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昦出來,看到的就是席少川抱着商小兔離開的畫面。
看席少川望着懷裡女孩兒的眼神,再看他身邊的老者,還有封弈手裡的古花紋的盒子……
結束了。
該回來的回來了,該離開的被強硬的剝離了。
看一衆人驅車離開,宮昦淡淡道,“回病房吧。”
“好。”
孫茂推着輪椅,走着,又聽宮昦說,“你一會兒去把這一塊的監控拿回來,我想看看。”
“好,我一會兒就去拿。”
就算傷了心,可對於小姐的再次離開,還是做不到完全無動於衷。
孫茂:其實這次宮思回來,也不見得都是壞事。雖然四少不免傷心,可她的自私,也讓他舍了那層最深的掛牽。
重要的是,經歷這次的事,四少和席少川之間那緊繃的關係,或許會出現轉機不再都是敵意。這樣對他們都好。
***
看着小兔微皺的眉頭,席少川看向木通,“她好像不舒服。”
木通聽了,看席少川一眼,沒什麼表情道,“我要是被你抱那麼緊,我也不舒服。”
席少川聽了垂眸,抱着小兔的手鬆了鬆。
封弈開着車,抿嘴笑。
商文雲裡霧裡,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在幾個人臉上來回看,最後視線在木通身上定格。這個開口就懟席少川,渾身洋溢着‘我就是牛逼,我就是厲害’的老頭,看起來好不簡單的樣子。
察覺到商文那直白的打量,木通看他一眼,視線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兒,隨着看向席少川,“剛纔商小兔有沒有說什麼?”
席少川嘴巴動了動,最後如實道,“她跑過來,我接住她時,她對着我喊了媽。”
封弈:繼續忍笑。
木通聽了,開口,嘴下不留情,“果然最在意的還是媽,還好我明智讓丁嵐參與了進來。不然,就你一個人將陷車輪底下,她說不定還衝不破那層壓制。”
封弈:必須承認,祖爺的犀利一直是他最想學習的。
席少川擡了擡眼皮,看了木通一眼,垂首,撫去小兔額頭的亂髮,他不吃醋。
商文:?
讓丁嵐參與進來?
一個人將陷車輪底下?
衝破那層壓制?
這都什麼意思呀?他們明明說的也是國語,可是他爲什麼一句話都聽不懂呢?
商文忍不住開口,“那個,我能問一下嗎?發生什麼事了?”
木通轉頭看向他,“你是商小兔的哥哥?”
“是,我是她三哥。”商文看着木通,不由自主乖巧,“爺爺,請問我妹妹她怎麼了?”
聽商文喊自己爺爺,木通嘴角似上揚了一下,隨着又拉平了恢復那不苟言笑的樣子,“她沒怎麼樣。倒是你……”說着,停下,高深莫測的盯着商文。
這說一半兒留一半兒,再配這意味深長的眼神,關子賣的太到位,商文登時就是毛了,頭皮發毛,“我怎麼樣?”
“你有一張受氣包的臉。”
商文:……
商文:……
你才長了一張受氣包的臉,你全家都受氣包臉。
“特別在有了妹夫之後,受一輩子氣的命呀!”木通微嘆一聲,同情的看一眼商文,移開視線閉上眼睛。
商文看着木通,心裡默默爆粗。而後,轉頭看向席少川,開口,“能把你八字給我一下嗎?”
他要拿着自己八字,還有席少川的找人算算,看他們到底有多相剋。或者……
“席少川,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真的跟兔子結婚了。那,我有一個請求。”
席少川看着他,等他說。
商文肅穆道,“你跟兔子洞房的那天晚上,能讓我把我的鞋子壓在你鞋子上嗎?”聽說洞房那天,新娘如果把鞋子壓在新郎鞋子上,一輩子都會在他之上。對此,商文暗想:不知道把小兔的鞋子換成他的,效果也是同樣。
商文話出,通曉他話裡意思,封弈已忍不住低笑出聲。
木通咧嘴。
席少川收回視線,靜靜抱着昏睡的小兔,靜默不言。
看席少川不搭理他,商文:不答應嗎?沒關係。只要席少川做商家的女婿,他就一定要把鞋子壓上去。
一輩子受妹夫的氣?這話簡直讓人夜不能寐。
***
席少川坐在牀邊,靜靜看着牀上沉睡的人。明明是一樣的眉眼,現在無論怎麼看都順眼。
“別看了,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了。”身體被佔據,神魂被壓制了好幾天,那感覺不是一般的累。
木通說着,視線在商小兔臉上看了看,眉頭不覺皺了皺,又看看席少川,開口,“商小兔有封弈看着,你跟我去叩拜。”說完,擡腳走了出去。
商小兔回來,叩拜一方神靈,席少川要做的。
給她把被子掖好,低頭在她嘴邊親了親,擡腳走了出去。
不等席少川開口,封弈先保證,“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她,寸步不離。”
“嗯。”
木通嫌棄的看封弈一眼,“一點兒長輩的樣子都沒有。”
封弈摸摸鼻子,無話反駁。他確實不知道怎麼做席少川的長輩。
木通哼一聲,同席少川驅車離開。
封弈轉頭,看向一旁的小白商文,“你還不走?”
