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易書元挺怕真發生這種情況的,所幸他在天庭待了一天,回來的時候承天府的雨纔剛停下沒多久。
至少從雲層上看,承天府範圍內的雨雲纔剛剛傾瀉完能量,並開始消散。
一朵淡淡的白雲落了下來,曹玉高帶着易書元飛到了承天府外的延山上空。
“易先生,你不需要去承天府?”
“暫時就先不去了,我本也想來延山一趟,只不過因爲要幫陸姑娘,所以一直到了承天府港口。”
下方的延山有高峰有緩坡,有山澗有低谷,此刻則依然處於雲霧繚繞之中,而羣山的一側則能看到開陽大運河。
易書元望了望運河方向,看向一邊的陸雨薇。
“陸姑娘,你的事情已經解決,可有其他打算?”
陸雨薇鄭重向易書元和曹玉高行了一禮。
“此番多謝先生和曹神將相助,雨薇無以爲報,只求將來能夠償還這份恩情,我在外已經夠久了,準備游完這一程後迴天元池,省得母親擔憂。”
曹玉高臉上依然面無表情。
“曹某不過是看不慣一些事罷了,幫你的是易先生,一聲謝我便受着了,至於大恩大德,伱還是報易先生吧!”
雖然曹玉高面色冷酷甚至有些嚇人,但陸雨薇現在卻並不怕他,更是明白這位雷神也是性情中人,露出笑容向着曹玉高點了點頭。
“易先生,曹神將,雨薇先在此別過了!”
“我呢,我呢?”
灰勉站在探出頭來,站到易書元肩膀上表露不滿,這個鯉魚精一點事也不懂!
陸雨薇也笑着向着灰勉行了一禮,隨後也不拖泥帶水了,直接從雲層上縱身一躍,帶着一陣水霧雲氣徑直落向了大運河。
遠遠望去,並未濺起什麼水花。
此刻雲朵轉向山中,一直到一個山崗上落下,曹玉高這才道別。
“好了,曹某便送到這了,易先生,我們後會有期!”
易書元和曹玉高相互行禮。
“有消息了便聯繫易某。”
曹玉高知道易書元指的是什麼。
“一定!”
說完這句話,曹玉高擡頭望了望天空,隨後駕起神光昇天去了。
這下,山崗上終於只剩下了易書元和灰勉了。
“先生,就我們兩個了,這延山應該挺合適的吧?”
“自然是合適的,走,找個地方。”
說着,易書元腳步輕快地在山中走了起來,此刻山雨初停,山中一片清新,各處的枝葉之間都潤上了一層波光。
“先生,那邊沒溼!”
在穿過幾片山崗之後,灰勉見到了遠處一個石壁下,有一片乾燥的地方。
易書元走了過去,剛剛有石頭擋着一些視角,近處才發現這石壁略微內凹,裡面空間不小,關鍵是還有幾面土牆,土框,上部則是透風的屋瓦。
顯然這曾經也有一間屋子,只不過如今只剩下這點痕跡,也不知道在此封塵多久了。
頭頂的崖上還挑出着一塊大石頭,更懸着一顆崖中樹。
若是那石塊上和樹下的崖壁能有個山洞,就是經典武俠橋段中主角奇遇的地方了,可惜沒有什麼山洞,也沒有什麼秘籍。
“地方不錯!”
易書元走到那殘痕斷壁內,左邊有緩坡,右邊則是幾棵參天大樹,加上本身的崖壁,造就了一個天然的山中避風處,而且地勢略高於周圍,以至於雨中依然能保持乾燥。
易書元往地上一甩袖子。
“呼”
一陣清風吹過,破屋室內的塵土頓時被吹了個乾淨,居然還有一些個形狀較爲規則的石塊,能做凳子也能當桌子。
延山也叫做龍延山,意爲龍脈延伸之地,是大庸天子腳下的一片高山,名字自然也有特殊的寓意。
易書元不想探究什麼龍脈不龍脈,但延山的靈氣確實較爲充沛,再加上這隱蔽卻別有韻味的殘居小屋,讓他也有種仙道中人在山中修行的感覺。
筆墨紙硯被一一擺開在這邊的石頭上,灰勉則自告奮勇開始磨墨。
之前製作摺扇時剩下的那些紙張被易書元拿出來大半。
灰勉一邊熟練地磨墨,一邊張望着易書元手中的紙張,即便是它也能感受到紙張上一陣陣特殊的靈韻。
“先生,就這麼點紙,就算做成書也不夠寫啊。”
易書元也正在思考着呢,聽到灰勉的話,不由喃喃着回答。
“仙道之中曾有一種書文,名曰‘天籙’,只一策便能記述千般事物百般精彩,無道者見之如見白紙,有道者見之方能閱真容。”
雖然陰竹簡那種也很厲害,但那種是陰司判官的鬼斧神工,而且終究還是有限度的。
仙道自然有仙道的法子。
“那先生您知道怎麼做天籙書嘛?”
