,這這書不得了,不得了.”
江郎竟然看得汗都冒出來了,強忍着心中渴望,“啪~”地一下狠狠合上了書冊。
“嘶呼.”
江郎啊江郎,此妙訣非比尋常,你若這麼看下去,簡直是在偷仙訣盜機緣,和下面這雞鳴狗盜之徒沒什麼分別!
可是我和老易什麼關係,看一看應該不至於吧?
不至於?龍族根本秘法你會輕易示人麼?你不會!
江郎內心掙扎,但還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書前面看到的已成定局,後面再看下去,就是不要臉了!
“江前輩,怎麼樣了?”
哎呦!
石生的聲音忽然出現,嚇得江郎身子猛然一抖,他本不可能察覺不到石生接近,只是剛剛都有些心神失守了。
“呃,沒,沒怎麼樣.”
江郎的聲音都略微有些心虛,讓石生面露好奇,也讓他頭頂的灰勉滿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