商文跐溜跑到封弈跟前,“封先生,我家兔子怎麼了?”
“跟上次一樣,你不是看出來了嗎?”
跟上次一樣?商文眸色微閃。想起了上次救桑傑受傷,然後對着他媽和席少川大喊大叫着要‘放過她’的樣子。
難道這次,也是中了邪嗎?怪不得在醫院時感覺她怪怪的。
“她現在怎麼樣?沒事兒了嗎?”
“她沒事兒了。倒是你……”封弈看着商文,道,“席少川可是對我說過想娶小兔的。所以,你要不要回去準備一下鞋子?”
商文聽了,神色不定,“席少川真的說要娶兔子?”
“嗯。”
商文:“那我妹同意嫁了嗎?”
封弈:“額!還沒。”
“那就好。我先去醫院接我家女王,等我妹妹醒來,麻煩封先生給我打個電話。”
封弈點頭,商文離開,要回去趕緊跟女王說說,她可能馬上就要做岳母了,不知道她是什麼心情。反正,商文自己心情是挺複雜的。那個從小跟他打打鬧鬧的女孩兒,竟然馬上就要成爲人妻了……
商文歪頭,對着後視鏡照一下自己的臉,忽然覺得自己老了。還有,這張臉長的這麼好,哪裡就像受氣包了。
“封弈,好久不見。”
商文前腳走,宮昦後腳到。
看着宮昦,淡淡道,“是好久不見了,進來吧!”
在曾經,他,宮昦,還有少川,也有過一起撩騷,一起放黃,一起玩兒槍的時光。只是,在宮思喜歡上席二之後,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你這裡還是一點兒沒變。”
“規矩也沒變。”
宮昦聽了,淡淡一笑,“所以,我沒帶槍,也沒帶人,也沒火拼的想法。”
不許帶女人在這裡過夜,不許在這裡打架鬥毆,不許……總而言之一句話,封弈這裡拒絕黃賭毒。
“少川不在嗎?”
“他出去了。”封弈說着,頓了頓,看着宮昦道,“在他回來之前,想見見宮思嗎?”
“謝謝。”
“跟我進來吧。”
知道封弈也通曉玄術,但這卻是第一次見到。
香點燃,符焚燒。
在封弈將符水抹在他眼上後,一個漂浮的人影出現在眼前,聲音隨着入耳……
蒼白的面孔,熟悉的面容。
看到心口微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四周明明什麼都沒有,但她卻似被困在了籠子裡一樣,拍打着,掙扎着,在看到宮昦後,神情瞬時變得激動起來,“哥?哥,救我,救救我,哥……”
宮昦看着宮思沒說話。
“哥,哥,救我,救救我……”
宮昦聽着,良久,開口,“這裡已經沒有你牽掛的人了,爲什麼不去投胎轉世,還要執着的留下來呢?”
宮昦話出,封弈微微側目,之後起身走了出去。
聽到輕輕的關門聲,宮昦垂眸,扯了扯嘴角。
他們兄妹的最後一面。也許,比傷感更多的應該是糟糕點。封弈的迴避,對他來說是一種善良。因爲這個時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觀衆。一心一意呵護了二十多的妹妹,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對待,這對於宮昦來說,傷心也狼狽。
宮思聽了宮昦的話,激動的神色轉爲可憐,“哥,你在生我的氣嗎?我當時不是要跑掉,我只是想去叫人過來,我只是……”
“對我,你跑掉是因爲要去叫人過來。那對席少川呢?”宮昦看着宮思,問的直接,“在他將被車子撞到時,你轉身跑掉的理由又是什麼?”
“我沒有跑掉,我有衝過去救他,也因爲這樣,我纔會變成這樣。”
看宮思說的毫不猶豫,理直氣壯。宮昦真切感覺到,他過去真的不瞭解他這個妹,從來不知道她這樣的會說謊,這樣的……不知恥。
“宮思,我看了監控,衝過去想拉開丁嵐和席少川的是誰,我看的很清楚。”宮昦沉沉道,“媽的,蠢貨,想死是不是?在看到車子將撞到席少川時,這是你說的話,是說商小兔說的話。因爲她想過去,而你不願意。最後,在感覺車子可能會撞到你時,你自己主動脫離了商小兔的身體。之後,她回來,而你離開了本就不屬於你的身體!”
