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嶺東一事,天庭和龍族的氣氛雖然一度十分緊張,至少在末期共同施雨消災,算是緩和了不少。
旱魃一除,除了嶺東大地上的氣候慢慢恢復正常,易書元心中也升起一種明悟:
處暑劫過了!
時間已經到了深秋,災害的氣息似乎已經遠去,就連朝廷新任命的登州知州都已經赴任到達。
嶺東道各州已經收穫了災後的糧食,不少地方還種上了季後作物。
嶺東雖然遭受的大災,但實話說民間很多財富猶在,也早已經同外界通商通渠,如今糧食問題得到很大改善,生產生活的秩序已經步入正軌。
登州城外,重新變得水流充沛的大通河畔,一艘艘大船停靠在這裡。
這些船全都是從兆州港開來的,正是當初譚元裳親自帶來的船隊,只不過當初帶着藥品抗完瘟疫之後,譚元裳是回去了,但因爲大通河水位的問題,這些大船就一直留在了兆州港。
如今這些船要通過水路繞行的方式回承天府了,而招楚航進京的聖旨也在幾天前到達,今日正好乘着這些大船回京,也在路途上舒服一回。
不過此刻的登州港可不只有商船和楚航,還有數不清的登州百姓和官差,更有不少臨近縣的百姓自發前來。
雖然只是短短一年時間,但嶺東百姓經歷了太多,跟隨楚航的嶺東漢子們也見證了太多。
楚航要登船,已經到了需要官差“護送”的地步,人人都有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別。
“楚大人,您一定要回登州啊!”“楚大人別忘了登州的父老啊!”
“還有我們耘州!”“兆州也有人在這呢!”
“楚大人,這是自家雞下的蛋,您帶着”
一個個父老鄉親紛紛來送別,當初李謙走的時候也有百姓送別,但當時嶺東還沒脫離困境,而此刻楚航離開,百姓已經將碼頭圍得水泄不通。
“楚大人,咱們一起通過河道——”“楚大人,咱們挖過水渠——”
楚航一邊走一邊同人問候,眼中已經熱淚盈眶。
有漢子沒怎麼叫,但當楚航視線掃來,很多人都拍拍自己右肩,一起扛過重擔,一起拉過纖
等楚航上了船,還有百姓不斷呼喊。
“楚大人,您一定要再來登州當官啊——”“來我們耘州——”
“嶺東不分家,來哪都一樣!”
楚航已經說不出話來,這就是他當官的意義,面對此情此景,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站在船上,向着登州和少量外州百姓躬身拱手,也向着新到任的登州知州拱手。
新到任的登州知州也是一個相對年輕的官員,此時也面對楚航恭敬行禮,心中也深受感觸,爲官者當如是!
——
易書元則有了相對的悠閒時間,終於得空迴歸自己的愛好,能夠說書了。
說的是什麼書呢?自然是發生在嶺東大地上,又牽扯到整個大庸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說書的過程中,還有受過易書元治療而康復的人來捧場,也被其中一些人認出來過,鬧出了一些趣事。
不過易書元對自己說書的實力還是十分有自信的,也不出易書元所料,《治災記》中包含治水、抗疫、滅蝗、抗旱等篇章。
而每一個篇章都前後相關,除了朝廷的種種作爲,除了嶺東人民萬衆一心的抗災過程,更有神話故事串聯其中。
治水篇之前是惡蛟興風作浪,治水和抗疫篇中間有天神斬龍,滅蝗篇有衆俠除蝗妖,抗旱篇有天師斬旱魃
此書由易書元之口說出,很快在嶺東大地上傳播開來,這就是嶺東人經歷過的事情,書中很多可歌可泣的情節也讓不少嶺東人深有感觸。
耘州城內一家酒樓的一樓處,易書元一陣口若懸河之後,各種風雨天象已經被他模擬得惟妙惟肖。
“因爲我朝上下萬衆一心,嶺東萬民衆志成城,人道之勢令那旱魃動彈不得,正如當初嶺東司馬在河道上提着纖繩所喊,人定勝天!”
易書元的旁白之音此刻也顯得浩蕩。
“只聽那老天師怒喝一聲:”
這一刻,摺扇遮面,諸多聽衆都明白說書先生又要施展口技了,此時易書元聲音再變,竟然變得和齊仲斌一般無二,或者說和當時的齊仲斌相差無幾,聲音如雷而起。
“妖孽,你爲禍夠久了——”
這聲音中氣十足,震得酒樓內外聽書之心潮澎湃!
“只見老天師手握天子劍斬落,那兇災之妖旱魃身首分離,化爲一片災氣徹底潰散啊”
聽書的百姓一個個都攥緊了拳頭。
“殺得好啊!”“終於把那妖孽除了!”
“噓,別影響先生說書”“噢噢.”
這最後一個篇章很快結束了,以嶺東百姓送別振興司馬爲結局,也爲這一部《治災記》畫上句號。
聽書之人無不意猶未盡,而易書元已經起身拱手謝客了!
