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航的不安並未持續太久,至少他並未感受到什麼敵意,隨着一夜時間過去,他也同父親一起被送回了家中。
第二天一早,楚航身子一哆嗦,終於是被凍醒了。
“嗬難道只是個夢?”
楚航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依然縮在那個角落,被子的表面都已經結了一層霜。
“哎呦.嘶.”
昨晚是真的睡着了,以蜷縮蹲着的姿勢一晚上沒動,這會楚航腿都麻了,想起身就難受得齜牙咧嘴。
等到楚航身子總算緩和過來,捧着被子起身的時候,楚慶霖也已經起來,路過此處,看到了今天來不及躲避的兒子。
“呃,爹,您早.”
楚慶霖就這麼盯着楚航看了好一會,楚航也沉默了好一會。
“昨晚上”“那夢中”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雖然話音不同,但所指之意顯然是一樣的,頓時雙方也都明白昨天的夢是真的。
楚慶霖忽然笑了,搖了搖頭道。
“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楚航捧着被子走出來,然後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航兒.”
楚航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爹,您還有什麼事麼?”
楚慶霖想了下,還是說道。
“若真不想考功名,也別勉強自己了!”
換以前楚航要是聽到這話,能高興得跳起來,但現在卻不是這樣,反而有種更要知恥後勇的感覺。
“爹,孩兒已經醒悟過來,定會用心用功!孩兒先走了!”
楚航向着父親行了一禮之後,匆匆離去了。
楚慶霖看着兒子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其實並沒有真正瞭解過孩子,如今再看,早已經長大成人了。
——
長風湖底,即便楚慶霖已經回家,但負責修建的水族們依然有條不紊地忙碌着。
江郎就在水府禁制邊緣看着,以藏境之法容納水府宮殿,如今雖未完全建成,但已經能看得出建成之後的規模。
不得不說楚慶霖確實是個人才,其實除了少數以外,很多水族乃至水神的水府,除了少數雖然看着比較有氣勢,可一些細節上不算很精緻。
而如今的長風湖龍宮,那是處處精心設計,各殿都氣勢恢宏,即便是一些亭臺樓閣的佈置和大小,也都是很有講究的。
這時候老龜慢慢走到了江郎身邊。
“龍王大人,老朽此番任務,可令大人滿意?”
“非常不錯,也別回我爹那受氣了,以後長風湖大小瑣事,就由你幫襯着了!”
老人聽聞此言也是露出幾分激動的神色,趕緊向着江郎行大禮。
“多謝龍王大人器重,多謝大人,老朽一定鞠躬盡瘁!”
這次來長風湖真是來對了!
江郎看了老者一眼,嘿嘿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得讓老易過來瞧瞧什麼叫龍宮,什麼又叫效率,我長風湖豈能是那些小水溝能比的?唉.”
喃喃自語間,江郎又不由嘆了口氣。
“呃,龍王大人何故嘆氣?”
江郎也不瞞着老者,這是長風湖班底的親信了,也算是知根知底。
“我有一友,乃是仙道修真之高人,只是行蹤不定難以測算,龍宮落成之日,我是不想請什麼其餘閒雜人等來賀,但必須得請他來看看。”
不請來沒法炫耀啊。
這段時間以來,江郎已經偷偷去過一次茗州了,但不論是墨石生還是齊仲斌都沒回去,那老易肯定也不在那。
至於昨晚上剛得知的元江縣易家,江郎雖然還沒去過,但八成是尋不着人的。
“不知龍王大人所言之仙人是誰,在哪一方仙山修行?”
“便是易書元,沒在哪座仙山。”
代重瞭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易道子,確實該請!”
江郎忽然看向旁邊的老頭。
“你該不會有主意吧?”
“老朽一時間也無法可想,不過若龍王大人有意,老朽一定會苦思冥想,尋求一個能找到易仙長的辦法”
江郎看了老龜一會,忽然笑了。
“在我這和在別處不同,用不着這麼謹小慎微,也不用太過顧忌我的顏面,我確實沒辦法尋找他,若有計策,現在就說吧!”
這麼說着,江郎笑容不改地繼續道。
“我若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將來豈能容下一顆龍心?你若這點擔當都不敢,又如何能協領長風湖水系呢?”
或許易書元和江郎接觸下來感覺不到什麼,但如今的江郎可是真正能在龍君之下用龍王之名的龍族。
在代重這種頗有智慧的水族這更明白這種地位的意義。
此刻聽聞江郎的話,老龜心中有些震動,回神之後低眉回答。
“龍王洞若觀火,老朽這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住大人,老朽確實有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那伱便快說啊!”
“是!”
老龜看了看那邊的宮殿,再看向江郎道。
“龍王大人,說簡單吧,確實不容易被想到,但說難吧,也不難!咱們給易仙長供奉點香火,這個,他定是有所感應的.”