聽了宮昦的話,宮思第一反應,“你查我?哥,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在謊言被拆穿後,她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怪人揭穿了她。
看着眼前分外陌生的妹妹,宮昦緩緩閉上眼睛。
【宮思的不可理喻,有一半兒是因爲她有個同樣不可理喻的哥哥。】
席少川過去說的這句話沒錯,這就是他不分對錯,強勢寵愛她的結果。
“哥,對不起,我錯了。”
宮昦聽了,扯了扯嘴角。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道歉,只是道歉後……
“哥,我不想離開你,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以後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什麼都聽他的。這話,她生前也說過,還說過不止一次。結果……都不過是讓他心軟的謊言而已。還有那句,愛席少川。
宮昦睜開眼睛,看着宮思,沒什麼表情道,“宮思,如果你真的如你說的那樣愛席少川,真的愛他愛到了骨子裡。那麼,你的強求,也算是有可辯解的理由。而我做的那些事,也不算太無恥。可現在……”
宮昦望着她,沉沉道,“這個世上,你誰都不愛,你最愛的人只有你自己。”
“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這是事實。你對席少川並不是愛,只是得不到的執着。活着時糾纏不休,死後癡迷不悟。抱着這樣極端的執念,盜取別人的身體留下來有什麼意義?”宮昦看着宮思,眸色厚重,“還是投胎去吧!放下所有執念,再走一次輪迴,重新開始新的人……”
“哥,你這麼說,是不想幫我?也不要我留下了?”
“對,我不想你留下。”以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
聽到宮昦這樣直白的回答,宮思好一會兒沒說話,因爲難以置信,她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她的哥哥竟然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不過……
“你不幫我,有人會幫我。”宮思說完,開始尖叫,“席少川,封弈,木通,你們給我出來,出來……”
那尖利的喊聲,猶如指甲劃過玻璃,聽在耳中,頭皮有些發麻。
宮昦凝眉。
門打開,封弈擡腳走進來。
“想說什麼?”
“席少川呢?”
“他不在。”
宮思:“不在也好。”說着,看着封弈,神色莫測,“你不是也通曉玄術嗎?只要幫我找一個宿主,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封弈聽了,看她一眼,隨着走到一個木箱前,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桃木劍,轉身對準宮思,“我對秘密沒興趣。現在,你該消失了。”
宮昦聞言,麪皮微緊,但卻沒動。
看到封弈手裡的桃木劍,再看宮昦竟然沒反應,宮思瞬時慌了開始掙扎起來。然,卻怎麼也掙脫不開木通下在她身上的禁錮。
“哥,救我,哥……哥,我是你妹妹,你怎麼能能對我這麼絕情,哥……”
宮昦不動不言,封弈緩步靠近,在桃木劍眼見就要碰到自己的時候,宮思大叫,“我把秘密告訴你,求你放了放了我,放了我,啊……”
在宮思的尖叫中,封弈停下,不再向前,可也沒拿開,靜靜看着宮思,等她開口。
“是關於商小兔的。”
封弈聽了挑眉。
“就算沒有我,她跟席少川也不會長久。因爲……”宮思說着,嘴角染上一抹詭異的笑,帶着幾分扭曲的暢快,“因爲,她只能活到二十歲。”
聞言,宮昦凝眉,直直看着宮思,這個時候說這話,她是多想灰飛煙滅。
封弈眉頭皺起,“這話誰說的?”
“當然是送我入商小兔身體,又壓制她神魂的人。他跟你一樣懂得玄術的人,不過道行可是比你高多了。”宮思望着封弈輕笑,“二八回還,雙十二命終,逆天改命,結果卻已註定。這是他的原話,也是商小兔最終的宿命。所以,她跟席少川,最後還是有緣無分。因爲她會早早的死去,而席少川註定是孤家寡人一個。”
封弈聽着,神色變幻不定,凝重。
“對了,這件事商小兔她已經知道了。”
聞言,封弈眼眸微縮,“你說小兔已經知道了?”
“當然知道了。不然,你以爲商小兔爲什麼突然要跟席少川分手?”
都這個時候了,宮思不介意把真相都告訴他們。哼,他們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讓他們舒坦。
“還有在火海受傷,在醫院做手術的時候,她三番兩次的對你和謝聿說不讓你們告訴席少川,你以爲是爲什麼?”宮思嗤笑一聲,“那是因爲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不想席少川到時候傷心。可是,我覺得她想太多了,席少川那樣的人怎麼會……”忽然頓住,臉色微變。
察覺到宮思的異樣,封弈心頭一跳,轉頭……
看席少川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