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合格的馬屁精
旋即，便是久久地失神。
這是一幅……松下白鹿靜臥圖。
畫中意境清幽，令人神往。
畫自然是極好的畫，但讓她意外的卻不是這幅畫作本身，而是……這幅畫她極爲熟悉。
陪了她，至少也有五六十年之久。
上輩子，祝又樘不知從何處輾轉得到了這一幅畫，精裱之後，一直懸於幹清宮寢殿之內。
直至他駕崩，照兒登基後搬入了幹清宮，才命宮人將畫撤下。
同他爲數不多的舊物一起，這幅畫她一直都妥善保存着。
偶爾覺得難以支撐時，她也會拿出來瞧一瞧，便於睹物罵……咳，思人——思及他往日裡的辛勞，也能以此來勸慰激勵自己一二。
阿荔聽得詫異。
張眉壽卻連忙道：“先生想必誤會了，實是晚輩方纔一見先生此作，心中頓生驚歎喜愛——”
她一副不得不割愛的語氣，直讓駱撫聽愣了。
聽他這般問，張眉壽便想到了那個不知存在還是不存在的“後門兒”。
不不不，依他看，這女娃娃必是因爲心中失望，而忘記了給錢！
靈氣的人果真是幹什麼都有靈氣——畫作得靈氣，馬屁也拍得靈氣。
他這莫非是被嫌棄了？
說着，垂下眼睛，頗爲遺憾地道：“說起來，這皆是晚輩的過錯，不該因此便生出將此畫據爲己有的私心，答應了旁人的事情，又怎能反悔呢……晚輩慚愧，請先生見諒。”
張眉壽點頭，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失落。
嗯……這麼一想，果然覺得好多了。
這女娃娃竟敢對他的畫挑挑揀揀？
買畫的錢呢！
可……這種事情只在於彼此做到心領神會，作爲一個很要面子的人，他總也不能開口討要吧！
他對此表示理解。
阿荔訝然——這眼力勁兒，簡直都快趕上她了呀！
那便真成了賣菜的了！
“鶴麼……倒談不上最擅長，也就馬馬虎虎而已。”駱撫敲了敲肘邊的茶几，挑着眉，閒適中透着幾分從容。
好想知道一個合格的馬屁精在這種情況下要怎麼接話哦。
以往是否被他的才氣所折服過並不要緊，但從這一刻起，他顯然又要多了一位仰慕者了。
更何況還是個有錢的小馬屁精。
面對如此高超又恰到好處的拍馬屁的現場示範——作爲最勤奮好學的大丫鬟，她如何能做到不想擁有同樣的本領呢？
阿荔滿懷期待地看向自家姑娘。
可……沒了這些有錢人，他也活不下去啊？
駱撫瞧得心中舒坦了些許。
她自己竟也不知道。
見她呆呆地望着手中畫，久久不曾言語，駱撫不自覺就有些膨脹了。
旋即，便覺得胸中堵着的那口氣兒頓時舒暢了，且舒暢得過頭，直讓他忍不住想哼上兩聲小曲兒。
而此時，張眉壽開了口。
駱撫遺憾了一下，便問道：“你如今在何處落腳？待畫成後，我命人送去。”
此時，又聽自家姑娘說道：“再者說，人在谷底才能是個俗字，如先生這般境界之高如置山頂者，那便是仙了。”
不管怎麼說，這女娃娃好歹是個真心仰慕他的，所以，他賣的不是自尊，而是情懷。
駱撫斜睨着她，見她神色，挑眉問道：“怎麼，覺得我俗氣？”
或許也沒有那麼複雜，可能就是……單純地不敢死吧？
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便是有錢人了！
駱撫瞧見了金燦燦的顏色之後，佯裝無意地輕輕掂了掂，心中便更爲滿意了。
只是——可憐的金葉子……
“那晚輩便不叨擾先生了，晚輩告辭。”她說話間，便要帶着阿荔離去。
張眉壽莫名想笑。
哎，活到這個歲數，還是頭一回放下了驕傲——可誰讓人家有錢呢？
張眉壽轉回頭來，目含期待。
“先生，不知能否另畫一幅？”女孩子語氣認真。
他朝着張眉壽點了點頭。
此時，那名喚茯苓的僕人上前換茶，待換罷了茶退至一側時，那隻荷包也不見了蹤影。
方纔初看到這幅畫時，她只覺得機緣奇妙，再待細看，恍惚便有一種重現往事的錯覺。
“聽聞先生尤擅畫鶴，那不知晚輩能否有幸求得一幅?”
阿荔滿心崇拜。
阿荔立即上前，將一隻半開着口的荷包放到了那隻茶几之上。
“先生的意思是……”
只不過看得多了，也就沒用了。
長見識了，長見識了。
他先前已同五柳閣的掌櫃通過了氣兒，這女娃娃既是被放了進來，必是有財有眼色的，怎麼卻拿了畫就走，一兩銀子都不給他！
哎，有錢人真是令人又愛又恨的存在。
真的好想有一個小本本啊，她要將姑娘這些話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另畫一幅？
張眉壽一本正經：“俗得是金葉子本身，豈會是先生呢？您說它金燦燦地，這般好看，做什麼不好，偏要淪落爲這般俗氣之物。”
他輕咳一聲，道：“不打緊，畢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一見傾心之下，總會想着立即收入囊中——此乃人之常情。”
阿荔着急地左顧右看。
駱撫聞得此言，忽有一種自雲端跌落泥坑之內的錯覺。
難道今日叫他碰上裝傻充愣，厚着臉皮白拿的高手了？
馬屁精誰不愛？
這若是個男娃娃，他便是收做徒弟也是樂意的。
欣慰之餘，駱撫又有些遺憾。
“等等——”
所以她能在那樣的境地之下，撐到最後，靠得究竟是什麼呢？
駱撫強忍着心中不適，將人喊住，問道：“你方纔不是說，要另求一幅嗎？”
欸？這就走了？
雖然這條險些需要一定文化素養作爲支撐的馬屁她沒怎麼聽懂，但是駱先生那幅比看到金葉子時還要欣慰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駱撫臉上神色一滯。
張眉壽適時地看向阿荔。
“你當我這裡是賣菜的不成！”駱撫氣得黑了臉。
若是祝又樘知道自己最欣賞的書畫大師竟這般地煙火氣十足，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過，今日她能如願以償，憑藉得可是自己實打實的真本領，這道“後門兒”壓根兒沒用上呢。
“晚輩如今暫住在雲福巷宋家。”
張眉壽答罷，懷着印證的心態看向駱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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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