江郎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不少,看着身邊的老人愣了許久,然後露出十分精彩的表情。
“好傢伙,確實夠簡單,也確實夠生僻的!”
正常人誰會從這角度考慮事情的?這老龜確實是個人才,不對,是妖才!
有人塑像供奉香火,願力所至之下,如易書元這等仙修肯定是立刻就有所感應的,並且大概率能直接算到神像在哪。
至於麻不麻煩?在江郎這覺得是十分值得的,況且也絕對不算畫蛇添足,畢竟真要算起來,易書元收走那爆發的水澤之氣的功德足夠建廟了。
至於說仙修不收香火,那沒事,你可以不要嘛。
“咱們找不到老易,但是可以讓他自己找來嘛!妙,妙啊!記你一功!”
“多謝龍王大人!”
長風湖龍王廟其實早就已經提上日程了,不過和水中龍宮正在動工不同,龍王廟就是現成的。
數百年前的長風湖雖然沒了,但那時候的廟卻留了下來,但不在如今的長風府城這一面,而是在大湖的另一面。
當然廟不可能是最初的廟,而是幾經損毀重建。
原長風湖區域祭拜龍王的習俗一直是有所傳承的,以前是保魚獲抑水患豐糧種,後來是隻保糧種風調雨順,再到現在又起變化。
只是原本的老蛟自然是享受不到香火的了,江郎繼承也是順理成章。
向當地鄉紳權貴和漁村族老託幾個夢的事情就能解決,在本身地位端正的情況下,改個龍王名號做這種事不會有任何阻力。
長風府尹受民情懇求,也已經將建廟之事上奏朝廷。
一般而言,這種地方民衆請願的祭祀廟宇事宜,朝廷都是會予以批准的。
江郎也不用專門給易書元建個廟,只需要龍王廟中單獨爲他設立一個偏殿,放一尊塑像即可。
實情本就是仙人和龍王共同避免了一場水患浩劫,現在將仙人也供奉一下實屬應該嘛。
只不過考慮到易書元的脾氣,江郎也不敢真的直接以“易書元”這個名字來立神像,便以“易仙尊”爲尊號。
但塑像的逼真程度是一點不得馬虎的,肯定需要和龍王像一樣新造。
——
入冬時節,漁桑村中,卓晴已經醒來幾天了。
易書元一直待在這裡不走,也算是爲卓晴護法。
如今已是隆冬時節,衆人泡上一壺熱茶,坐在木廊上帶着輕鬆的氛圍聽着卓晴敘述自己的修行。
易書元除了替卓晴解惑修行上的一些基礎知識外,其他什麼都沒有教。
甚至就連吐納天地元氣的方式,也是卓晴自己順着煉製法衣時的感覺而生,雖然這最初確實是靠着易書元的法力撐下來的就是了。
“我感覺坐在那,就像是在心中織一匹靈動的絲綢,也在上面繡出那一幅心中呈現的圖卷,每一縷靈氣都像是匯聚到手中的線,手中有梭亦有針.”
易書元聽着覺得十分新奇,這是意境呈現,只是方式十分特殊。
“到後來是不是覺得這匹布越來越真實了?”
“嗯,越來越真實了,就好像布匹之外是渾濁一片,但內部卻猶如有山川流水,有紅花綠草,我繡的東西都活了”
易書元微微點頭,他不打算破了卓晴這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除非出偏了,否則儘量不多加干涉。
所以此刻便也只是拿出了一本書冊,這是《五行妙術》的抄錄和部分總結,也加了易書元關於鑄成仙基丹爐的內容,《五行妙術》的原本則在齊仲斌那。
“這本書偶爾翻一翻,也不必奉爲真理,若本心所悟與書中相左,便以本心爲重,仙道絕非禁錮之路,各人皆有自己的章法。”
“這就是仙書麼?”
卓晴拿起書開心地翻了幾下,並沒有着急閱讀上面的內容,只是手指輕觸上面的字跡,嗅一嗅上面的墨香,明顯是才寫沒多久的。
“還有仲斌,你此前的術士法術,我也都看過了,有一些也算不錯,有一些略有改動,以你的悟性,或許也能另有突破。”
那牽神陣法雖然有很大問題,但足見齊仲斌單純在術之一道上的天賦。
“只不過勿要太重法術,修真得道易需並重,仙法是道行的延伸,亦能以法輔道。”
齊仲斌重重點頭,將師父的話牢牢記在心中。
“是師父!”
“齊小子,先生說你可以追尋自己的道去了,或許會在過程中鑄就仙爐的!”
聽到灰勉的話,齊仲斌也是微微點頭,他已經知道師兄會有一段時間跟隨師父修行,雖然羨慕,但他也不會強求,正如灰前輩所說,正如師父所講,人各有道。
不過這時,易書元卻微微皺眉,甚至下意識拿起自己的茶盞嗅了嗅。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不知從哪裡升起,好似在鼻前,又好似是直接在靈臺之中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