易書元兩手一攤。
“不知道,但有思路。”
說着,易書元將一小疊紙張都拿在手中,以這些紙張的條件來說,成天籙書是肯定沒問題的。
這麼想着,易書元又拿出了摺扇展開。
其實這摺扇就已經有那幾分味道了,畫融入扇中,又能變化萬千,自然也能達到天籙書的效果,雖然肯定不是正統天籙書。
但易書元自覺也沒必要一定做出正統的天籙書來,只要自己能看得懂就行了。
念頭至此,易書元微微點了點頭,爲自己的天才想法而感到自得,也將想法同灰勉說了一下。
灰勉放下墨條看看易書元,猶豫一下說道。
“先生,那您這書和天籙二字有什麼關係嗎?”
易書元陷入了沉思,他不是尷尬,而是真的陷入了思考,良久之後眉頭才重新舒展。
“正要論起來,所謂正統的天籙書,仙術雖妙,卻不過文字之變,合的是仙人所定之法.”
“若我的書做成則絕非如此,當化入變化之妙,以展文中之情,能入文亦能入情,合世事無常,也合天地之數所以真要擺開檯面來論述,我的纔是真正的天籙書!”
可以,易書元覺得自己這歪理無敵了,或者說也不能算歪理,因爲當他心中有了這一份念頭之後,神思之間已經對接下來的一切都有了頭緒。
當一切思緒理通的時候,易書元心中又有所悟,不由感慨道。
“雖是玩笑話,但我口中之言印我心所想,透過此書能見世間種種,能見天地,見自己,見衆生,亦見紅塵”
一邊的灰勉則認真聽着,本來覺得先生在狡辯的,隨後逐漸露出深以爲然的樣子,到聽完已經心有震撼。
先生不愧是先生!
隨後灰勉又很快回神,開口提醒一句。
“先生,墨磨好了。”
“嗯。”
一切都是恰好的樣子,易書元也在此刻心思靜定,手中吟塵化爲了筆,沾了墨就在紙張上落筆。
不過易書元並不是馬上記述此前發生的故事,而是更像在作畫。
長長一道墨痕沿着紙張邊緣畫圈,隨後又在每一張紙的左側邊緣繞着圈畫線,看得一邊的灰勉覺得新奇無比。
這過程之中,山中無窮靈氣彷彿被筆墨所牽引,不斷匯聚過來,融入了紙張和筆墨所畫的線中。
這份動靜不算小的,也難怪易書元要在無人也無正統山神的山中,若是在城裡,鐵定驚擾鬼神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的,延山中或許有毛神,但並無統御一山的正神,上一任山神隕落飛昇之後,至今還無統御一山的正神。
等到將大部分紙張全都畫了一遍之後,易書元把紙張疊好對齊,手中的筆再次化爲摺扇。
這一刻,扇面微微揚起,易書元身中法力則迅速融入摺扇之中,直至他感到已經有些無以爲繼的時候,雙目神光一閃,手中的摺扇也向下一揮。
嘩啦
這一扇下去的不是清風,而是一陣火,整一疊紙好似燃燒了起來。
在這火焰之中,原本至少一臂長的紙張好似在迅速收縮,剛剛畫出來的墨色,也化爲實質般的線條。
尤其是左側的圈線,一根根直接穿透了紙面,將一疊紙全都勾連了起來。
易書元一手託着這一團火,絲毫沒有灼燒感。
袖中又有葫蘆飛出,易書元將手中的火團一丟,那葫蘆就打開葫蘆嘴將燃燒中的書冊吸了進去,隨後落到了易書元的面前。
隱約間,葫蘆好似有一尊丹爐的虛影,內裡火焰燃燒不止。
與其說易書元是在造書,不如說是在鍛法寶,顯然又是和一般天籙書大爲迥異的地方。
灰勉在一邊盯着這個大葫蘆出神,先生的乾坤葫蘆真是個好寶貝。
這時候,易書元也算微微鬆了口氣,總的來說也算是將自己的寶貝與自己的變化之道相融,此書中記載的故事越多,也越能助他道成。
幾件寶貝既和易書元的志趣相合,也同他的修行息息相關。
“好了,咱們先來瞧瞧仲斌整理了什麼有趣的法術沒有!”
易書元說到這,取出了齊仲斌此前整理的書籍,臉上也帶着一絲好奇和期待。
變化之道最善化腐朽爲神奇,術士的法術在易書元這未必沒有閃光點。
這一看,易書元便漸漸入了迷.——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易書元正於此處安心看書的時候,開陽大運河沿河廟宇中,河神像盡數倒塌的事情,已經逐漸引起轟動。
這可不是單獨有一座廟宇中神像損毀,隨着上下游船隻的通行,逐漸讓越來越多的人知曉,沿河的河神廟都出事了,神像無一例外全都崩塌。
更有甚者還傳言,在泊雲港所在的東陽府,于山野偏僻之處,有人見到一個巨大的魚頭從天墜落。
很多人都在傳,開陽大運河的河神,神隕了,一時間,開陽河上的河神廟香火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