過了一段時間,聽書人和食客都已經緩和下來,酒樓內外也不再擁擠。
易書元在酒樓掌櫃和夥計乃至諸多食客的問候聲中,搖着摺扇慢慢從酒樓中走了出來。
酒樓大門對面的街道上,齊仲斌早已等候多時,此刻見易書元出來,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禮。
“弟子拜見師父!”
易書元快步走了過去,收攏摺扇托起齊仲斌的手,並搖着頭白了他一眼。
“這麼多人呢,指不定就有認得你的,我現在是個說書先生,可不是什麼大庸天師的仙人師父!”
說着,易書元已經順着街道走了過去,齊仲斌笑了笑就趕緊跟上,而灰勉早已經化爲一道灰光回到了易書元的肩頭。
“先生,齊小子可以凝結仙爐了吧?”
易書元回頭看了看跟隨着的齊仲斌,笑了笑道。
“能不能凝結仙爐,他自己應該最清楚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在常人視線中的存在感也逐漸變得越來越低,直至很多人都會忽略掉他們的存在。
抗災結束不到兩個月,這耘州城內雖依然處處有翻修,各地在建房,但一些主要的街道上已經車水馬龍,多得是拉貨進貨的商販,多得是進城賣菜的百姓。
只要有一個安穩的社會環境,人間的恢復能力還是很強的。
“仲斌。”
聽到師父呼喚,齊仲斌趕緊上前幾步,到了易書元身旁。
“師父,弟子在!”
“想好去哪邊凝結仙爐了嗎?爲師送你過去!”
“回師父,什麼地方都可以!”
哎呦,老小夥子很自信啊!
易書元望了齊仲斌一眼,後者臉上神色較爲平靜。
如今的齊仲斌不但對自己看得更清晰了,也對人間看得更清晰了,更如楚航對“官”之一字的體會一樣,對“天師”二字有了深刻的體會。
“那咱們就去茗州的娘娘廟裡面凝結仙爐怎麼樣?”
“呃,師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書元玩笑一句之後,大笑着右手一抖,摺扇“刺啦~”一下應聲而開。
“嗚呼.嗚呼”
隨着易書元再次輕搖摺扇,一陣清風在街頭生出,帶着他和齊仲斌緩緩離地,向着遠方天空飛去
自認作爲一個還算稱職的師父,易書元哪怕曾經是以讓齊仲斌以記名弟子的身份入門的,但在傳授仙道上因材施教,在對待弟子的心態上一視同仁,當然也不可能虧待齊仲斌。
一陣清風起,易書元帶着齊仲斌一起遠遊,不但飛出了耘州飛出了嶺東,更在之後飛出了大庸,經過諸多大地山河,直至飛到了一處風景秀麗的陌生之地。
下方是一片大山,在這其他地方都已經逐漸被枯黃所覆蓋的時節,這裡依然青山不改紅花處處,景色美如畫卷,哪怕遠方似乎有一座好似倒塌斷裂的山巒.
天上的風中,易書元用摺扇指向下方道。
“仲斌,這裡是天斗山!”
天斗山!
“原來這裡就是天斗山!”
“走吧.”
易書元帶着齊仲斌落向下方山頭,雖然在其他地方也不會有太大影響,但在這靈秀之地,也能讓齊仲斌沒有別的外在顧忌。
齊仲斌作爲易書元的弟子,自然得到了足夠的禮遇,天斗山山神前來拜見,君侯蕭勇同樣露面結識。
一日之後,天斗山斷峰之上,齊仲斌盤腿坐下閉目凝神。
此時此刻,周圍空無一人,既無山神和那魁梧漢子,也無易書元和灰勉,只有齊仲斌自己。
易書元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仲斌,此番災劫,洪爲水,旱爲火,治水抗旱便是伱降服身中意境水火,轉化陰陽之契機”
最後的提點聲後,齊仲斌心中明悟,已經漸漸入了靜定之中。
洪爲水,旱爲火,水火洶涌,但凡人齊心合力亦能戰而勝之,仙道之中執此心念則撥開雲霧見青山.
這一刻,齊仲斌意境山河變得無比清晰和真實起來,天地之間水火現,波濤洶涌烈日炎炎.
“轟隆隆”
天斗山上空烏雲密佈雷聲大作。
易書元和老藤頭以及蕭勇站在遠方山脊上,他只是平靜看着那斷峰,也平靜看向天空,先過劫後成爐,區區雷霆是驚駭不到齊仲斌的。
上一次石生結成仙爐的動靜之所以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易書元煉寶,而此刻齊仲斌結成仙爐,除了天空雷聲大作,倒是連雨都沒有下。
“咔嚓——轟隆隆——”
閃電不停在天際顯現,而天斗山中的靈氣也在不斷匯聚,並且變得極爲活躍。
某一刻,斷峰之處猛然一震,好似有無聲之雷爆開,震向四面八方,也震向天地。
那密集的雷霆和烏雲也漸漸散了。
易書元臉上露出笑容,老藤頭神色也變得輕鬆,而蕭勇見他們兩人的表情便也知道了結果。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